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關山越      更新:2020-08-24 19:17      字數:2540
  “吃好了沒?”褚澤道:“天天不鍛煉,就別吃那麽多了,長胖了我可不要你。”

  “你要是真舍得,幹嘛昨晚上不讓我走。”

  褚澤估計是想起了昨晚和單挽鬧掰的事,臉色難看起來:“閉嘴,吃你的。”

  我一邊剝茶葉蛋,一邊跟他頂嘴:“褚澤哥哥,我發現你有時候的想法就是與眾不同,想讓我跟挽挽分手,明明有更好的方式,你偏不用。好嘛,現在被挽挽打一頓,他確實也跟我鬧矛盾了,但是你說你圖什麽?你就是看挽挽孤家寡人心裏才舒坦——被你喜歡上還挺慘的。”

  “你一天不提他就活不了是不是?”

  褚澤按滅手機,翻過來蓋在桌麵上,一雙眼睛斜乜著我。

  我用茶雞蛋堵住了嘴,等吃完了這顆茶雞蛋,終於吃撐了。畢竟是褚澤開車半小時帶我來吃了這一頓早飯,我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對他道謝,就聽他狀似漫不經心地說:“其實也不是多喜歡了。”

  “什麽?”我沒搞懂他想說什麽。

  褚澤惡狠狠瞪了我一眼,把我瞪得一臉懵逼,然後他就去結賬了。

  我才反應過來,他回答的是我上一句話。

  我心裏五味雜陳,還在揣摩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就聽見有人在我背後叫我的名字:“希希。”

  蘇簡安的聲音,聽錯了吧?

  我在心裏懷疑著自己,身體卻慌亂地站了起來,碰倒了麵前兩個搪瓷的豆漿碗,全都砸碎在地上。動靜太大,連在店裏掃碼結賬的褚澤都看了過來。

  手腕被一個輕柔的力道握住,把我從座位上扯遠了一些,遠離地上的碎瓷片。

  “小心點。”

  我這才敢看他,蘇簡安今天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西裝,風度翩翩得像是要出席宴會,他用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看著我,溫柔如水。我被他晃了一下眼,才注意到,他最近瘦了很多,下巴都比之前要尖,大概是在醫院照顧母親累的吧。

  “簡安,你怎麽在這?”軟綿綿的一句話問出口,我忽然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原來我之前跟蘇簡安說話都是這麽嗲的嗎?

  “參加學校的校友會。”

  “對,我記起來了,學校的樓都是你家捐的,校友會肯定要邀請你。”

  忽然感覺後背有些涼意,我用餘光瞟了一眼,是幾步之外的褚澤正死死盯住我,眼神銳烈。

  他收起手機走過來,還沒開口說什麽,老板娘就從隔壁桌晃過來,擋在了我們中間。

  我一看她就知道要完,這家店的老板很好說話,可他老婆偏偏是個母夜叉,現在我砸了碗,老板不在,她肯定要作妖訛我錢。

  她渾濁的眼珠在滿地的瓷片上轉了轉,然後慢吞吞地打了個哈欠,輕飄飄道:“一個碗五十,正好一百,誰給?”

  蘇簡安道:“我給。”說著就要掏手機。

  雖然我不想在蘇簡安麵前表現出自己還是像高中時候那麽小氣,但還是沒忍住,按住了蘇簡安想要掃碼賠錢的手:“阿姨,這碗真五十一個?”

  老板娘眼一瞪:“我家的碗,我自己知道價格。”

  我道:“我五塊錢都能上批發市場買倆。”

  蘇簡安側過臉笑了一聲,我捏了捏他的手,不滿道:“笑什麽?本來就是五塊錢倆,我又不是沒買過。你忘記啦,之前你來我家看過的,我養多肉就是用這樣的碗。”

  店裏的食客都在看這裏的鬧劇,褚澤不耐煩地直接把錢轉了過去:“行了,不就一百塊錢,吵什麽?”他的視線在我按著蘇簡安的手上凝了一下,皺起眉:“趕緊走,少在在為點破錢丟人現眼。”

  “什麽叫為了點破錢丟人現眼?”我內心很敏感的地方忽然被他戳了一下,那點莫須有的自尊心悄悄浮出水麵,在心頭像一根刺似的梗著。

  褚澤冷冷看著我:“一百塊而已,你至於嗎?我之前是少給你錢了嗎?你搞這麽窮酸?”

  老板娘收了錢,得償所願,見我們還要在她店裏吵,趕緊道:“要吵出去吵,別影響我做生意。”

  褚澤直接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了。

  我鼻腔忽然有些酸澀,蘇簡安看了我一會兒,然後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帶出去。

  “別哭,希希。”蘇簡安低聲道:“沒事的,你知道褚澤一向不會說話,不是真的看不起你。”

  我控製不住自己豎起渾身的刺:“別裝了,你不是也看不起我。”

  沒等他否認,我就說:“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你跟他們沒什麽區別,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是你就是看不起我是個賣屁股的婊子。不然你也不會這麽糾結,一會兒要跟我分手,一會兒又要跟我做朋友。做個屁的朋友,知道我喜歡你還做朋友,你不就是想折磨我。吊著我很好玩嗎?你怎麽就這麽狠?”

  他沉默了很久沒說話,慢慢鬆開了握著我手腕的手,那一瞬間,唯一支持我站著的力量都抽走了。站在店外拐角的巷子口,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冷風吹透了,連骨頭縫裏都溺著風,絲絲地冒著冷氣。

  我幾乎是立刻就後悔起來,反手握住了他,用他的手貼住自己木木的臉:“對不起,我錯了。”

  蘇簡安麵色蒼白:“是我該說對不起,我以為……你沒那麽喜歡我的。是我當初辜負了你,所以說要做朋友,本意是想日後有個由頭幫幫你。雖然不能在一起,但是我舍不得,舍不得徹底跟你斷了聯係……是我太自私,讓你難受了是嗎?”

  “你說我沒那麽喜歡你?”

  挺可笑的,我喜歡他十年,他一句話就給我否定了。

  還有比這更狗血的劇情嗎?原來這十年我都是在一個人自我感動,他一點不相信。

  我說:“我很喜歡你,高中見你第一麵就喜歡你,後來就越來越喜歡。我最討厭讀書,但為了跟你上一所學校,我還是拚命複習;但太笨了,沒辦法,隻能選了對文化課要求較低的藝術專業,苦練畫畫,每天手都畫得抽筋,但我其實根本不懂那些狗屁藝術,我就是個毫無品味的人。後來跟你考上一個大學之後,經常找你就不說了,就連在校園裏的偶遇,都是我辛辛苦苦向你同學打聽的你的行程表。我對你百依百順,很多事都刻意迎合你的喜好……太多了,我都記不清,你為什麽會說出,我沒那麽喜歡你的話?”

  蘇簡安一時說不出話來,眼睛微微睜大,震驚地盯住我。

  半晌才道:“我以為,你是喜歡畫畫,而我們大學的藝術專業是最好的……我,我真不知道。”

  他闔了闔眼睛,遮蓋住眼底的情緒,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然後又喃喃重複了一遍:“我真不知道。”

  我忽然覺得很無趣,說這些幹什麽呢?不該說的,他本來是看不起我,現在這樣就變成可憐我了,還不如看不起我。

  剛想給自己挽回點麵子,告訴他,沒關係,我知道我們倆沒戲,所以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

  但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喇叭聲,是褚澤在催我上車。

  所以我最後的那句話就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