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龍宮滋事

  “……你什麽意思！”

  青葵的話語青唯隱約猜到了幾分，可她任然不敢想象朝夕相處的妹妹竟然是這般模樣。

  青葵反問，“什、麽、意、思？”

  “難道姐姐不明白阿葵什麽意思？！你以為你為何樣樣比我強？那全是我的弱小成全的你啊！

  本來就不公平……本來就無公平！

  既然注定這般了，為何……姐姐你不去死呢？”

  “……”

  “……”

  趁著青唯不注意，青葵翻身而起，將青唯牢牢壓製在身下，雙手狠狠地掐住青唯的脖子。

  她發絲飛散，陰笑著，猶如鬼魅。

  “我要一點點奪走所有的，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我的東西！”

  ——她要殺了她，她要殺了自己！

  青葵的憎恨毫無保留地發泄出來，像一塊香美的糕點，最後入口時是一根利刺插入喉嚨。

  青唯被這根利刺刺得喉嚨疼痛難忍，幾近氣絕，可血液還在不斷汩汩往外流。

  她深深地呼吸著，想要掙脫青葵的束縛，然而青葵的指甲戳著青唯的喉嚨，順著青唯的肌膚要將她撕破！

  “呃，啊……”

  她的力氣，怎麽會，這麽大……

  “姐姐這般看著妹妹作甚？妹妹心底好害怕呀！

  咦，不是看著妹妹，是看著這張臉皮罷？——這張可是你的臉呢，妹妹用著甚好。

  當初鳳君因為這張臉，喜歡妹妹，墨離公子亦是喜歡妹妹。

  所有人都喜歡妹妹，可都是它的功勞。”

  臉……臉……原本青唯盯著的美麗麵皮此刻扭曲成一團，仿佛在嘲笑著她當初換臉的天真與無知。

  她是把臉給她了，給心疼的妹妹了。

  可她現在，

  她得到了什麽？

  她得到了什麽！！！

  “呃……你、你不是也……長這樣……嗎……為、為……什麽……”

  青唯與青葵是雙生子，兩人麵容極為相似，若是論容貌，青葵全然無得意的必要啊。

  “哈哈哈，確實，姐姐你說的沒錯，妹妹我之前也是很漂亮的。

  可是啊——

  這仙界中，最美的人兒隻需要一個就夠了，不是嗎？嗯？”

  青唯艱難地喘息著氣，對青葵突如其來的氣力感到詫異。

  青葵應該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能耐才對，難道是暫時提升法力的禁術嗎……

  “所以、你……你……”

  ……

  ……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

  青葵猛地從軟榻上醒來，看著外麵天色一片晴朗，鳥兒還在枝頭上啼鳴，仿佛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日子。

  她冷笑著起身，將身旁的《幻顏卷》給擱置一旁。

  對著高立的銅鏡，捋了捋衣裳。

  銅鏡中，一容貌端莊秀麗的女子出現在裏邊，可她的神情，並不是很開心。

  “——怎麽樣，想好了嗎？”一鬼紋麵具的女子出現在她身旁，笑盈盈地看向青葵，“若是想好了，我們可就動手了呢。”

  青葵沉下心來，打量著銅鏡中女子的模樣，心中有些抑鬱。

  她摸了摸麵頰上的肌膚，似乎對這張麵皮還有不舍。

  “……真的要，把它剝離下嗎？”

  鬼紋麵具女子漂浮在青葵身旁，雙手環在她的肩膀上，打趣道：“怎麽了？舍不得了？”

  “怎麽了？舍不得了？”

  “呃……嗯，阿葵隻是有一點點害怕。”

  “哈哈哈，你放心，憑我推斷，你姐姐肯定會把臉給你的。若是沒有，我們再把割下來的麵皮再偷偷拿出來，貼麵上複原不就好了嗎？

  一切萬無一失，你依然是那麽的美，我的美人兒。”

  聽著鬼紋麵具女子在一旁教唆，青葵攥緊了拳頭，心底依然有些不敢。

  “割下來後，阿葵該……如何說呢？”

  “哈哈，就照之前我教你的呀！

  說……魔後因青唯屠.殺百萬魔族，心生恨意，獨自前往青丘，將你的臉皮剝了下來！拿回去當皮影珍藏。

  反正早在魔界中聽聞，魔後有剝離貌美者的人皮，作皮影的愛好。

  反正你阿爹阿娘又不在青丘，誰又敢去魔界當眾對魔後質問。那麽，還會有誰知曉此事呢？嗯？”

  有惡人在那做先例，不好好利用這樣的“惡名”不是浪費，又是甚麽？

  青葵看著麵前女子胸有成竹的模樣，她心中還是沒底：“那……魔後擅入青丘，青丘族人定是會將其阻攔的，這又……”

  思慮到這點，青葵心底更加不安。

  即便她能忍受剝皮之痛，可青丘族人這邊，她又該如何解決？

  鬼紋麵具女子雙手環胸，幽然一笑，“嗬嗬，原來是思考這個啊！別急，殺幾個族人我還是綽綽有餘的。”

  說罷，她從袖口中逃出一隻黑色的蝴蝶。

  那蝴蝶在她指尖上振動著翅翼，有黑色的粉末落在她指腹上。

  鬼紋麵具女子輕輕地撫摸黑蝶翅翼，溫柔道：“去罷，去外麵的地方，找幾個人作你孩子的養料罷。”

  黑蝶排排翅膀，好似在點頭。

  倏忽從她指尖上飛離了。

  這黑蝶在狐狸洞中，有一股‘惡’的質，讓青葵嗅著十分難受。

  鬼紋麵具女子拍了拍手指上的麟粉，邪笑道：“我的美人兒，你還有什麽疑惑嗎？可以開始了罷。”

  “有……有……”

  “說。”

  “你為什麽，要幫阿葵，還要把事處理得如此妥當呢？換句話說，阿葵憑什麽，信任你？！”

  世上並沒有誰是會無緣無故做任何事的。

  青葵絕不相信，麵前的女子是一類善茬。

  “哈哈哈哈哈哈……”

  女子仰天大笑，她飄來青葵身邊，用指尖戳了戳青葵的心髒，笑道：“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可是你內心深淵裏，最忠誠的心魔呢。

  我的美人。”

  心魔……

  “現在沒有容顏的你，除了帶兵打仗，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價值。而且現在三界太平，六界相安無事。

  你啊……你還有什麽用？”

  青葵掐著青唯的脖子，眸中是一片狠厲之色。

  “呃……啊……”

  她當初就這般思慮過這樣的問題……

  現在，

  有什麽用。

  她有什麽用……

  “嗯？姐姐，你這麽沒用的人。現在我樣樣都能將你替代，你怎麽，不去死呢？”

  青葵自顧自的說著，笑著，顫抖得如同一朵驕傲的玉蘭花。

  青唯心底早已是千瘡百孔，肝膽俱裂。

  “不，我不死，我不能死——！”

  她嘶吼著，掙紮著，一有可趁之機，她便翻身騎在青葵身上。

  用力地，狠狠地一拳又一拳揍在青葵的臉上！

  她討厭這張臉！

  哪怕這臉是她的！

  ——她討厭這看臉的仙界，討厭這世間！

  “姐姐……嘔……姐姐……住……手……啊……”

  ——她的妹妹，她的妹妹！

  她怎會有如此狠心的妹妹，傷天害理，害人性命！

  “姐……”

  ——她搶走自己的墨離，用自己的臉，搶走自己的墨離！

  她該死，她該死！

  “噗！……姐姐我錯了……”

  ——錯了？

  錯哪兒了！

  “阿、阿葵……不該……跟墨離公子在一起……姐姐，別……”

  “——砰！”

  透明的水晶龍門被人狠狠踢開，陣陣涼風從外灌入，刺得青唯兩眼猩紅。

  而青葵軟弱無力地癱軟在地麵上，原本美麗的容顏被揍得紫一塊青一塊不談，整張臉幾乎都變形了。

  在她身上，還不依不饒要打她的，是……

  “——青、唯！”

  垂下的紫色簾子被冷風掀得簌簌作響，在冰涼的水晶龍宮中，妖冶的舞蹈著。

  她兩眼血腥，驚愕地回頭，甚至還未來得及回頭便被人一掌風掀飛，整個身子被撞擊到龍柱上。

  龍柱承載著青唯軀體上的撞擊而斷裂，整個龍廂宮失去一根頂天柱，上邊的水晶屋簷開始晃動，仿佛要坍塌。

  青唯掙紮著起身，發現自己胸口被凸起的柱子刺進了一半。

  她的血液順著小腹劃下，汩汩往外流淌，一滴又一滴落在透明的地麵上。

  她僵硬著身子，看清了來者：“墨、墨離……”

  陸墨離背對著光明，珈藍色雨絲長袍上刻畫了一圈光暈，然而他的臉黑得陰沉，一雙如同湖泊般清澈的眸子，陰暗地過分。

  在他的左掌中，是七十二編遊龍玄鐵傘，而他的右掌，緊緊將玄冰長劍握在手！

  墨離平日裏隻會攜帶著遊龍傘，若非戰鬥，他決然不可能從傘柄中抽出長劍。

  他的眼神……

  他看她的眼神……

  好冰涼，好……可怕。

  她看向躺在地麵上的青葵，而青葵正巧也注視著她，對青唯扯出一個不大不小，剛好構成嘲諷的笑容。

  ‘姐姐，方才的賭，你好像輸了呢。’

  “……”

  青唯意識到自己上當，儼然來不及了，她連忙從龍柱上跳下，捂著疼痛的腹部，淩空祭出半月玄鐵長戟。

  還好她穿的是九天玉清月華霓裳，否則，就憑陸墨離方才使出的招數，她未能躲避過去，怕是早倒地不起了。

  她嗆出一絲血液，冷笑著看著陸墨離。

  ——好，好，來得真好！

  一個攻於心計，一個愚昧無知！

  青葵已經虛弱地倒在地麵上，整張臉形狀似是而非，她艱難地望向陸墨離道：“不要……不要怪姐姐……姐姐並非有意為之。

  隻是嫉妒……嫉妒阿葵有墨離罷了……”

  嫉妒……

  “——阿葵！本公子都看見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替她說話！”

  陸墨離心疼的模樣，讓人見了心底五味陳雜。

  青唯笑著，笑意更深，更涼。

  這樣的笑容惹得陸墨離不悅，他並無多言，執起玄冰長劍從空中挑起三個劍花，猛然刺向青唯。

  這樣的招數是青唯熟悉的。

  青唯翻轉過身，不去避開，反而將半月戟身硬拚，架住陸墨離的攻勢。

  玄冰長劍可軟可硬，在觸及戟身的刹那間柔軟地一彈，躲過青唯的架勢。

  原本遊龍玄鐵傘中的玄冰長劍，與青唯手中的半月長戟，同是用深海玄冰之鐵鍛造的，兩者屬性相當。

  同屬於神器，一直硬碰硬，兵器隻會兩敗俱傷。

  縱然是後麵鳳鳩給她再鑄造了一隻半月戟，也是依照之前的輪廓做的。

  當初這武器，可是兩人相愛的誓言啊！

  ——如今誓言任在，隻是人心已變！

  她要如何相信，如何相信麵前的男子早已麵不似非。

  那雙湖泊色的眸子此時儼然結冰，在和煦的溫情當中凝固了。

  “——青唯，你怎如此歹毒！”

  他不過是看到這樣的情形，就給她蓋棺定論。

  青唯笑，笑得十分痛心。

  她已經，沒有什麽好解釋的了。

  她轉手，一擊孤狐長鳴從手中使出，萬千法力化作的幽藍色狐狸從她身後奔騰而出，狐群奔跑著，嚎叫著，最後匯入一隻領頭狐之中。

  “陸、墨、離！

  你知不知道我因為你那句‘娶你可好’等了多久？！

  ——等了數萬年！數萬年啊！

  你這般，如何對得起我！如何對得起我啊！”

  藍紫色的狐火團團灼燒著，伴隨著青唯的嘶吼，領頭狐身姿狂妄，張開血盆大口，抬起前足猛地一躍朝著陸墨離撲去！

  他眉頭一擰，掀起珈藍長衫，將左手七十二編遊龍玄鐵傘飛身擲出。

  玄鐵傘旋轉著迎向青唯發出的招式，

  狐與傘，兩者在觸碰的一瞬，竟是如同多年未見的摯友一般，狐在傘上麵奔跑著，而傘著徐徐轉動著。多麽融洽！

  兩人的招式已經熟悉到了如此地步，縱然兵刃相向，也是如同頑鬧一般。

  陸墨離見了，玉羽眉擰成一團，桃花眸裏滿是不忿。

  揮出一掌，掌風帶刮著突出的利刺，瞬間墨色遊龍從紙麵上騰飛而起，將傘上還在天真奔跑的孤狐撕個稀爛。

  那狐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顫鳴，就這麽嗚呼了。

  她知道她還有無數的招式沒有使出，可這樣的絕情，她就……

  已經輸了。

  青唯無力地跪坐在地麵上，呆呆地望向站在水晶龍柱旁的陸墨離。

  她不可置信地蹙眉，琥珀色的瞳眸哀傷成淚。

  “墨離……我等了你數萬年啊！怎麽，一切……都變了呢。”

  陸墨離輕蔑地抬起傘麵，滴墨遊龍重歸傘中。一雙湖泊藍的湛眸中，沒有多情，有的，隻是墮入寒窖深淵的冰冷：

  “你不要再跟本公子說，為了我等了數萬年。

  你要知道，本公子並未欠你什麽，隻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他的話語比起方才終於是緩和了許多，可是語句已經透露著兩人關係的疏離。

  青唯笑了，癡癡地笑了。

  望著她曾經最愛的人，竟然看不清他的模樣，聽不清他的聲音。

  世間哪兒有絕情之人，

  隻是那絕情之人暖的不是她罷了。

  他一步步地靠近，一襲珈藍色的衣衫在她麵前晃悠著，背對著門縫透來的光，身形無比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