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此後隻為他而活

  此時仿佛身在冰窟之中，心裏揣摩著天帝此刻的想法。

  他到底是知道自己多少呢？又會如何？……他一點都不敢肯定。

  就這麽安靜了半晌，封天繼續往嘴裏塞了一顆葡萄，冷笑道：“確實演的不錯，僅此一次。在戰場上發生何事，本帝是不知曉的。後續該如何說，如何做，你總該明白罷。”

  “如何說，如何做？”立容抬起頭來，麵色惶恐不解，“還請天帝賜教！”

  天帝蹙眉，麵有薄怒，“此次定會剝削你在天界中的兵權……但關於青唯的，現在在庭上如何說，後邊，也如何說，可明白？”

  ——現在怎麽說，後邊也怎麽說？

  這是要他煽動輿論的意思？

  立容複而想起出征前，天帝命他過去趁機解決青唯之事，他無能辦到，現在天帝是想——借輿論處死？

  天帝究竟是如何想的，他不明白呐。

  不論怎樣，先答應下，總是好的。

  ——逆了誰，也不能逆君王！

  立容磕首道：“敬遵天帝之令！”

  ……

  鳳鳩抱著青唯一路朝著那男人所指方向飛去，四周依然是叢山峻嶺，但隱隱可感覺到有寒氣襲來。

  再移動了一會，遠遠地，便能瞧著在山林遠處，有一排山間上白茫茫一片。

  這毫無疑問，是雪！！！

  而昆侖，也近了。

  青唯此刻身子燙得厲害，方才還隻是額間印記發燙，現在情況越發不妙。她身上的破口處還在不斷流血，縱然鳳鳩拿衣物包紮過，還是未能止住。

  血液一滴又一滴砸在鳳鳩衣衫上，透過薄薄的衣襟傳到肌膚。

  這血液明明方流逝出來，卻已經如同寒冰般冷。

  再看青唯時，她臉白得似紙，卷翹的睫毛上，都覆了薄的一層冰。鳳鳩伸手一觸碰，睫毛一彈，上麵的冰便脆生生的化成渣落下。

  鳳鳩不是醫仙，難以辨別青唯現在情況如何。

  隻是心中太過心疼，他再度將懷中的青唯摟得緊了分，急切道：“唯兒，撐住！”

  不知是蘇醒了，還是在噩夢中囈語，青唯略略動了動身子，躺在鳳鳩懷中，像是在給他一個堅定的回應。

  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讓方才還擔憂著的鳳鳩懸著的心落了一些。

  畢竟之前的青唯直直地躺在那，身子幾乎僵硬住了，他為減緩她體內靈血流逝，封印住了脈絡。

  直直看上去，難辨生死。

  現在好了，起碼他還知曉，他的唯兒還活著，真真切切地躺在他的懷中。

  他們兩人雖早已封仙族之意行婚，可真正的相遇卻隻是從那時才開始，他們算下來的時日，在一起安然無恙度過的時日，委實太少、太少……

  少到十根手指都能數的出來。

  當時寧靜，便以為是永恒了。

  他隻希望現在的青唯能夠好好的撐過去，堅強的挺下去。

  “唯兒……”

  ——當初真不該一時賭氣，將你撇在戰場上。

  以前那麽久，你為親人，為朋友，為青丘，為仙界而活……以後，隻為我鳳鳩一人，可好？

  ——他很想將這樣的話語說出口，

  可是，她昏迷之中，怎會聽得到他的心聲呢？

  這般想著，鳳鳩重重地歎了口氣，看著遠處一片被削平的山尖，他曾經做過的‘好事’，便遙覺以前回不去了。

  他抱著青唯來到一片昆侖瑤池處，這是他當初被她‘毀容’後，重鑄容顏之地。

  上邊的水很淺，蹲下來幾乎是沒到胸岸，下麵是萬年玄冰，散發出的寒冰之力幾乎能冰封一切事物。

  而在透明的玄冰最下層，是一汪清澈的冰泉，封印住一根龍頭鳳尾的蛟龍。

  那隻蛟龍一直在那裏遊來遊去，沒有任何事物陪伴，十分孤寂，然而蛟龍不爭也不吵，仿佛習慣了萬年寂靜。

  鳳鳩環抱著青唯踏上瑤池冰階時，低頭一瞥，這隻蛟龍依然自顧自的環遊著，隻是這模樣……

  模樣……

  好似那雍容華麗的鳳尾長長了些許？

  原本四腳之龍，此時似乎隻剩下了前段的兩腳，下半身幾乎蛻化成了鳳凰。

  當初來時，他便瞧了瞧，可並未如同現在般仔仔細細的打量過。

  一隻被關押在下方的蛟龍有何可看的？

  ……興許，是他多慮了罷。

  鳳鳩沒有再多想，抱住青唯，找了處不深不淺恰好之地，將她輕輕地放在池水之中。她身上的衣物破破爛爛的，如果沒有自己的濡虹長袍蓋著，都春光外泄了。

  隻是這鴻儒長袍浸潤入水後，變得極為輕薄，隱約透肉。

  鳳鳩歎了歎氣，有些懊惱這池水怎會如此清澈，他個人站在上方，都能將青唯身子看得半清楚。

  若是此刻再來他人，將他家唯兒看了走，那可該如何是好。

  然而惱氣歸惱氣，鳳鳩真正關心的，是青唯傷勢。

  顯而易見的，青唯浸泡在池子中後，血液雖有從傷口中流淌出，將整個池子染了色。

  但極快的，大片瑤池中的玄冰之水將這血紅給浸染回來，變得澄澈。

  而青唯的傷口處，正在緩慢愈合。

  ‘……’

  唯兒現在傷成這般，身上的狐筋被拔走，九幽宣這混蛋還將狐筋碎裂成斷！

  然而，就算不碎裂成斷，再把青唯的狐筋尋回來，脫離那麽片刻就已經無法再在體內融合了。

  更何況……

  她現在身體這麽複雜。

  昆侖山瑤池上的玄冰水，能使得肌膚上傷口愈合……而愈合歸愈合，青唯沒了狐筋，要如何站起來呢？

  她這樣傲氣，讓她如同一條蟲子般躺著，不如殺了她痛快吧？

  鳳鳩越想，越覺得情緒難受。

  他現在是讓青唯暫時性的穩住活下了，可是……傷口一旦徹底愈合，會封鎖經脈之路，到時候，救青唯無力回天。

  ——可若不在瑤池冰泉中躺著，她這副軀體，流幹血液那就是一個‘死’！

  鳳鳩越想情緒越不穩定，他雙手攥緊成拳頭，指甲嵌入掌紋之中，想要在此冰川之地狠狠發泄。

  可就算發泄——他又能做得了什麽呢？

  “鳳鳩……鳳鳩……”

  震怒之餘，鳳鳩聽聞到了青唯的聲音

  鳳鳩聽聞到了青唯的聲音，迷迷糊糊，但他能夠瞬間肯定，是她在喚他！

  鳳鳩連忙抽身到青唯身旁，抱緊了青唯，連聲哄到：“唯兒，不怕，我在，我在……

  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

  他抱緊青唯的一瞬，青唯身上的寒氣透了過來，靠近他體內的鳳火，瞬間被灼成一股子霧氣。

  鳳鳩輕拍著青唯背脊，仔細盯著她麵容，卻發現她緊閉著雙眼。

  身體內部是灼熱的，外層已經被緩慢地冰封住。就連這傷，不止是沒有愈合，更多的是，覆上了薄薄一層冰。

  薄冰混著濕淋淋的鮮血，看上去尤外淒慘。

  青唯的一雙腳裸/露在外邊，此時已經凍得畸形，腳趾與腳踝處都腫脹開來。鳳鳩剛一觸碰，皮層便崩裂了，裏麵的淤血與淤肉大塊大塊蹦出，看得人心驚。

  在淤血流逝出同時，隱隱可見幾隻細微的法力小蟲子，從青唯的軀體裏逃竄出去。

  “——就是你們這些小東西嗎？！”

  鳳鳩緊眯眸子，迸出危險的流光，他手中頓時浮現紫竹骨扇，勢要將其追回碎屍萬段！

  這些蟲子感知到後方的戾氣，慌慌張張地連忙鑽入池水之中，在裏邊遊來遊去。

  本就是形同透明，這下入了水中，更是讓人難尋。

  粼粼水波蕩漾開來，這些小蟲子不一會就鑽沒影了。

  鳳鳩手插入玄冰池子之中，那紫竹骨扇亦是浮在水麵上，分成無數頁份開始全力捕捉。

  正這時，鳳鳩慌忙地抓著，將小蟲子逮上手中掐碎時，他瞥見了在最底下一層的蛟龍。

  僅僅這麽一瞥，他腦中靈光頓顯。

  ——蛟龍，蛟龍……

  龍……

  龍筋！

  龍筋啊！

  之前在玉雪島時，東海龍王敖嚴大限已到，強用法力逼迫得更近死一步。他的幾個兒子全跑過來將敖嚴剩下法力，吸食一幹二淨。

  原本就厭惡這膽敢傷害青唯之人，鳳鳩亦是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將敖嚴剝皮去骨，直接抽出龍筋！

  本打算給青唯做個新武器，例如鞭子什麽的。

  長戟雖是傷戰之利器，但若是被敵人全然奪去，那身上連個替換武器都沒有，打起來十分吃虧。

  他本是懷著欣喜之情去尋找青唯的，誰料在輪回台處，她對他說出那樣的話語。

  那般絕情。

  ……

  鳳鳩也不再多想，連忙摸索著自己渾身上下，看看有無帶上。

  如果沒錯，他沒有將龍筋丟給工匠鍛造，應是在手中才對……啊，找著了！

  鳳鳩從懷中掏出一條布袋錦囊，裏麵裝著一根通體幽綠泛著白光的龍筋，看上去似放置得有些久，外麵有些幹涸。

  他將龍筋浸泡入水中，一會，這龍筋便抒發直立而起。

  鳳鳩攥著龍筋，情緒有些不安定，畢竟狐筋跟龍筋本身構造便不相同，仙族種類都不一樣。直接植入必定會產生排斥。

  哪怕現在的青唯昏迷當中，無法有任何反應，可一旦醒來……

  “……”

  他回頭望去，青唯仍然緊閉著雙眼，可表情十分痛楚。

  她身體逐漸被冰封，再不做出任何行為，可就來不及了！

  ——罷，唯兒活命要緊。

  先貫入軀體之中，讓唯兒筋骨通絡，至於能否活動，就看以後了。

  不由分想，鳳鳩捏著龍筋一端，另一手抬起青唯的胳膊，就這她手腕處的傷口，便往裏灌入龍筋。

  起初龍筋本身十分排斥，隨著鳳鳩手中法力的逼迫，此龍筋勉強順應鳳鳩法力，鑽了進去。

  龍筋進入一寸，青唯肌膚上的薄冰便崩裂一寸。

  她手臂處，龍筋鑿入後散發出白色淺光，透過肌膚隱約可見。

  待整個龍筋了三分之二一瞬，青唯猛地睜開眼，青筋暴露，麵色發紫：“——啊啊啊啊！啊啊——！”

  昆侖本是冰川之地，上麵積雪甚多。青唯這番一嘶吼，瞬間山峰塌陷，無數白雪從中滑坡，抖落下來。

  大地開始震蕩……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雙眸已被染成一片血紅，原本的清澄不見，像是嗜血一般，而額頭上的印記此時越發地詭異。

  青唯渾身被碎冰覆蓋，唯有額間那處，灼熱得讓萬物無法靠近。

  “轟隆——”

  萬裏冰川接著雪崩，塌陷。

  那條鑽入青唯軀體裏的龍筋，還有三分之一處沒能進入。

  ——一條老龍龍筋實在過長，憑借青唯的狐形軀體斷然不能全部塞入。

  可這龍筋就像是活著一般，瘋狂地扭動著軀體，一點點鑿開青唯的傷口，企圖將全部都塞入進青唯軀體之中，嗜血啃肉。

  鳳鳩著急了，眼見這龍筋快入青唯身軀一瞬，他忙用法力控製住，兩手攥著龍筋一頭，想要將龍筋給拔出來。

  這龍筋哪兒肯聽從鳳鳩的意圖，甩著筋尾，拚死往裏鑽。

  此時，兩者相互搏力。

  鳳鳩想要將這龍筋牽扯而出，又恐傷及青唯體膚，心裏又是心煩又是糾結，與之搏力，額間已經布滿汗水。

  這龍筋不斷甩著尾巴，鳳鳩手中滲汗，越發地打滑。

  他這麽用力一捏，未能將龍筋抽出，反倒讓它一瞬收尾全然沒入青唯體內。

  “——刷！”淺白色的光芒散發而出。

  青唯軀體傷口都合上了。

  同時，她也閉上了眼，倒在水池之中，像是疲乏後，安靜睡著了般。

  隻剩下鳳鳩眼睜睜，無力倒地。

  “唯兒……”

  他一時魯莽決定，讓青唯承受如此大痛苦。方才景象，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可是現在，已經回天乏力了。

  鳳鳩重重地喘息著，注視著青唯安靜的麵容。

  昆侖雪山處還在塌陷，不過漸息漸止。四周呼嘯著的，是昆侖山北麵吹拂而來的寒風，像一把把刀子掛在他麵上。

  他茫然無措地靠在冰背上，冰川之石的涼意透過衣衫傳到了心底，讓他渾身冰冷。

  他無法想象失去青唯，以後的日子該如何度過。

  再度深歎一氣，緩緩起身，“最壞，讓醫仙瞧瞧罷。”

  正這想時，倏爾發現，她麵容恢複了幾分血色，一切好像沒有預想的糟糕。

  難道說這條龍筋對青唯有用？可方才的景象並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