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惡人先告狀

  天帝對於這事一點也不在乎，他心十分知曉。

  若是這個立容坦然無恙，安然無事的歸來，那還真是怪哉了，魔族再怎倏忽也不可能直接放人。

  就算立容回來途中一點苦頭都沒吃，這張作為‘天庭副將’的老臉，也不好意思一點傷痕都不帶便歸來。

  沒有傷也要弄幾條。

  天帝將立容麵目掃視完畢，冷笑一聲。

  他半躺在龍椅上，手中把玩著盤子裏一顆水晶葡萄，就像是攥著一顆人頭似的，模樣很是愜意。

  “說罷，此次戰況如何？”

  聽著天帝率先問戰況，立容心裏滲得慌。

  青葵這賤女人擅自接了軍令狀，使得他們連全身而退的理由都沒。本來實力差距就擺在那裏了，本以為此次歸來天帝會有所寬容。

  誰料開口就問這個。

  他根子骨顫了顫，氣氛很是冷清嚴肅，在場的其餘仙官都筆直挺著腰身站在兩旁，眼神齊刷刷地掃視著他。

  立容連連畏懼地俯身道：“回稟天帝，此次戰況並不理想。

  仙界大兵在衝出仙界後，便被魔族仙兵給引領到了峭壁之下，好不容易衝出峭壁，又身陷埋伏之中。

  魔族大軍數量龐大，實力強盛，又擁有精心鍛造的武器，再加之手有戰車。將我們重重包圍在圈中，脫身不易。

  就在此時，青副將率領十萬突殺而來，倒是替我們開辟了一條道路。此刻仙族人盡心竭力衝出重圍，本是反攻大好時機，魔族殘兵在眼前——誰料！

  這青唯竟然阻攔我們包抄魔族，連個理由都不給。

  這便罷了，她還下令讓我們逃離撤退！

  而此次征戰主帥——敖墨離主將，竟然聽取一個副將的無憑之談，聽從青唯之花，讓我們剩餘將士後退。

  誰知……這麽一退，徹底退到了魔族包圍圈中。”

  這話說的節奏，語速拿捏得十分巧妙，即表明了當時戰況，又將自身處於‘無害’之地。還在斷句處，讓人揣測飛飛。

  立容說到此處，在場的各位仙官皆倒吸口涼氣，麵麵相覷，臉上表情無一不震驚，各種猜測低低浮現在朝堂之中。

  “青丘青唯身為一女子，雖說長得不怎樣，但其勇氣毅力，以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實力，饒是翻邊整個仙界也難找幾個的。

  難道說……”

  “話還未說完呢，先聽聽罷……”

  天帝點了點頭，示意明白立容方才的話語，將手中的葡萄塞入嘴中，甜美的汁液噴薄而出，仿佛很是滿足。

  他手指點了點：“繼續。”

  立容點頭，接著方才的話接著道：“若不是聽從大將與青副將的話語，仙兵將士們也不會撤退道魔界之地裏！

  本以為還能稍作休息，調整軍隊整治，在那裏尚未來得及安營紮寨，魔軍已經突襲而來。

  ——我立容堂堂鶴族熱血男兒，怎安心如此？自然不忿，奮勇抗擊！

  在我立容的統治下，雖無法直接戰勝魔軍，卻也逼迫得魔軍節節敗退。不得不撤退回魔窟。

  可魔君心性陰險歹毒，將過來增援的新晉青將——青葵擒獲而去。

  此時仙界兵力匱乏，連續的戰爭之餘大家已經沒有了力氣。本應在原地修整，等待新援兵，或暫緩行軍……”

  天帝懶得抬眼皮子，反正他中央的過程是不屑於知曉。

  “誰料這青唯突然帶著大家去魔殿，不，魔窟救援——這無疑是送死！此時我們發現，原來這青唯、這青唯，青唯……”

  立容說著，說著，麵容僵硬，仿佛陷入當時情形難以喘息。

  他顫抖著，哽咽著，憤恨著……

  當即便有站在一旁的仙官連忙趕去，將立容扶了起來，拍了拍他肩，寬慰道：“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慢慢說……”

  一見有人聽自己吹鼓，立容信心大增，他幹脆倒在了那位仙官的懷中。遙望著在高台的天帝，哽咽道：

  “我們所有人，萬萬沒想到……青唯她，青唯她竟然是墮仙！！！”

  此話一出，在場即刻沸騰，眾人紛紛起起身而立，驚訝道：

  “——甚麽？青唯是墮仙？”

  “——她這樣的熱血兒女怎可能是墮仙！”

  “絕不可能！絕不可能！長得是醜了點，但仙界待青丘待青唯素來不薄，她怎會有墮仙之理？！”

  就連高高在上的天帝，都一副艱難之色，捂住胸口，痛心疾首地詢問道：“立容……你，說的是真的嗎？

  青唯，她……”

  立容閉眸，含恨咬牙切齒道：“——千真萬確，若不是親眼看見。我立容又豈會在這裏‘妄言’？！”

  他歎了口氣，仿佛還沉浸在那樣的情形之中，顫抖道：“你們沒想到，我同那五十萬仙兵們同樣未想到！

  ——若是早已想到，未卜先知！這五十萬仙兵又豈會一人無歸？！！！”

  天庭之中，已然沸騰。

  “是啊，怎，怎這次就立容副將一人歸來了呢？”

  “真沒想到青唯竟然是這樣的人……”

  “當初情形，該是有多麽艱難！在場的仙兵，怕是比我們在座各位都要難受！”

  “唉……”

  立容長歎一氣，仿佛當時的悲傷還印刻在他的心頭，他捂住胸膛，疼痛道：“當初對仙界忠心耿耿的副將青唯，估計是長時間未升為副將，再加之青丘族長一位沒有落在她肩上。

  心生怨憤，對仙界，對仙族人民心懷惡意！導致入魔！

  於是便趁著這機會，騙得天帝與大家的信任，闖入仙兵中，蒙騙我們所有人！

  表麵上是在統兵打仗，實際上卻在為魔族做事！

  ——若非青唯！五十萬……五十萬大軍！五十萬仙兵良將！五十萬仙族子民！

  ——豈會一人無歸……”

  立容話語說完，他半埋著身子，身形還是顫抖著的，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與不公。就連眼角旁，還有一滴淚。

  仙界男兒，尤其是沙場上的將士，都是流血不流淚。

  立容這由心生之淚，更是喚起了在場人士的共鳴與憤恨！

  他們仿佛化作了正義之士，以自己聽聞到的‘實事’為‘真相’，振振有詞地指責著青唯，說她的背叛，說她的殘忍！

  而立容，就是他們心中，負傷歸來，傳遞‘真相’的英雄！——值得人敬畏！

  “立容副將，快快請起！快快請起！”眾仙官心裏憋著一口惡氣，再看立容時，心底多了一絲傷感。

  不少人關切地看著他，心疼道：“立容副將現在身子骨還要緊嗎？傳醫仙來瞧瞧如何？”

  立容隻是擺手搖頭，歎氣道：“我……我無礙。在下立容畢竟是沙場上的熱血男兒！既然撐著活了下來，還有這口氣！

  又怎會——咳咳、咳……”

  說著，立容駭血。

  地麵上多了一灘汪汪腥紅血漬，看得人又是憤恨又是心疼。

  在場的仙官也不顧及那麽多，幹脆拿朝服給立容擦了擦嘴角血漬，望著立容虛弱又逞強的模樣，直直歎氣。

  立容深呼吸，將仙官身子推開，緩緩地爬起來，想要站立。卻發現下身無力，踉蹌一步又被迫跌下，這一摔，似乎更嚴重了。

  “立容副將，您還在這裏逞強，快，別說話了，歇歇罷！”

  聽著有人這麽關心他，麵上浮現的關切神情，立容心底得意的不得了。

  他壓抑住心中竊喜，裝出一副大病大痛模樣，咳嗽道：“咳咳、我……我沒事……真的……沒事……

  立容戰敗而歸，是仙界的罪人，愧對於天帝與仙族們對立容的期望呐！

  此等賤命，又豈敢勞煩醫仙大駕！

  還不如……死了作罷……咳咳……咳……”

  他說著，一口氣難以喘上來，又嘔出了血。他拚命咳嗽著，搖著頭，麵容傷悲。

  眾仙家動容，又聽著立容欲輕生的話語，心裏百感交集，連忙下跪請求道：“立容副將已盡全力，戰場勢同水火，哪兒有兵家百戰百勝！

  此次戰敗並非立容副將之過——小官懇請天帝，勞禦醫替立容副將診脈！”

  一人開口，便會有另一人站出來：

  “是啊！如果不是那青丘母夜叉墮仙了，這、這立容老將，怎麽可能會……唉——懇請天帝勞禦醫診脈！”

  兩人開口，必然有第三人站出來：

  “天庭有此大將，乃仙界之榮幸。雖戰敗，卻能活一條命下來，乃真英雄是也！

  還望天帝不要將戰敗之罪怪罪於立容副將，他已然竭心盡力！——臣懇請天帝，勞禦醫替立容副將診脈呐！”

  三人開口，必然有數人站出來！

  眾生齊跪，仿佛有著赴死一般的決心：

  “——臣等，跪在此處，勞禦醫替立容副將診脈！！！”

  聲勢鴻烈，驚如浪濤。

  封天坐在龍椅上，打量著齊刷刷跪在大殿前替立容求命的仙家。他冷冷地笑了笑，撚出台上一顆葡萄在手中打滾。

  仿佛這顆葡萄，就是立容項上人頭。

  而這顆人頭，他想什麽時候取，就什麽時候取，可惜——現在不行！

  立容這東西，能夠完整歸來，還能扇動滿庭仙官情緒。

  他是應當表揚立容畏罪潛逃得及時呢？

  還是該表揚立容製造輿論的厲害呢？

  還真有意思，立容此般下去，這掀起聲勢控製輿論的力量，用得好，能給他省事，用得不好，隻怕後患無窮。

  他將實現從葡萄上邊移去，抬起眸盯著立容，看著他這風塵仆仆歸來，狼狽模樣。他覺得自己該表現出作為帝王的愛臣愛民，又倏爾覺得這般做很是可笑。

  “啊哈？立容，此事你怎麽看？”

  聽著天帝在喚自己名字，立容身體一怔，嚇得抬起頭來，哆嗦著唇瓣不敢直視天帝眼睛，顫抖到：“啊……這事……這事………”

  他猛然叩拜而下，砸頭磕首道：“小的不知！小的賤命一條，此生此為皆是天帝恩澤而成。

  小的自知自己出兵不利，未能給天帝，給天界帶來榮耀，小的……深感痛心……”

  ——說來說去，還是沒說到點上，十分有利地避開‘罪過’。

  有攬責任的‘傾向’，卻不直接承認自己犯下‘罪事’，反倒讓在此的仙家感覺到了立容用於承擔大錯，鐵血男兒的敢作敢當。

  “嗯……”天帝思忖半晌，緩和道：“既然諸位替立容請願，那戰爭失利一事便就此作罷。本帝會尋個禦醫替他瞧瞧的。”

  “這……”

  “這個……”

  仙官們聽著這話，總覺得有些不大對頭，想要給立容辯解一兩聲，又覺得會觸怒聖顏，無太大必要。

  便都作揖拱手道：“——天帝聖明！”

  “——天帝聖明！”

  “罷、罷。”封天擺了擺手，這種虛無之詞他聽了這麽久耳朵都膩了。

  “諸位的話，本帝已經聽了，接下來無要事相商諸位便離去罷。本帝與立容副將，還有事要慢慢談。嗯？”

  就是一句話，‘有事你們趕緊說，沒事趕緊撤！’

  一些仙官本心頭有事憋著要呈報的，可看著天帝這麵容，這眼神，心知今日不是個吉日，便紛紛隨離去人群遁了。

  見這些在場人都走光了，整個天庭大廳空空如也。

  天帝也不賴在這龍椅上坐著了，幹脆下身活動活動頸骨，而這立容，還跪在那裏，深埋著頭，一副‘忠臣’模樣。

  封天對此也失多見不怪。

  畢竟在天庭之中，不管是真忠於他，還是假忠於他，起碼為了‘台麵’，都得做出一副恭順的模樣。

  此刻氣氛冷道結冰，立容深吸一氣，磕頭大喊道：“——立容！對不住天帝厚愛呐！對不住呐！”

  說著，“砰砰砰”三個響頭便砸下來，整個地麵都在微晃似的。

  封天見了，翻了個白眼，有些不大耐煩，“行了行了起來吧。人都走了，還演戲給誰看……”

  立容一聽頓時倒吸口冷氣，連忙解釋道：“天帝，立容……立容並沒有！”

  封天就這麽冷冷地打量著立容，立容原本僵硬在嗓子眼裏的話語頓時停止下來，將想說的話生生咽了下去，許久才道：“

  天帝……聖明……”

  都說伴君如伴虎，此刻立容是一點都不質疑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