第227章 一切早有變數

  他已經很克製住心底對鳳楚的感激，不要讓它表露得如此明顯。

  鳳楚微微一笑：“好。”

  ……他得走了。

  倘若青葵所言為真，那麽這仙桐林已經不再安全了。他身上鳳血今日耗損過多，又一直堅守著熬藥未能歇息。

  若是讓這天帝找到什麽借口，把他剝皮抽筋做藥丸子，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得先離開鳳翎宮，在林子裏注意著這邊的動向，鳳鳩有什麽異舉隨時製止。

  盡管，他也搞不明白，為何天帝死要跟青唯作對呢？

  青唯對仙界的忠心，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古往今來清君側不是清理大奸大惡，便是清理心中有異之人。

  而失去這樣良臣名將，受損的隻會是他自己。

  到底其中是何原由非如此不可呢？

  鳳楚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去想。

  他懶懶地打著哈欠，背對著鳳鳩道：“我去歇會。”

  “……好。”

  鳳楚沒有轉身，隻是聽聞耳畔被風吹得劇烈作響的窗柩聲，心想如果鳳鳩知曉這一次便是離別的話，會不會對自己有一絲不舍呢？

  可是他已經不敢再猜了。

  ……

  鳳鳩端著小碗，硬是將藥吹遍來來回回，又用指尖貼著勺子背試探著溫度。確保無誤後連忙就著給‘青唯’灌進去。

  最初‘青唯’未張嘴，幾乎是喂多少漏多少。

  後幾勺時，鳳鳩索性撬開齒門，一點點的滴下去。

  喂過藥後的‘青唯’（青葵）終是緩緩地屬性，睜開朦朧睡眼，揉了揉，又揉了揉。

  ——為了防止被鳳鳩看出來，她服下的藥物中，有安眠藥，而鳳楚那藥湯中，除了他隨意搗鼓的藥材以外，還有一味便是解青葵腹中‘安眠’的藥物。

  最初她也有擔心過……

  畢竟解藥在鳳楚那裏，倘若鳳楚一直不肯給她解藥，並在鳳鳩麵前揭穿她，那麽她在睡夢中死亡，並非不可能之事。

  “唯兒，你終於醒了！”鳳鳩激動不已，一把將麵前之人緊緊擁入懷中。

  仿佛世間珍寶，一旦入手，再也不肯與他人共享。

  麵對鳳鳩突如其來的撞擊，青葵有些難以適應，畢竟她同青唯不一樣。真正的青唯是從心底愛著這個男人，而她，隻是青唯的替代品。

  言多必失，青葵隻得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嗯……我還在。”

  一說‘我還在’，鳳鳩心中的憂心頓時像是被戳中一個點，各色言語難以表述，隻有緊緊的擁抱與無聲的撫摸方能詮釋他內心之痛。

  “嗯，你還在……我也還在。”他說。

  她不明白自己胸腔中亦隨之湧出的暖意是什麽，隻覺得心底還有些澀澀的。

  鳳鳩那麽愛她，

  真真是打心眼的嫉妒她這個姐姐……

  苦笑。

  青葵有些許不安分地扭了扭，鳳鳩以為觸碰到了她身上傷疤，連忙將青葵鬆開，滿麵歉意道：“抱歉，唯兒，我太激動就……”

  青葵搖搖頭，示意鳳鳩不必擔憂，她瞥頭望向他處道：“鳳楚呢？走了？”

  “……”

  鳳鳩頓時麵色有些涼，他細細盯著青唯看了半晌，有絲質問道：“鳳楚？你怎……知他來過……”

  ——青唯一直昏睡當中，怎麽可能會知曉鳳楚的事。

  青葵聽了，真想掐自己一把。

  她怎能說出這般沒腦子之事呢？

  正欲開口，鳳鳩搶先一步，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昏迷之時睜眼，還是有意識的。嗯……鳳楚他歇息去了。”

  青葵一怔，並不知鳳鳩說的是真是假還是想試探。

  她低首，一副身子骨還虛弱的模樣。

  單單是這小動作，就已經讓鳳鳩心疼得不得了。

  連忙俯身向前扶著青葵道：“有沒有事，身子還要緊嗎？

  不舒服的話要不先歇著罷？

  方才的藥挺苦，要不要吃顆甜棗？

  還有想喝水嗎？

  餓了麽？”

  一係列問題劈頭蓋臉的砸來，關切的同時也讓青葵不知所措，她畢竟要扮演的角色，後續還要應付天帝，不能這麽羸弱。

  她扭了扭身子骨緩緩起身，在鳳鳩的扶持下試探著走了兩步。

  “要緊嗎？”鳳鳩問道。

  青葵搖了搖頭，複而又走了幾步，身子完全活絡開了，筋骨也好了後，對鳳鳩微微笑道：“感覺是好多了。

  雖然比不得從前，可還能活著，我已經無欲無求。”

  ——好一個無欲無求！

  鳳鳩幾乎想要將她狠狠地摁壓在床上，讓她來一個‘無欲無求’！

  讓她從今時今日起，到以後任何一天任何一刻，都是他的人！

  他不許她再去做無謂的犧牲，隻因他而活，不許再對外界有任何所求！

  “鳳鳩，開一下門窗罷，天有些悶。”青葵低著頭說道。

  鳳鳩聽著外麵還在猛烈刮動的強風，生怕青唯著涼惹病，又怕她悶著。外麵的風聲實在太大，夾雜在一起，呼嘯的聲音就連鳳翎宮那的鈴鐺聲都聽不見了。

  他隻得稀開一條門縫，讓外麵的風多少吹些進來。

  然而正是這麽一開門，瞬間風刮得人眼不能視物。

  整個扇門接二連三地被吹飛，房間內的擺設全被颶風給吹拂倒塌，裏邊的椅子桌子都往後邊的牆壁靠著。

  鳳鳩有絲不安，這種不安從龍宮那便有了，隻是此刻更加不安。

  風嗚嗚呼嘯著，有人步伐漸漸靠近。

  沙塵停止，一切卻未落定。

  “勞煩青唯上仙跟我們走一趟。”那人如此說道。

  鳳鳩率先抬起頭，修長的食指搓了搓沾滿灰塵的睫毛，睜眼時才那先那人身著一身紫金色戎甲，這身戎甲上刻有龍紋，是天帝禦衛身份。

  天帝禦衛分為左衛，跟右衛。雖不參與任何戰爭，卻因貼天帝身旁關係親密之由，位份等同沙場副將。

  今日來的身著紫金色，上邊畫著半邊龍紋刻立在左旁。

  鳳鳩蹙著長眉不悅道：“左衛此番前來有何貴幹？”

  ——沒個理由別想從本仙君這兒搶人！

  然而這左衛並未有同鳳鳩客氣的意思，直接步入屋中，一把瞄準青葵，冷笑出聲，佯裝恭敬行禮道：“青唯上仙，請罷，天帝有請。”

  青葵早晚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大約這三日便會來，但沒想到天帝這家夥動作這麽快，局都布置好了。

  青葵笑笑，對於這種料到的事，她已經非常淡定了，但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淡然。她仔細思慮著青唯的行為與思緒。

  她緩緩起身，微微一笑：“抱歉，我沒能將魔族徹底擊潰就這麽回仙界了，傷得太重，也沒能即時跟天帝通報聲。

  我這就去。”

  人在算計他人隻時，總是很難察覺自身也在被他人算計。

  左衛聽著‘青唯’的話語，表麵上做得一副較為恭順客氣的模樣，心底早就嗤鼻。

  ——什麽沒能將魔族擊潰，分明是與魔族連氣同枝！趁著大戰算計仙族！

  ——什麽傷得太重，分明是想偷偷回仙界再製造混亂，掩人耳目故意不回稟天帝！

  然而既然回來了，做出這種事的人，就得有所報應！

  左衛笑意不淺不淡，看著‘青唯’主動向前一步的模樣，他上前帶路，回頭道：“看樣子青唯上仙身子這幾天修養的不錯……”

  這種話裏有話的意思，讓鳳鳩有絲詫異，而青唯麵色卻很是安然。

  看著這兩人麵目表情沒有任何波瀾，左衛冷笑。

  他便是一直瞥著‘青唯’額頭，總覺得能從齊眉穗兒下，看到某樣事物，還是月牙狀，紫色的。

  天帝身旁從來都是隨著‘奉公’、‘無私’兩位仙官，這左衛與右衛一直都是在暗處，從不輕易出現。

  兩人出現必定是成雙，鳳鳩覺得有些奇怪之餘，又瞧著左衛看青唯的眼神……

  這種眼神是敵非友。

  他心底惴惴不安，蹙眉向前一步：“唯兒方才從昏迷中醒來，她作為仙界副將，戰功赫赫，理應得到修整。天帝此時召見隻怕不妥。”

  “有何不妥？！”左衛譏諷一笑，“她以為自己還是當初那個‘青唯’嗎？！有什麽事，去天庭再論！”

  這種感覺讓鳳鳩覺得更加不安，青唯現在身子不佳，而他釋放體內鴆毒後，需得有一段調整內息時日，隻怕若在天庭那出事，他難以保護她。

  ‘青唯’似注意到鳳鳩的擔憂，她轉過身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附耳道：“我不會有事，你留在這兒，把仙桐林能帶走的都帶走。

  這次我回來，我便同你一齊逍遙快活六界。”

  ——這句話是青唯從未對鳳鳩說的。

  這種心意太過明顯，是青唯一直想做，卻從未做過的。

  青唯一直都不傻，她也沒那麽無私。

  可擔子壓在她身上太久，她都不懂得如何卸下。

  如今，就讓她青葵替姐姐做決定吧！

  ……回來，逍遙快活六界……

  鳳鳩怔然，他望向‘青唯’，想要確定她話語的真實性。

  而她，在他那樣神情中輕輕點了點頭，像許下了一輩子。

  四周的風聲還在躥動，門窗被狂風拍得“劈啪”作響，他覺得整個鳳仁宮都在搖晃。

  本應是讓人安心的話語，他——愈發不安。

  “慢著！”他直接將青唯攔在身後，抬眸傲然地睨著左衛，“本仙君也一齊去！”

  左衛稍稍頓了頓，麵上浮起笑容，“好，歡迎。”

  “……”

  ……既是做了決定便無可撤銷，三人捏訣騰雲而上，待到上空時，才發現下麵都是一彈濃黑粘稠的汙水，而下方氣流，都呈現著不可逆轉之勢。

  天邊雲層猶如灌鉛般沉重，一隻黑色鱗片的巨蟒此時正轉動著眼珠，滴溜溜地看向他。

  眼瞳被光刺成一條縫隙，正詭異地盯著一行人前去，而後，勾起一抹奇異的笑容。

  ……上邊的雲層也並未比得下邊好多少，反而越往九重天走，越覺得壓抑要命。

  作為在前邊帶路，一襲紫金甲胄顯得很是莊嚴，他突然回眸，似有意無意地看向天空，道：“這天，要變了哈……”

  ……

  封天坐在龍椅之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扶手麵，“坷坷、”“坷坷”聲響清脆，回蕩在大廳之中。

  在他的兩旁都站著數百名仙官，左旁是仙界中德高望重的尊長者，右旁是此次天魔大戰中患難的仙族。

  然而，在他的身旁，沒有奉公，也沒有無私。

  而是一相貌妖孽勾魂的男子，淺灰色的瞳眸看似桀驁不順，可他挺立的身姿，勾唇的笑靨卻給人一種溫順錯覺。

  ——大約是天帝招的新仙官（男/寵）罷，下麵的人是如此猜想著。

  故而沒有一個人敢肥著膽子問來者何人。

  一隻黑色的鬼紋金龜子從封天袖口中飛出，停駐在他耳畔，絮絮叨叨了什麽，封天麵色很是不好。

  ‘你是說……青葵沒有尋著？’

  ‘是，是的，前些日子青葵還在青丘之中。可從昨日起便沒有見著她人，甚至往其他地方，讓姐妹們都查遍了，也未看到蹤跡，該不會是……’

  ‘不，不會。’

  ‘……’

  ‘青葵身上可有本帝親手插入的仇恨，那可是維持她生命，也控製著她所作所為的傀儡線。一旦她死了，此線必定會收回。

  現在還未瞧見此線，她一定還在仙界之中。’

  ‘那她知曉了那樣的事，天帝不怕她跟您作對？’

  ‘作對？嗬，那也要她有這樣的本事！’

  鬼紋金龜子叨叨絮絮後，便往袖口中飛回去了。不知為何，她總有種不妙的預感，而這種預感越發地強烈。

  不過她隻是一個外人，這些事並非她能改變的。

  她隻需要聽從天帝調遣即可。

  封天聽聞鬼紋金龜子的話語，心底並不是多在意。

  他原本是將不少希望都寄托在青葵身上，給青葵灌輸恨意，讓她嫉妒，讓她瘋狂，讓她不由自主地對青唯產生敵意。

  當然，青葵本身就對青唯擁有的一切有著強烈的不甘。

  而兩姐妹相對立，因為某些不可逆轉的原由，妹妹殺死了姐姐，隻怕這類事兒在仙界中也算不得什麽新鮮。

  大不了就是因為女人之間的一些嫉妒事，瑣碎事。

  青葵有足夠殺死青唯的理由。

  所以不會有人去刻意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