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都逃不過這份罪孽

  沒有任何的言語，已經達成了共識。

  陸墨離十分驚愕，他瞪大了眼，麵色漲紅十分不悅：“你將沙水珠給——”

  青唯瞧了陸墨離一眼，頓聲道：“快！快走！他們不知曉你是十三龍子，若是知曉，隻怕他們的怨憤早讓你死在這兒了！”

  沙水珠生起的血案，無異是為權。

  青丘與東海，都逃不過這份罪孽。

  聽著青唯的話，陸墨離不多言，他也沒心情呆在這惡臭的地方。

  三人動身往魔殿方向去了，身後還餘下一些仙兵亦是追隨他們的步伐。

  青唯走著走著便停下了。

  當初來時，她便沒想到會演變成現在這副局勢。

  本以為有機會等著天帝後續派兵的。

  誰料，

  援兵沒有等到，隻等來了青葵——和她擅自請下的軍令狀！

  她青唯要麽打勝仗，要麽死，但是，死絕不拖累他人！

  她背對著這群仙兵擅自做決定道：“——此去勝算無幾，我青唯無法保證自己活命。你們若是在此刻放棄我絕不追責！”

  “對啊，對啊！你們有誰想走的，大可跟青副將說一聲，青副將獨自承擔責任！”

  立容連連附和，心想著，如果這群仙兵撤了，他也隨之離去，稍加小心些，定是可以平安返回仙界的。

  到時候……大不了躲藏在仙界之中，天帝不會拿他怎樣的。

  仙兵們麵麵相覷：“……這……青副將……”

  人群中多了一絲躁動與焦慮，他們交錯相視著，低聲討論著，對青唯這番做法真實性有些質疑。

  青唯哪兒會不知曉他們的想法，正是因為知曉，所以她才要坦明出來。

  她舉起手中長槍重複道：“——仙兵遣散，一切軍責由我承擔！若你們還滯留在此地，後果便要自負！”

  九幽宣的實力十分強大，方才不過是露了幾招都已經讓天地為之變色，若實力真施展起來，她……

  以前，青唯是不怕死的。

  畢竟她死了後，青丘還有青葵，父君母君不會難過，不會傷心。

  她就算是死，也是一個人了無牽掛。

  可現在，若是讓她直接上前，她反倒是有些怯懦了。

  即使知道凶多吉少，會一去不歸。她也會害怕，害怕再也無法返回仙界，再也無法……

  驀然，一襲紅衣飄然入腦海之中，激起層層漣漪。

  她呆滯地站在原地，隻看得見他清冷的背影，與傲據的模樣。

  哦，

  對。

  在出兵前她還同鳳鳩吵了一架，狠狠地吵了一架。正因為她知曉他有多愛她，所以才能夠再傷害時一擊戳中要害，狠狠地刺破他的心。

  同時……

  也碎了自己的夢。

  當時的他明明都那麽難過了，故作出一副狂妄傲氣地威脅著他，心卻是剔透玲瓏，被她狠狠一碎！

  虧她當時還想著，既然他喜歡她，就怎麽也能哄好的。

  後來瞧著他分明不喜歡青葵，卻故意氣她而這樣。

  ——大概，那顆心怎麽都拾不回來了吧？

  如果當時再給她一次選擇，她知曉這條路是死路，她定然……

  會好好陪他。

  她想守護的，

  不再是青丘……

  可笑的是，將赴死時才清晰而又明確的清醒過來！！！

  ……罷了，不念了，她再這樣想又有何用。不過自作自受。

  陸墨離瞧著青唯黯然神傷的模樣，大約猜到了幾分，他伸出手來，將青唯的手掌輕輕握住，摩挲著她掌心的薄繭。

  寬撫道：“沒事，小唯，還有我在。”

  “……你？”青唯幾乎是鄙夷地說出了這句話。

  她內心湧動過無數斥責陸墨離的想法，明明自己的妻子在一個地方卻還對別的女子新生曖昧。

  她對這樣的人感到無比的惡心，就像是在米飯裏挑出一隻青蟲。

  而那隻青蟲還渾然不覺曉，以為自己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青唯直接地將陸墨離牽住她的手甩開，白了他一眼，憤恨地往魔殿方向走去。

  被青唯這麽一甩，陸墨離心有些黯然神傷。他摸了摸被青唯甩過的手背，上麵還有她的殘溫。

  ——以前天魔大戰時，他是害怕的。

  此次反而知曉死亡在即時，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懼怕。

  大概自己想要的已經在身邊了，隻是他也明白的太晚了。

  所以，

  青唯的嫌棄，他並不介意。

  青唯望向後方的剩餘殘兵，再度重申道：“現在仙兵就此遣散，前方是死，後退亦是死！你們挺清楚了嗎！”

  眾仙兵相視一眼，最終齊齊跪俯在地，齊聲道：“——我等清楚！——我等誓死效忠仙界！效忠大將！效忠青副將！”

  他們嗓音洪亮，響徹雲霄。

  盡管是寥寥數人，卻讓青唯滋生出一股她統領著萬千將士的錯覺。

  這莫約是最悲壯的赴死了。

  一群人明明知道盡頭在那裏，卻依然固執的向前。

  青唯點了點頭，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她繼而道：“很好！你們都有我仙界英勇男兒的氣概！從現在起，每個人都必須團結一心！

  共扛魔族！”

  回應她的，是更為洪亮的聲音：“——是！！！”

  ……

  自從此次魔族進攻後，仙界結界破裂，整個仙界仿佛陷入了一種恐慌之中。

  然恐慌歸恐慌，而天庭這方卻始終不急不躁。

  仿佛天帝很是‘滿意’此次大戰的景象，似是他企盼已久的結果。

  一些資深年邁的仙家麵臨此次大戰，不是仙齡已高，便是大限已到。魔族肆意侵襲而下，這些仙家就像是提前進入了輪回。

  而仙族中的其餘仙家便頂替位置而上。

  魔族越是侵襲，仙界付出的代價便越‘慘重’。

  現在仙界中各個仙族做族長的，幾乎是新一代的年輕仙君。

  “鳳君可是乏了？”

  梧桐台處，玄色手執一盞清茶徐徐而上，擱置在紫檀木桌上。

  茶蓋解開，清茶的香氣便撲鼻而來，清新之氣使得原本沉悶的午後，多了一絲清醒。

  鳳鳩微微支著下顎，淺淺的鳳眸半眯著，因鼻尖嗅到這氣息而緩緩睜開。好整以暇地注視著麵前玄色，慵懶道：

  “乏？有何可乏的。

  整個仙界都處於困乏之中，愈是如此，愈是需要有人保持清醒。”

  已經是入夏，梧桐樹生長得愈發茂盛。

  陽光透過巴掌大的梧桐葉投射而下，照在梧桐台上，仿佛灑下一片赤金，襯得台上紅衣男子越發妖冶。

  玄色頷首：“鳳君的意思是……”

  鳳鳩轉過眸子，鬆開拖住香腮的手，衝著玄色輕輕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玄色遵循鳳鳩之意，小心且謹慎地走過去，蹲在鳳鳩身旁，將耳廓靠近他的唇瓣。

  鳳鳩低低地笑了笑，肩膀輕輕抖動，他伏在玄色耳畔悄聲道：“你不覺得……整個仙界快滅亡了嗎？”

  ——滅亡？！！！

  這兩字將玄色震得下意識後退一步，一雙劍眉下的瞳眸瞪得大大的，就連呼吸都開始紊亂。

  ——他跟隨鳳鳩數萬年，從未見他家鳳君說過什麽諢話，更不可能拿此打趣！

  玄色恍然想起那日，他家鳳君請求率兵初始魔界被拒後，不知拾到了什麽，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恍恍惚惚，說話都有時似笑非笑。

  “鳳、鳳君說的可是……”

  鳳鳩寬廣的袖口中掏出一塊普通的銅鏡，食指輕輕在上方指了指。

  玄色看見此物初始並未覺有何特別，可越看越發覺得眼熟，汗毛根根立起，直指道：“這、這是窺天境？”

  ——難道鳳君那天拾得的東西是這個？

  萬花島上，那時他也在場，窺天境應已碎了才是。

  他立馬推斷道：“鳳君是從‘窺天境’中窺探到了天機，才會說出仙界……之言？”

  “嗬——”

  鳳鳩輕笑，他將窺天銅鏡收入了袖中。“若這小小的銅鏡便能通曉最初到現在，那怎還未有人一統六界呢？”

  他端起桌上的清茶輕輕吹了吹，茶碗內香氣便順著他吹拂的動作飄遠了。

  他的心思也愈發深邃：

  “你難道沒發覺，自從魔族入侵後，仙界雖是飽受損失，卻也未曾發生屠.殺成血海之事嗎？”

  玄色仔細一想，“是的。

  若是依照上次天魔大戰。憑借魔族血性，早已攻入仙界，將所見仙家全然殘忍屠.殺了。

  而這次魔族並未進行大規模殺.戮。

  也幸得如此，不至於讓某些受重創的仙族滅族。”

  玄色這般說著，鳳鳩麵上多了一絲輕蔑，他睨了玄色一眼，冰冷道：“你隨了我這麽多年，就隻懂了這些？”

  鳳鳩的怒氣已然發動，玄色不敢直視鳳鳩，唯有畏縮地低著頭，咽了咽唾沫道：

  “除此之外，玄色發現這些被屠.殺的仙家都有相似之處，不知是不是巧合……”

  “你說。”

  “這些仙家……”

  玄色左顧右盼，確認四周無人後，方才鼓起一氣，對著鳳鳩說：“這些仙家他們……都曾觸怒於天帝。”

  雖然不少都是數萬年以前之事了，天帝在天庭中表現得也十分坦率，從未遷怒於任何仙家。反倒是好言相合。

  左派係說，天帝仁慈仁德，是乃仙界明君。

  右派係說，天帝膽小懦弱，是無能之士。

  然而不管哪種說法，天帝都未有任何回應，這些事就這麽過了去。

  現在魔族入侵發現‘巧合’關連……

  ——茲事體大，他這般話語，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說出。

  落了天帝眼裏都是個‘死’！

  “嗯……”

  這場戰爭，所有人都蒙在鼓裏，有清醒之士，麵臨的結局恐怕是活不成。

  萬物之上，王權最盛。

  天帝雖是喜好嗑瓜子、打麻將，總給人一副吊兒郎當的昏君模樣，實際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在‘遊戲’之中，將人戲弄。

  若雲殷亦是偽裝於世，那麽天帝無疑技高一籌。

  鳳鳩揚起眉梢，無疑風流動人。他站起身來，望著夕陽餘暉下的梧桐林，感受著此時仙桐林裏和煦的微風。

  然後，

  勾唇一笑。

  “不管他想將這個仙界弄成何樣，本仙君隻想尋回唯兒！”

  整個仙界已經被攪合得一灘渾水，他可沒興趣當池中之物，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跳出‘仙界’這牢籠，遠走高飛。

  玄色看見他家鳳君遠去的背影著實生起擔憂之色，他總覺得，天帝的目標似乎不止清除‘障礙’這麽一點。

  可他能力尚淺，又說不出到底這一場局在謀劃著什麽。

  “……鳳君，慎重啊。”

  ……

  魔界中的魔殿比想象中好找得多，除卻之前青唯與陸墨離曾經來過之由，更多的，還是魔界中的特殊構造。

  四處不是陰森詭譎的黑木林，便是高聳尖銳的山峰與懸崖，亦或是如同惡龍般，企圖吞噬眾人的黑暗之海。

  本身便不是福澤之地，故而建築物甚少，哪兒比得上仙界的富麗堂皇，這邊一處亭台樓閣，那邊一處花岸水榭。

  整個魔殿構建在一座陡峭的山峰背脊線上，前方懸崖下是陰森的黑木林，而它背後是席卷礁石的黑海。魔殿被一層漆黑的烏雲一圈圈地籠罩住，有寒風襲來時，都可聽聞簌簌嗚咽聲。

  青唯跟陸墨離來過，看著這樣的構造不覺有何怪異，反倒是沒來過戰場的立容被這詭異的情形嚇得鼻涕直流。

  他不斷地抽泣著鼻涕，可方把鼻子捏住，眼淚花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青唯不耐煩地啐了句，“廢物，連這都怕！”

  立容麵色發白地搖搖頭，雙腿都抖成篩子了。

  “本副將、怕的、怕的可不是這……怕的是軍令狀啊！”

  ——仙界有多強大，魔界便有多強大！

  他們長期處於仙界之中，對魔界定然不了解。可魔族必然是不可小覷的，否則一向掛著‘正義’旗號的仙君們，早就率領兵馬四處碾壓來襲了。

  如果當初能夠消滅魔族，上次天魔大戰天帝早就後續派兵攻打了，何用等到這次仙魔交戰呢？

  而這青葵狐王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自己一個女人家上戰場送死也就罷了，還擅自接下軍令狀，如果要活命，隻有將青葵交回去，或者擊殺魔族首領。

  可以說……他們現在被逼迫得走投無路了。

  想到這裏，立容本是想來這裏打個醬油，回去混個封功，現在他命將休矣。早知如此，他必然不會來這什子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