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北噪鴉      更新:2020-08-27 09:22      字數: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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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會忘記?

  為什麽把他丟下?

  為什麽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安?

  九原柊手心已經被自己摁出了血痕,他深呼吸讓心裏盡可能平靜下來,但作用不大。他沒有向住持道別就回到廟裏尋找起伊之助的身影,從距離山門最近的開始一間屋子一間屋子找過去,動作粗魯地翻箱倒櫃。

  “請住手,你在幹什麽!”在九原柊又翻完一間屋子時,道信終於忍不住來阻止,“就算你是鬼殺隊士也不能這樣啊!”

  “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小孩子?”他轉頭看向道信,平日裏總是平靜無波的眼底似乎有暗流湧動,甚至有幾分駭人。

  “什麽小孩?”道信被他嚇了一跳,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硬氣起來,“寺裏從來沒有小孩啊,你在說什麽呢?”

  九原柊沒等他把話說完,道了一聲失禮就衝出房間。之後他會想辦法收拾的,現在還是找到伊之助要緊。

  這樣想著,他也就沒有在乎遠處庭院裏的大片濃霧,徑自衝進了伽藍堂。

  伽藍堂乃寺內空虛之室,當然也有可能是出於貧窮,裏麵沒放多少東西,隻需一眼就能看清沒有人在,所以此時也沒有在伽藍堂尋找缽呂的僧人。

  九原柊進去後第一眼就看見擺在前方中央位置的巨大神像,除此之外隻有幾張擺著貢品和香爐的桌子和一地蒲團,再無他物。

  看來不在這裏,但他還是忍不住喊了一聲:“伊之助?”

  沒有回應,也沒有任何動靜。看來不在這裏,九原柊心想,趕緊去下一個地方吧,再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他努力回避著‘可能已經來不及了’的想法。

  但正當他準備轉身離去時,突然聽見從伽藍堂裏傳來一聲細微的,幾乎聽不清的擊打聲。

  九原柊將手放在了日輪刀刀鞘上,屏息凝神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是那個看不出是什麽神的神像。他意識到什麽,上前直接跳到神像的肩膀上,敲了敲它的頭顱,然後掌中稍一用力就將它從神像的脖子上拍了下去。

  神像的頭顱嘭地一聲砸在地上。這東西似乎本就可以拆下來,九原柊正這麽想著,就看見從中空的神像內伸出一隻屬於人類小孩的手。

  九原柊毫不猶豫,猛地握住那隻手,然後往外一拉。

  ……等等這誰?

  九原柊怔愣地看著小孩那張好看到像是女孩子的臉,但現狀也不允許他想太多,因為在那小孩的腿上還連著一隻從神像體內伸出來的,赤色的大手。

  木之呼吸-壹之型——斬棘。

  九原柊發狠地斬下,將那條手臂一刀兩斷,然後抱著小孩穩穩跳回伽藍堂的地麵。

  “伊之助!”

  他從小孩的衣著上認出這的確是伊之助,但懷裏的小孩似乎在發覺安全後就徹底昏迷過去,沒有回應,他脖子上還帶著被人用手掐住來的淤痕。

  九原柊咬緊牙關,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受,他將伊之助放在伽藍堂的角落,然後執刀死死盯著沒了頭顱的神像,轉瞬間便已如離弦之箭般靠近其身。

  “全集中。木之呼吸-叁之型——草木生石上!”

  刀刃攜著山間草木的磅礴生機刺了進去,似乎戳到了什麽東西,九原柊抽出刀刃,帶出一串血跡,他聽著神像裏麵傳來一聲嬰兒啼哭似的慘叫,緊接著便轟然炸裂。

  他揮刀擋開飛濺向自己和伊之助的碎片,看見原本神像的位置躺著什麽東西。

  ——那是隻通體赤紅的鬼,體型巨大,麵若厲鬼,身體卻蜷縮在一起,剛剛被砍掉的手臂已經重新長了出來。它雙手握固作嬰兒狀。

  神像被毀,它渾身散發的讓人難以忍受的腥氣再也無處遁形,顯然是已經不知道吃了多少人的惡鬼。

  可是為什麽?

  他明明剛剛那一招已經用了十成的力,為什麽這隻鬼看上去一點傷口都沒有?

  九原柊暗暗心驚,他隱約覺得這次的對手可能不好對付,就在這時,那隻鬼突然睜開眼睛,它盯著九原柊看了看,然後雙手撐著桌子,將上麵放著的貢品和香爐被掃落一地,這才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這是要做什麽?

  九原柊緊緊盯著那隻鬼,他剛才一擊未成,此時不由得警惕了幾分。

  到底是強弩之末,還是尚未出力?

  而另一邊,住持師傅在看見九原柊衝回寺廟後,又繼續在山門站著,過了半晌他才恍然,自言自語了一句“我在這裏做什麽呢?”,就也回到廟裏。

  “不好啦,師傅!”道信見他過來,一臉欲哭無淚地抱怨道,“那個鬼殺隊士快要把佛寺掀了!”

  住持一臉驚訝地看著被翻動得亂七八糟的室內,“他,他這是做什麽?”

  “這我怎麽知道啊,他說要找個小孩,可我們寺裏哪來的小孩!他要小孩怎麽不去村子裏找一個?”

  住持聞言,微微皺起眉毛。

  方才他就奇怪為何寺裏沒有收養孤兒棄嬰,這時聽見那個鬼殺隊士在找小孩子,心裏更是疑惑。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就在這麽想著的同時,他的眼角突然瞥到旁邊被粗暴地翻開的一個櫃子,那櫃子擺在角落裏,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使用,蒙了厚厚的一層灰。

  上麵掛著的鎖頭已經被鬼殺隊士用日輪刀一刀兩斷,裏麵的東西灑落了出來。

  那是好多好多的小孩衣物,鞋襪。

  在最上麵放著的那件粉色的衣服上,還繡著一朵造型有幾分粗糙的花朵圖案。

  住持愣愣地看著那件衣服,感覺有什麽常年封塵積灰的記憶突然湧上腦海。

  “等我的繡工再好點,就能給住持爺爺把外袍補上了。”

  似乎曾經有人這麽跟他說過。

  “這個洞已經破了好幾年,不用補。”而他不久前好像還剛剛這麽回答過別人。

  不用補,為什麽不用,因為他總覺得有人會替他補上。

  他在等著誰替他補衣服?

  住持睜大了雙眼,雙手顫抖著拿起自己外袍的衣擺,看著那個破洞,嘴也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卻又被咽了回去。

  “師傅?”道信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擔心道,“突然這是怎麽了?”

  住持沒有回答,而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放下衣擺,拿起旁邊地上那件繡著歪歪扭扭的花朵的舊衣服,小心翼翼地撣掉上麵的灰塵,神色失魂落魄。

  “瑚……春?”

  “是!瑚春在這!”耳邊似乎有人這麽回答。

  幾滴眼淚落下來,滴在那件已經褪了色的衣服上,將顏色加深了些許。

  不遠處,濃霧彌漫的庭院。

  錆兔在看見鬼子母眼中‘下弦貳’的字樣後,麵色不由得凝重幾分,握刀的手也緊了緊,但也就僅此而已。

  “知道妾身的身份後還能做此反應,汝還真是鎮定。”鬼子母感歎道,“雖然你年紀已經不小了,無法成為妾身的‘孩子’,但作為養料還是不錯的。”

  “寺院裏的其他孩子們是被你吃了嗎?”

  “怎麽會,妾身怎麽會做那種殘忍的事,”鬼子母微微挑眉,“他們當然是與妾身的孩子一同獲得了永生啊。”

  也就是說被這鬼喂給了另一隻鬼?

  錆兔雙眉緊鎖,身影於瞬間消失在原地,而鬼子母見狀一揮衣袖,從寺院四麵八方的香爐裏飄來的霧氣忽然匯聚於她身前,組成了手執兵器的霧鬼,速度驚人地與錆兔的刀交擊在一處,被日輪刀猛地打散後轉瞬間便再次重聚。

  “這寺院中四處都是用妾身血鬼術製成的竹香,”鬼子母抬起下巴笑了笑,她身邊不知何時又重新匯聚起濃厚的霧氣,形成一身形各異,手執不同兵器的霧鬼,從四麵八方向錆兔圍過來,“就算汝的刀術再厲害,人類怎麽可能敵得過無窮無盡的霧氣?”

  錆兔看著身邊逼近的霧鬼,不由得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色。

  “怎麽了?汝終於感覺到害怕了?”

  錆兔搖了搖頭,他平靜地看向鬼子母。

  “我隻是在疑惑十二鬼月為什麽這麽弱。”

  雖然有些棘手,但似乎不像他所想的那般難以對付。

  “汝說什麽!”

  全集中,水之呼吸-肆之型——擊打潮!

  刀光攜卷起浪潮,將已經近身的兩隻霧鬼轟然打散,從霧氣中衝出來之後他並未停下腳步,而是雙手執刀於身側——

  “全集中,水之呼吸-拾之型——生生流轉!”

  日輪刀影鬆沉自然,但行進間仿若能看見蛟龍出水隨刀起伏。

  劍士於全身回轉時不斷加劇著刀刃的威力與速度,將那圍住自己的霧鬼瞬殺於刀下,在茫茫霧海中破開一道清明的豁口,掀起陣陣氣浪。

  在茫茫霧海中,時而恍若無劍,時而恍若無人。

  “什——!”

  鬼子母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突然看見那閃著寒光的刀尖已經逼近自己麵門,她猛地鑽入霧中,隻留下一個同樣由霧氣做成的殘像。

  “啊!!”

  一條手臂連著那華美的衣袖一同被齊齊砍落在地。她逃走的速度比起錆兔的刀速而言還是慢了幾分。

  遁入霧氣的鬼子母捂著傷口,她再也擺不出那副慈母般的麵孔,一張臉猙獰如修羅,雙眼原本眼白的部分也轉為黑色。

  “居然敢切下妾身用來懷抱孩子的手臂,妾身絕不饒恕汝!絕不饒恕汝!”

  這麽說著,她周身的霧氣開始逐漸發紅。

  突然從伽藍堂的方向傳來一聲宛若嬰兒般的驚人慘叫,那聲音刺透了陰沉的霧氣,足以傳到整座寺廟所有人的耳朵裏。

  錆兔動作一頓,猛地看向那個方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緊接著他就聽見鬼子母慌亂的聲音。

  “妾身的孩子,妾身的孩子怎麽會有危險?……對,另一個鬼殺隊士,一定是他!”

  她自言自語幾句,便再也顧不上錆兔,雙袖迅速揮動著將霧氣聚攏在一處,形成一條狀似巨蟒的怪物,嘶吼著向錆兔張開嘴。

  而她自己,則是頭也不回地向伽藍殿的方向衝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作者是世界的珍寶的地雷,感謝雀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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