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橫豎是死

  弄牙還是點頭，“大約……是吧。”

  自己性命已經在青唯上仙手中，弄牙隻有暗暗祈禱著鳳君大人趕快來救他。

  她抖著弄牙的衣衫，滿麵傷悲地撫摸著焦尾。

  看著弄牙道：“琴仙，本上仙看這把琴還不錯，能賣多少？”

  搞了半天，他還以為這鳳君夫人要殺人滅口，原來隻圖一把琴而已！

  琴仙弓下身軀，咳出一手多的血，道：“這是鳳君贈予鳳君夫人的，隻要鳳君夫人能彈，這把琴便是夫人的了。”

  青唯：“……”

  咦，鳳鳩這隻死燒雞還不錯嘛。

  也不多想，她指腹幽幽一扣，恍若山泉之靈音從焦尾中發出，讓人感覺十分舒心。

  名琴不愧是名琴，隨意怎麽撥弄都是悅耳。

  弄牙躲在屏風後喘了口氣，拍手違心道：“好、不愧是青唯上仙，轉瞬琴瑟共鳴嗬！哈哈哈！”

  隨後他立馬遞上一本簿子。

  “鳳君大人說，隻要鳳君夫人您隨意彈得其中一首，這琴藝課程便就此結束。”

  哎呀，條件還不錯。

  她點點頭，隨意翻開簿子停留在一頁，將簿子遞給琴仙：“就這曲子吧。”

  琴仙僅僅是一瞧，便慌了神。

  ?往生》此曲對彈琴手法、技巧要求極高。鳳君夫人的資質怕是……

  他擦了擦汗，想起自己的性命還在她手上，雖然不知道她想幹嘛。

  便拱手笑道：“鳳君夫人天資聰慧、心靈手巧，必然能快速領悟要訣。”

  青唯頷首，這琴仙還算會說話。“那本上仙便試試。”

  她一手撫在琴弦左側，一手在右側。

  手往下探，勾出琴弦瞬間，隻覺天地靈氣流轉，這把琴發出瑟瑟嗚咽，她越發用力，那鳴瑟聲愈重。

  驀地，她睜眸，身上仿佛有千軍萬馬奔騰之力，手中的琴弦亦如同弓般射出——

  “嘣~”

  僅這麽一個音，還是帶波兒的。

  琴身之外，氣流湧動，就連灰塵都被她這麽一彈，跑出了幾十裏開外。

  唯有琴仙在破爛的屏風後瑟瑟顫抖，衣衫被音刃割得襤褸不堪。

  連哪根琴弦是哪個音都不知道，青唯上仙居然敢隨意亂彈！

  他咬住下唇，唇瓣發白，“要不，卑仙先將《往生》一曲，示範給鳳君夫人看看？”

  青唯頷首允了。

  ?往生》是從人間中流傳出的曲子，相傳譜曲那人與凡間女子相愛，卻最後眼睜睜看女子白發蒼鬢，因疾病未老而終。

  在女子病逝後譜寫出該曲，表達了欲與愛人天荒地老，共覆黃泉之意。

  ?往生》一曲並不長，待琴仙彈奏完時，青唯還未來得及睡著。她連忙睜眼時，弄牙已經到了她身邊。

  弄牙對於青唯的不解風情已然歎氣，讓出位置，“鳳君夫人可要試試？”

  青唯一屁股坐了上去，摸著琴身下凸出的部分問：“這是什麽？”

  弄牙拱首，“雁足，是……鳳君夫人別動！”雁足的鬆緊關乎著琴聲的高低，各類。

  青唯不過擰了幾下，看著琴仙那緊張的眼神她還是放了手。

  “哐——！”

  青唯指尖用力一彈，琴弦清脆崩斷，就連手上的義甲也被擦飛甩出，打到弄牙臉上。

  原本還算清秀的麵龐轉瞬被擦了一道口子。

  但她渾然不覺，

  跟著再度用力幾番，直到連續摧毀了五根琴弦，弄牙才敢站起來說：“青唯上仙，這琴的琴弦怕是不能彈了，要不先練習拍琴麵吧？”

  在《往生》一曲中，女子即將歸天生死一線，男子在女子床頭呼喚的情形。

  大膽的采用了左手撫琴，同時右手有節奏的擊打琴麵，清脆響亮如同鼓聲，亦如同嗚咽。對兩手協調度要求甚高。

  青唯不以為然，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這讓弄牙多少找到了點欣慰之處，盡管一點節奏都聽不出。

  她拍著琴麵詞調脫口而出：

  “人生在世不誠意，別跟黃金過不去。

  琴棋書畫沒關係，解除契約都可以。

  坑蒙拐騙也可取，坑害鳳鳩當第一！當呀麽當第一！”

  他還得想著自己那條小命，違心的點頭，“鳳君夫人果真天造之材，非吾等卑仙可比也。”

  在仙桐林的另一邊。

  鳳鳩方飲用過早茶，招來玄色，詢問道：“請來的琴仙可到仙桐林了？”

  玄色笑著回稟，“不僅到了，而且現在正在鳳君夫人的鳳巢裏。剛下屬路過時，還聽聞琴仙誇鳳君夫人天資聰慧呢！”

  鳳鳩挑起眉頭，頗有一絲不信。這隻臭狐狸會這麽安分？

  先前瞧她畫技倒是不錯，難不成琴藝方麵也有造詣？

  他起身，眉目之間含帶著笑意，對玄色說：“既然能得琴仙如此讚譽，便叫膳房裏準備隻燒雞送到鳳巢。本仙君倒要看看她練得如何了。”

  “是！”玄色笑著點頭，心想，鳳君孤身一人這麽久了，與鳳君夫人這般琴瑟和鳴是最好不過的了。

  ……

  “都說鳳鳩美！”

  “對！”

  “都說鳳鳩壞！”

  “嘿！”

  “都說鳳鳩放屁是嗅了人人愛！”

  “……”

  某鳳站在鳳巢門前，透過門縫瞧著正在激蕩的二人，他默默攥緊了拳頭。

  某狐狸一腳踏在圓木桌上，兩手高拍著琴麵，把整個琴當鼓敲擊、拍打。

  某琴仙一臉便秘樣，還隨著某狐狸的調子拍著手，跟著吆喝。

  此情此景，好不熱鬧！

  他鳳眸淺淺眯著，含笑轉眸望著身旁的玄色，問道：“……這就是你說的天資聰慧？”

  玄色：“……”

  鳳鳩眸中笑意更加濃厚：“這就是你說的靈敏過人？”

  玄色：“……”

  他不過隨口一誇，誰料這馬屁直接拍到了馬頭上，給拍飛囉。

  “都說鳳鳩醜！”

  “對！”

  “都說鳳鳩爛！”

  “嘿！”

  “都說鳳鳩風.騷萬裏激情不退散！”

  “……”

  他垂下頭，感覺鳳君那地烏雲密布，好似有漫天大雪與驚雷混合在一起。

  急急低聲道：“鳳君且息怒，鳳君夫人不過說著玩玩的，鳳君切莫當真！”

  鳳鳩幾乎是笑著，不顧威儀地踹飛了鳳巢大門，背對著清晨的陽光，一襲火紅鮮衣再度亮瞎了青唯的眼！

  他咬緊牙關，盯著青唯道：“——詞作得不錯嗬！”

  青唯隻覺背後一片陰寒，僵著脖子回身，誠然點頭，“能得鳳君賞識，實乃本上仙榮幸。”

  鳳鳩頷首，沒在青唯這番話挑出什麽毛病。

  但對於她這種勇於在背後使壞的機智，表示需要合理發揮，“玄色，給這隻臭狐狸再加一詩經背誦課！”

  玄色：“是！”

  握草！

  真奶奶.的公報私仇！

  背誦課啊，青唯想著當初在私塾的淒慘日子，隻差沒找根麵條讓自己上吊了！

  看著青唯一臉綠得像絲瓜般的表情，鳳鳩表示很開心。

  他隨意坐了下來，將背後及膝的發絲捋順，“你來彈下曲——哎我去！”

  鳳鳩剛坐下，他那凳子便如同豆腐塊般散了架。

  他保持著頓馬步的姿勢不敢墜下，

  因為……

  坐墊上一百零八根銀針實在是太閃亮了！

  “青、唯！”

  青唯已經不敢看他了，連忙抱起隻剩下兩根弦的瑤琴，“我、我給你彈一首《往生》你別著急！”

  ——《往生》！

  琴音響起，

  霎時間鳳鳩隻覺心底有塊東西被凝結住了般，塞在嗓子眼，涼涼的無法呼吸。

  然而更塞的還在後邊，不止是心塞，還有心糾！

  一把好好的七弦瑤琴焦尾，不過一上午的時日，便被她扯斷隻剩兩根！

  她倒也不介意，捏扯著兩根琴弦，哼著調調，便開始彈……棉花！

  不錯，真是彈棉花！

  她把冬日裏的棉被翻了出來，抬著焦尾，把棉花堆丟在上麵，摁壓著琴弦彈來彈去！

  誠意指數：五顆星！

  動作難度：五顆星！

  非專業人士不可操控也，此舉有危險，觀眾切勿模仿。

  鳳鳩轉著眸子看向弄牙，眼神裏暗藏殺機：‘這是你教出來的好學生？’

  弄牙羞愧地低下了頭：‘鳳君夫人天資聰慧自行頓悟的，卑仙無能，不敢當不敢當！’

  （都是你家夫人幹的好事，跟我可沒關係啊！）

  隻聽不著邊際的兩音符，那些棉花也隨著曲調而狂魔亂舞起來。

  一堆堆棉花被琴仙分割開來，化成細小絨毛，飛散在鳳巢各處。霎時間，整個鳳巢雪白一片，宛若鵝毛大雪紛飛，驟然寒冬。

  一曲畢。

  根本聽不出任何曲調跟節奏，但青唯還是十分規矩地俯首，然後笑著退場。

  她拍著鳳鳩的肩膀，自豪道：“琴仙都誇本上仙，天資聰慧，心靈手巧，十分能領悟要訣。你以為呢？”

  鳳鳩捂住雙眼，再也無法直視麵前之人，他憤憤道：“一首好端端的《往生》硬生生被你彈成了《想死》！”

  青唯點頭，虛心接受教誨。

  反正‘往生’跟‘想死’不一樣是得去投胎麽？差不了！

  鳳鳩見青唯麵不紅，屁不臊，繼續毒舌到：“——別人彈琴是要錢，你彈琴是要命！”

  青唯聽聞，也覺得讚譽十分之高。

  大約能將一把琴當暗器使的，三界之中唯有她一人了吧！

  但她還是謙虛地笑了笑，“哈哈哈，謬讚謬讚！本上仙最喜歡說大實話之人！”

  鳳鳩：“……”

  這隻臭狐狸，臉皮還這麽厚，他感覺自己要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