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還有什麽比她更重要呢

  鳳鳩聽聞，也算長舒一口氣。

  誰料七琳突然回眸，目光含笑地盯著跟隨鳳鳩的玄色，輕輕道：“我家小姐並未說過入亭的是兩人，所以……”

  玄色領悟到其意，點了點頭，對鳳鳩道：“鳳君若是有何事便喚一聲，玄色隨即便到。”

  七琳聽聞，掩唇而笑，“瞧這位仙衛說的話，青丘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吃人的地方。你家鳳君安全著呢，大可放心。”

  玄色麵色有些尷尬，“是，仙女說得是。是玄色過於計較了，多有得罪之處還望七琳姑娘見諒。”

  七琳回之一笑也不再說什麽，邀請著鳳鳩入了桃花道。

  桃花道，顧名思義，是在桃李林中專程用鵝暖石鋪製的一條碎道，四周盛放著灼灼桃花，花瓣隨著微風洋洋灑灑地落下，整條小道上都是桃花了。

  為了不傷及古桃樹根莖，這一桃花道相比起整個偌大的桃李林來，修得極其短，最終同鄉桃花林中那一精致別雅的居所。

  途中，在一旁帶路的七琳突然出聲，望著那桃樹上盛放得姣好地一串桃花道：“鳳君可是喜歡我家小姐？”

  那串桃花淺淺的粉色渲染出一絲雪白，帶著淡淡的花香，十分迷人。

  鳳鳩望著這串桃花心底不知作何想，亦不知作何答複。

  七琳笑了，笑得有些魅氣，向前一步靠近她與鳳鳩中央隔著的那隻桃花，逼問到：“喜歡？還是……不喜歡？鳳君大人總得有個答案罷。”

  鳳鳩抿了抿薄唇，一張邪魅的臉上全然淡漠的表情，反問道：“青丘的侍女都是像你這般咄咄逼人？”

  七琳一愣，臉色瞬即有些蒼白。

  她連聲道：“抱歉鳳君，七琳並非此意。隻是男女之間的情誼鳳君還是適當區分開來較好。”

  不是聽聞這鳳君對她家小姐挺有意思的嗎？

  當初若不是她家小姐拒絕，青丘一族也不可能與鳳凰族聯姻。

  怎麽提及這個，鳳君臉色不大好？

  鳳鳩頷首，語氣更加冰冷：“此事本仙君自有定奪。”

  言語之間雖未有何慍怒，但其中的不悅透過冰冷的語調將七琳後背震懾出一身冷汗。她就算再傻也聽出了。

  “是是！”

  她也不再走在桃花道中繞圈子，連忙將鳳鳩帶往了旁支一條路徑處。

  順手一指道，“鳳君直走便可遇見我家小姐了，七琳便不再奉陪。”

  “哦？”

  鳳鳩微揚眼梢，眼神中的戾氣還未張揚開，七琳便識抬舉地低下頭連忙撤了。

  桃花道盡頭便是迷離霧氣，隨著木軸輪水車的推動聲，便瞧著假山假水，花鳥林池，前掩後，坐落了一勾角八寶桃花閣，花閣前，一位佳人盈盈而立。

  見紅衣男子前來，佳人掀唇緩笑，眸中盡是迷離桃花，與熏人笑意。

  她抬語輕柔相問，“鳳君可是與姐姐談離了？”

  先前還叫他鳳君哥哥，現在轉眼便是鳳君，言語之間的疏遠不言而喻。

  鳳鳩聽聞，方要朝前一步的身形驟然一頓，他的麵色有著說不盡的苦楚，扯了扯唇角笑道：“並未談離。”

  “哦。”青葵眼神微眯，仿佛有些不悅，但卻笑得極其燦爛，

  “鳳君大老遠前來，青葵也沒什麽好吃的招待，隻有奉上一盞桃花露懇求鳳君賞臉。”

  見青葵沒有多與他爭論青唯之事，鳳鳩緊張的心平定了不少。

  青葵含帶著笑意，伸手邀請道：“鳳君請。”

  “好。”

  縱眼一看，竟是才子佳人般配對，兩位站在一起仿若一對璧人那般。站在桃花林處的七琳將此景盡收眼底，勾起一抹不善的笑容。

  若是青唯大小姐知曉此事，不知會作何感想呢？

  ……

  鳳鳩飲下桃花露，隻覺其味道鮮美，恍若馨香纏綿在舌尖，令人眷戀。他放下杯盞，不吝惜讚揚道：“真乃絕世美味。”

  青葵聽聞笑了笑，神情卻並未因為這一句讚揚而顯得高興。

  “那阿葵茶藝與姐姐相比，如何？”

  鳳鳩想起青唯無數次在他茶裏下各種粉末，其滋味苦不堪言，尤其是某一次下的神仙笑，真是讓他想起來都要氣得跳腳！

  他扯了扯嘴角，如實回答：“唯兒自然比不上青葵仙子的妙手。”

  青葵聽了這樣的話語，平淡的神色終於露出了一分得意。她亦是飲下桃花露，笑道：“既然鳳君哥哥覺得阿葵手藝不錯，禮尚往來，那阿葵總得朝著鳳君哥哥尋些甚麽。”

  鳳鳩有些搞不明白她的意思。

  青葵笑意更深，放下手中的白玉瓷杯，道：“鳳君哥哥此次來青丘可曾備禮？”

  鳳君哥哥……

  鳳鳩眸中閃過一絲清明，笑道：“自是有的，已經命人放置去了青丘庫中，你可隨時去取。”

  隨時去取？

  青葵心底冷笑，纖細的指尖在白玉瓷杯上旋轉著，姿態十分優雅。

  她仿佛不在意的那般說：“那不過是鳳君‘大人’命下人備的，怎能及鳳君親手備至的入眼？若鳳君‘大人’真有那個心思，也不會如此了。”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從前鳳鳩在女人身側向來都是呼風喚雨，從來無需對他人心思多加揣測。

  這下遇到了青丘的兩位，一個青唯，一個青葵，兩個截然不同的性子，卻都猜不透心思，真是讓人惱氣又無可奈何。

  他有些為難了，看了看周身，說到：“此次前來得匆忙，思慮不周，還望見諒。本仙君身上若青葵仙子真有看得上的東西，盡管開頭便是。”

  鳳鳩出言極其豪邁，青葵微微挑了挑眉梢，吹了吹那盞桃花露，眼裏別有意味：“鳳君哥哥此言當真？”

  他二話不說，回道：“定然。”

  “那若是舍不得怎麽辦？自古言，君子不強人所好……”

  鳳鳩一口回絕：“——不會！”

  隻要能有機會再進一步確認她身份，以及曾經之事，他的執念，他心底所想……還有什麽能比‘她’更為重要呢？

  青葵笑了笑，媚氣的狐眸更是惹人憐愛，眸光指向鳳鳩月紋腰佩，故作試探道：“那阿葵可就拿咯，‘鳳君哥哥’不要怪罪阿葵才好……”

  她這番有些欲情故縱的調調，讓鳳鳩恍然有了不詳預感，卻強撐著把那感覺壓下：“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青葵笑笑，一把抓過鳳鳩腰佩間的紫竹骨扇放在手心把玩，天真的笑意讓鳳鳩看不出別的心思。

  她眯起狐眸十分俏皮道：“鳳君哥哥，這東西給阿葵可好？”

  鳳鳩點點頭，這把扇子跟隨了他許久，再有感情畢竟也是死物，她喜歡拿去也未嚐不可。“好。”

  青葵聽聞，笑得更加開心了。她解開扇柄下的流蘇，取下半掌般大小的玉桂枝，兩顆眼珠子一直盯著那玩意，欣喜道：“多謝鳳君哥哥！”

  鳳鳩一瞧，這紫竹骨扇她並未拿去，留在手中的卻是青唯給她的扇墜，心中一陣莫名感湧起。

  緊張道：“青葵，這扇墜是她給本仙君的……”

  她怎會正巧看上了這個扇墜，真是失算！

  青葵眨眨眼，十分天真地看著鳳鳩，“這個青葵自是知曉，可既然姐姐給了鳳君哥哥，難道這東西不該是鳳君哥哥的麽？”

  說的是如此，

  鳳鳩麵色已有潮紅，尷尬道：“自然是本仙君的，可是——”

  青葵蔥削般的白玉食指挑起扇墜一頭，搖晃著紅繩子，細細打量著那塊精致的玉桂枝。

  閉上眸子，嗅著玉桂的點點馨香，沁人心脾。

  “好香啊……”

  她溫柔的揉搓著玉桂枝上的細小花 蕊，好像十分地喜歡這小玩物。

  鳳鳩見此，嗓子眼變得幹涸，略有斥意：“青葵！”

  青葵這才睜開眸子，定定地瞧著鳳鳩。眼裏已經布滿了失落，她將手中扇墜擱在桌麵上，可眸中餘光卻時不時地瞥向玉桂枝。

  歎了一氣，“罷了罷了，鳳君即是在意，又何必同阿葵說‘若是有想要的，盡管開口’一話。

  阿葵不強人所好，鳳君還是自行留下罷。”

  說著她執起月桂枝硬往鳳鳩懷裏塞，可鳳鳩聽聞她已然說出那番話，隻覺自身羞愧無比。更是不能將扇墜接過。

  “這，這……你……”

  青葵瞧著鳳鳩推脫的模樣，心底有種說不出來的快意。

  心底更是歡喜，小心詢問道：“鳳君對此物若是真在乎，大可不必給阿葵，阿葵豈是那般小氣之人。”

  在乎……

  在乎嗎？

  他那偌大的仙桐林上上下下，從未缺過什麽稀罕物。

  若真說一天然自形，聞之有異香的玉桂枝扇墜，即使無法得到一樣的。他想要弄來相似，又有何難？

  可他心底那股抗拒、

  那股不甘、

  不舍、

  到底是為何？

  鳳鳩半垂著眸子，瞧著院落外飄落的滿世繁花，一個碧色的身影入了腦海，讓他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他又想起那日收下玉桂枝時，她的模樣——

  她撅起嘴，雙手叉腰仰天笑道：“不過是隨便弄來的，你哪日若是弄丟了，本上仙亦無所謂。”

  她無所謂嗎？

  可他為何如此緊張……

  “鳳君、鳳君？”青葵試探地呼聲把他從短暫的遊神中喚出。

  他愣了愣，付之一笑，將玉桂枝交遞在青葵手中，道：“既然你喜歡，那便拿去罷。”

  青葵接過扇墜，笑得喜不自禁，拉著鳳鳩的衣袖甜甜道：“鳳君哥哥你真好！”

  ——他好嗎？

  他不好。

  那隻臭狐狸都不在意這東西，他又……

  何必在意。

  “怎麽了，鳳君哥哥，你好像不大開心？”青葵睜大杏仁般的狐眸，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他。

  鳳鳩搖了搖頭，勾起薄唇自嘲地笑道，“本仙君無礙，不過有些不舒服罷了。莫約是上次中了‘神仙笑’的後遺症。”

  扇墜落了青葵之手，他也沒什麽留戀此地之意了。

  鳳鳩看向青葵，施了一禮，“今日前來多有叨擾青葵仙子，這下，便告辭了。”

  “哎！鳳君哥哥！”

  青葵喚住鳳鳩，身子微微靠著編木藤椅，拋出一極具引誘的問題：“鳳君哥哥不想問阿葵前世之事嗎？”

  前世之事？

  對嗬，他竟然連此事都忘了。

  鳳鳩轉過身子，一襲紅衣恍若夕陽般傾斜一地光華，他看著青葵，仿佛透過她看到了一個人，很遙遠……

  很遙遠之人。

  可他卻，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他有些欣喜，又有些鎮定地詢問道：“你、可是想起些什麽了？”

  青葵微微搖頭，“並未想起太多，隻是有一事想要請問鳳君哥哥。”

  ——一事？

  她起了身，手指卻不自覺地轉著連袂碧綠金釧鐲子，若有所思若有神傷道：“如果……阿葵是說如果。

  如果阿葵什麽都記不清了，鳳君哥哥，可會像現在一樣在乎阿葵？”

  這樣的話語，就像是告知他：

  若今生今世無法尋覓到‘她’，他該如何——

  如何……

  是好。

  鳳鳩闔上眸子，深深地吸了一氣，屋子中已經冷掉的桃花露的香氣，混著屋外山水之氣飄散入他的鼻尖，

  竟是覺得就連這樣怡人的香味，也有些冷了。

  他必須要找著‘她’！

  可若尋不到呢？

  一直尋不到呢？

  永生永世都無法尋覓呢！

  ……

  漆黑的視野中，一片桃花瓣、兩片桃花瓣、

  三片四片桃花瓣隨著冷冽的風飄灑入進來，原本慘黑一片的世間突然多了一兩點桃粉的顏色。

  ……那樣的顏色，他該放棄嗎？

  ……

  ‘喂，死燒雞，你說誰是臭狐狸，找死啊是不是！’

  ‘跟你說，離姑奶奶我遠點！’

  ‘如果，我讓你在兩人之間選一個，你選誰？’

  “……“

  鳳鳩睜開了眸子，鎏金色的瞳眸中恍然有了什麽，他瞧著青葵，漾起深深的笑意：“抱歉、本仙君並不確信。”

  若青葵並非‘她’，那還有什麽人，能比某隻臭狐狸更叫他掛念於心？

  誰知，

  青葵卻是慍怒了，她蹙著秀眉，臉頰有些紅，“既然如此，鳳君還是離阿葵遠些罷！”

  話剛出口，青葵便覺不妥。

  她從來不過是以皮囊之相吸引男子，少數人曾因她內在而喜歡。

  可麵前的鳳君卻是不同，他分明極其愛美，賞美，卻能容納一個其貌不揚的青唯在身邊。

  心思，自然是與一般男子不同的。

  倘若她再向之前那般任性，隻怕這遊戲，她很快便會敗下陣來。

  青葵笑了笑，伸手拉回了即將轉身離去的鳳鳩，略有歉意。一雙大大的狐眸有晶瑩地東西似在打轉，讓人我見猶憐。

  “鳳君哥哥、阿葵隻是氣惱自己一時想不起來與鳳君哥哥的曾經，才會這樣的。鳳君哥哥……

  鳳君哥哥……”

  她拽著鳳鳩的衣袖左右搖晃，抵著頭，看上去即可憐又無辜。

  鳳鳩長歎一氣，這樣的她，他怎忍心責怪呢。

  轉過身來，揉了揉青葵額間碎發，語氣盡量溫柔道：“本仙君並未氣惱，阿葵，本仙君隻是該走了罷了。”

  青葵聽聞，卻依舊不願意抬起頭來。

  隻是低低地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