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作者:照城      更新:2020-08-18 10:21      字數:3673
  晚上輪班休息時間,許欣在打工的便利店買了一個三明治當晚飯。她坐在玻璃窗前的餐台上,手機不停地震動,岑北亭又在給她發消息。

  “你在幹嘛?”

  “你吃飯了沒?”

  “能不能借我抄寒假作業?”

  光看著這幾條短信,許欣已經能可以想象出岑北亭現在在幹嘛——剛打完遊戲,躺在沙發上,無所事事,像“釣魚”一樣遍地撒網,給手機聯係簿上所有人發消息解悶。

  寒假他回了一趟鄉下的外婆家,斷網斷電,昨天剛回來,整個人慘兮兮的。

  許欣回複,在忙,吃了飯,沒門。岑北亭又問她:“你現在在哪兒?”

  許欣說:“在便利店。”

  岑北亭又問:“哪個便利店?”

  “我家旁邊那個。”許欣說。

  “是巷子口那家嗎?”

  許欣說:“你問這麽多做什麽?”

  岑北亭:“來找你玩。”

  許欣看了看岑北亭發來的最後一條短信,沒回。她咽下剩餘的三明治,將塑料袋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這時門鈴響了,便利店進來幾個人。

  他們中有幾個看著眼熟,窄臉歪鼻,頭發染得黃不拉幾。許欣多看了幾眼,認出其中幾個。他們應該是吳嶽冉的朋友,這群人想不注意都難,他們每天守在學校門口,對著走過的好好學生吹口哨,看誰不順眼了,踹上一腳,直接從荷包裏搜錢。

  許欣跟他們不是一路人,井水不犯河水,她扔了垃圾,隻想早點走人,然後她聽見其中一個人說:“不是說她住在這附近麽?”

  許欣停了下來。

  說話的“黃毛”應該是他們的頭兒,個頭很高,細長一個,顴骨斜飛出來,頭發剃得很短,耳朵上掛著黑色耳環,他看起來讓人不舒服,吊兒郎當,他的吊兒郎當又和岑北亭不同,岑北亭也每天不著調,但他的輕佻浮於表麵,看她的時候,他的眼神是正的,亮而溫和,而這個人,眼尾朝下,眼睛一正一歪。

  “黃毛”手肘撐在收銀台的玻璃櫃上,敲了敲,買了一包黃鶴樓。

  “沒看到啊,”其他幾個人附和。

  買了煙,一個賊眉鼠眼的小混混給黃毛點火,歪著嘴說:“我們搞她,吳姐知道嗎?”

  許欣站在貨架後,默默聽著。她猜他們口中的吳姐,應該就是吳嶽冉。

  “沒跟她說,”“黃毛”說:“跟她說就沒意思了。”

  “就是就是,吳姐不說,我們就出手,這樣才能顯示出我們黃哥的厲害。”

  “楓哥呢,還沒追上?”

  “嘁,他不行,這種小娘們,得治。”

  有人奇怪,說:“她們親姐妹啊?怎麽姓不一樣。”

  另外一人解釋:“她媽媽在跟吳姐她爸搞婚外戀啊。所以說我黃哥厲害呢?這招,嘖嘖嘖……吳姐早看她不爽,我們替她出氣,一感動,這不就愛上我們黃哥了麽?再說這妹子,漂亮啊,這便宜不占白不占,等下動了手,黃哥爽到了,我們誰也不跟吳姐說。”

  矮子這麽一說,其他人一起嗬嗬地猥瑣笑。

  黃毛開心了,和其他人分煙。

  小混混繼續說:“身材料很足啊,看那胸,又大又圓。”他兩手一握,做了一個掐的動作。

  “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他們的話越來越囂張,甚至指名道姓,“我吳姐玩腿,她就玩胸,雙飛啊。”

  許欣汗毛豎了起來,她低著頭,飛快往外走。門鈴響,叮叮當當,黃毛回頭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她拔腿就跑。

  巷子裏的路燈壞了一盞,那個角落比任何時候都暗。

  許欣一路飛跑,她一邊跑,一邊掏手機,她報了警,清清楚楚地說明白地點——“春華路,有人聚眾鬥毆。”

  剛掛了電話,手機又響了起來,岑北亭的消息不斷進來了,說他已經到了,問她在哪兒。

  許欣煩躁,給岑北亭打電話,要他別他媽過來。

  電話剛撥出去,巷子裏卻響起了手機鈴聲,許欣猛地撞到一個人身上。

  許欣感覺自己骨頭要被撞裂了,疼得冒出虛汗,那人很壯,個有兩個她那麽大,她下意識閉上眼睛,牙齒緊緊咬著後牙槽,耳膜裏全是自己的心跳。

  她很少打架,但長到這麽大,她絕對不是一次都沒有打過。她生長在盛產流言蜚語的狹窄的小巷,太漂亮的媽媽和總是不在家的爸爸可以讓鄰居編纂說不完的謠言。

  她掐過一個罵她婊|子生的小胖子的脖子,那個小胖子從那以後再也不敢跟她說話。

  她在地上摸索,要找石頭敲碎這人的腦袋,那人卻突然哎喲了一聲,那聲音很熟悉,可憐兮兮裏帶了點笑音。

  她睜開眼睛,看見岑北亭躺蹙著眉,對她齜牙咧嘴,一隻眼閉,一直眼睜說:“我的小姑奶奶喲,你走路看著點行不行?”

  許欣鬆一口氣,然後馬上提了起來,她猛地抓上岑北亭的衣領,說:“岑北亭,有人打我。”

  “什麽?”岑北亭很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掉進什麽陷阱裏。

  許欣沒給岑北亭反應的時間,問他:“你打架行不行?”

  岑北亭頭搖成了撥浪鼓。

  許欣有些詫異:“你不會打架?”

  “我隻會打球,不會打架。”他一臉無辜地說:“一般沒人會打我,畢竟我長得這麽帥……”

  許欣翻了個白眼,岑北亭能嘴這麽欠還能活這麽大沒被打死,全仰仗他長得好看。

  岑北亭說:“報警吧。”

  “已經報了。”

  “在這兒呢!”這時“黃毛”他們的人還是找了過來。他們人太多,有五六個,而他們隻有兩個,唯一的男性還不會打架。

  岑北亭反應很快,他拉上許欣的手,“跑!”

  他們還想跑,但許欣往前衝了兩步,衣服便被人拽住了。“黃毛”拖住了她的後衣領,將她提到了自己跟前。他的手隔著內衣的海綿墊,連皮帶肉地掐了她一把。“嘖嘖……”許欣狠狠地踢“黃毛”,黃毛痛得“哎呀”尖叫了一聲。

  黃毛抬拳頭就要打人,許欣閉上眼睛,耳邊有風,但卻不疼。岑北亭反身把她護在了身下,她聽見岑北亭身上傳來一聲悶響,黃毛一腳踹在了他的肋骨上。他的身體抖了抖,胸腔傳來顫抖,他笑嘻嘻地說:“各位大哥,各位大哥,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別動手打人啊。”

  “這你妞兒?”黃毛說。

  “是啊,”岑北亭賣了個乖,說:“這我妞兒,給兄弟點麵子好不好,別欺負我媳婦行不,這傳出去,兄弟我臉往哪兒擱?”

  黃毛和他的兄弟們對視了一眼,哈哈哈笑成一團,說:“巧了,我還就喜歡玩別人的媳婦,自己的,不得勁兒啊。”

  他們人太多了,一個人按住了岑北亭的手臂,一個人按住他的腿,他們不斷踢打岑北亭,七手八腳地要將她從岑北亭身下拖出來,他們的指甲抓破了許欣的手臂,但就算這樣,他們也沒能將她和岑北亭分開。

  許欣眼睛什麽也看不見,岑北亭的袖口遮住了她的眼鏡,她隻能聽見岑北亭身上傳來的悶響,“砰砰”、“砰砰”……

  他們在不斷踢打岑北亭,打在他的腿和肋骨上。許欣發瘋地掙紮著想起身,但岑北亭卻緊緊地捁抱著她,令她不能動彈,她眼淚撲簌簌地往外掉,“岑北亭,你,你放開我!”

  岑北亭充耳不聞,他一聲不吭,太疼了的時候,他便咬牙悶哼。

  警車長笛響起,警察過來了。

  許欣感覺身體上的壓力陡然釋放,岑北亭突然踉蹌著爬了起來,將她一抱,然後猛地推開,“跑!”說完反手給了黃毛一拳頭。

  黃毛被打懵了,岑北亭剛剛那麽慫,黃毛壓根沒想到他會突然反擊,更沒想到這一拳頭會這麽厲害。他沒招架住,連著倒退了好幾步,“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混著齲齒的血沫子。

  其他人也愣了。岑北亭其實看起來也不怎麽好,他肋骨受了傷,後背直不起來,佝僂著站著。他左腿的膕窩被狠狠踢了一腳,腱肌挫傷,於是拖著腿走路。他拾起一根被人扔在地上的棍子,歪著嘴說,“來啊,接著打啊!”

  “操|你媽!”黃毛大吼,“都給我打啊!”

  “老大,警察……”警察就在附近,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找過來了。他們幾個年紀不大,跟著黃毛抽煙、打架隻是因為這些事看起來牛逼,但他們不敢吃牢飯,所以聽到警笛聲就想跑。

  但黃毛不肯,他被岑北亭打掉了一顆牙,要報仇,他嫌弟兄慫,幹脆自己上,抬腳就往岑北亭膝蓋骨上踹,罵道:“怎麽?現在硬起來了?剛剛在地上被我打得像條蟲。”

  黃毛這腳踢過來的時候,岑北亭一棍子橫了過去,砍在了黃毛的小腿上,他提溜上黃毛衣領,將他往牆上拖,然後手扣住他的後腦勺,猛地往牆上撞,說:“剛剛我人少,我讓著你,你真以為老子好欺負?我的妞兒你也跟動?哪條道上混的?沒有打聽過我名兒?”

  岑北亭每說一句,就將黃毛的腦袋往牆上磕一下,砰砰砰響,牆上漸漸出現一團血。

  警笛聲越來越近,自己老大被打成這樣,其他人不敢上,紛紛想跑,警察來了,提著警棒高喝:“都別動,不許跑!不許跑!”

  這時岑北亭立刻放開黃毛,一瘸一拐地向警察跑過去,惡人先告狀道:“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是我報的警,他們打人。”

  岑北亭會占便宜,他打黃毛,專挑看不見的地方打,把黃毛磕成腦震蕩,從外麵還看不到口子,傷都在頭發裏。而他自己,乖乖仔運動服外衣上一身腳印,走路跛著腳,抱著一條胳膊無力的拖著的胳膊,更重要的是,他還有一張看起來非常讓人信任的臉。

  警察叔叔立刻相信了他,安慰他說:“這位同學,你哪個學校的?別害怕,我們現在送你去醫院。”

  “謝謝警察叔叔。”岑北亭一臉感激地說。

  他沒跟警察走,而是折了回去。他扶起躲在角落沒走的許欣,牽著她汗津津的手,歎了口氣,低聲嘟囔,說:“真拿你沒辦法,叫你跑,跑都不會。”

  許欣低著頭,沒敢說話,小聲哭著,跟岑北亭一起坐警車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