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有些意外，他並不知道這件事，新晴溫柔的笑著說道：“他們問妾，將來，是否能一生都能如那次一樣，用生命來保護皇上。”

  “……”

  “妾說，願意。”

  祝烽看著她，聲音更有些沙啞了。

  “新晴……”

  新晴接著說道：“他們便將那樣東西，交給了妾，讓妾代皇上保管。”

  “……”

  祝烽慢慢回頭，看向了桌上的那隻紅木盒子。

  而直到這個時候，南煙才回過神來，原來這個盒子是高皇帝賜給順妃的，難怪自己剛剛看第一眼就覺得那個盒子眼熟，現在一看就明白過來了，這個盒子，跟鶴城的金樓別苑裏，高皇帝賜給成國公吳應求的那隻盒子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應該說，製作工藝都一樣。

  甚至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不過——

  代皇上保管？

  也就是說，這個盒子裏的東西是屬於祝烽的，隻是交給新晴，讓她代替他保管？

  那怎麽這麽多年，他們誰都不知道這件事呢，隻一看祝烽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也是對這個盒子毫無記憶，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新晴說道：“這盒子裏麵裝的是什麽，妾一直不知道，妾也從來沒有打開過。”

  “……”

  “但高皇帝說了，這裏麵，放著一樣要緊的東西，與皇上有關。”

  “……”

  “高皇帝交代，若有一天，燕王殿下——皇上你若是恢複了記憶，想起了小時候的一切，就把這個盒子交給你。”

  “……”

  “若沒有想起，一生都沒有想起，那這盒子，便跟隨妾進入妾的陵墓。”

  “……”

  “就當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說到這裏，新晴抬頭看著他們，柔聲說道：“這麽多年來，妾一直按照當年高皇帝和慈孝皇後交代的，為皇上保管這個盒子，在皇上恢複記憶，想起當年的事情之前，都不能透露一點。”

  “……”

  “隻是，現在，妾保管不下去了。”

  “……”

  “妾不行了。”

  “新晴！”

  相比起那個盒子，相比起幾十年前的舊事，祝烽更在意的還是眼前的這個人。

  畢竟，記憶已經是過去，斯人已逝，很多事情，很多遺憾，都無法挽回，更無法彌補。

  可眼前的人是真實的。

  他希望她好好的，盡管平時他來看她的時候也不多，但，每個月來一兩次，能看到這個從小陪伴自己的人安靜的坐在這裏等著自己，不僅溫柔了自己，也溫柔了歲月。

  他是多希望，她能一直這樣陪伴著自己。

  甚至，什麽盒子，什麽遺物。

  什麽高皇帝的交代，他都可以不去管。

  他急忙坐到新晴的身邊，將她抱進懷裏，一看到他劇烈的動作，南煙下意識的想要阻止他，生怕他的傷口再度開裂。

  但這個時候，她卻說不出話來。

  在這個時候，又如何還能阻止？

  新晴對祝烽的意義，她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一個人，身邊的親人一個個的離去，在這種時候，誰又能平靜的承受？

  祝烽紅著眼睛，哽咽著在新晴的耳邊說道：“新晴，朕要你留下來，朕要你繼續留在朕的身邊。那些東西，朕都不要。”

  新晴抬頭，溫柔的看著他。

  輕聲道：“皇上……皇上有點像小時候，又倔強，又任性。可妾真的希望皇上能一直這樣，那就表示，皇上的身邊，有可以依靠的人。”

  “……”

  “有可以讓皇上放心的人。”

  “……”

  “隻要有這麽一個人在，皇上就不會孤單了……”

  說著，她抬頭看向南煙，柔聲道：“貴妃娘娘。”

  這個時候，南煙幾乎要哭出聲來。

  她用雙手用力的捂著嘴，嗚咽的聲音還是從指縫中泄了出來，當她聽到新晴呼喚自己的時候，眼淚已經完全不受控製的在臉上肆虐。

  她啞聲道：“姐姐……”

  新晴說道：“這個盒子，就交給你了。”

  “……”

  “就算妾不問，妾也知道，你是會用生命去保護皇上的，所以，妾其實早有打算，等到妾大去之日，這個盒子隻能交給你。但在這之前，妾求你一件事……”

  南煙哭著道：“你說。”

  新晴道：“不僅要好好的保護皇上，也要好好的保護自己。”

  “……”

  “因為皇上，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的離別了。”

  南煙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音。

  她上前一步，也握住了新晴的手。

  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輕輕的點頭，淚水紛紛落下，滴落在了新晴的手上。

  新晴看著她，眼中雖也有淚，卻並沒有落下，蒼白的，泛著死灰色的臉上仍舊是平靜的，溫柔的微笑，她甚至還想要抬手去給南煙擦拭眼淚，隻是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這個力氣了。

  她慢慢的，靠在祝烽的胸前。

  輕聲說道：“妾雖然這麽說，可是，妾現在，卻要離開皇上了……”

  “……”

  “對不起。”

  “……”

  “妾知道，不管怎麽樣，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走，可是，可是……”

  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甚至連支撐自己說完這句話的力氣都沒有，隻用微弱的聲氣輕輕道：“妾實在，沒有辦法了……”

  祝烽用力的抱緊了她。

  這一動，南煙立刻看到，他的胸前，剛換上的雪白的衣服上，一團粉紅色慢慢的洇開。

  他的傷口，又裂開了！

  隻怕剛剛，他就一直在支撐著，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支撐不下去。

  他的眼睛通紅，淚水盈在眼眶裏，卻始終低落不下來。

  他不是沒有淚，隻是這一生太多的別離，太多的痛苦，已經掏空了他心裏的溫柔。

  卻沒想到，又在他心上紮上一刀的，是新晴。

  但這個時候，他已經完全顧不上其他，隻抱著這個女人瘦弱得幾乎沒有分量的身子，而新晴靠在他懷中，氣息已經微弱得幾不可聞，還用最後一絲力氣，輕輕的說道：“你們，好好的……我，我會在天上……你們……平安……喜樂……”

  說完，她的頭，垂了下去。

  被南煙緊緊握在手中的那隻手，無言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