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作者:
照城 更新:2020-08-18 10:21 字數:4764
月考成績一般一個周末就能出來,於是從星期天晚上開始,許欣就心神不寧了。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無論做什麽,洗碗、看電視還是背英語單詞,她眼角的餘光總是忍不住飄到手機屏幕上。
手機屏幕總是暗著的,班級群裏很安靜,考試排名還沒公布。
下午三點多,許欣在超市買牛奶,這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
許欣連忙掏出來看,原來是崔奧利在群裏問昨天誰拿走了她的水性筆。
許欣有些失望,拎著購物袋回家,打開冰箱,迎著冷氣一樣一樣把牛奶、麵包放進冷藏格儲存。
回到書桌前,她再次抱著手機查消息,群裏還是靜悄悄的。
一直到下午五點半,許欣寫完了一整套物理試卷。
這時手機突然發瘋似的震動起來,一條條聊天氣泡彈出屏幕上。
“來了來了!”
“終於來了,臥槽。”
“來了好來了好,早死早超生!”
“一般說這種話的,都是考的好的,微笑臉。”
“我已經死了,再見,這個美麗的世界……”
月考成績出來了,具體排名上傳在群文件裏。許欣連忙點開文件,她心慌得要命,點開文件的時候手甚至在抖。從小到大,她一直很穩,從沒有這麽害怕過查成績。
毫無懸念的,排名第一又是貝博藝。英語143分,語文135,數學140,理綜278,總分696。
她考的也不錯,比貝博藝僅僅低了3分,英語145,語文135,數學140,理綜273,總分693,全班第二名。
許欣壓根沒顧得細看自己的小分,手指不斷往下滑,忙著找岑北亭的名字。
岑北亭的名字筆畫少,很好認,許欣一眼就看見了。許欣屏著呼吸一格一格看著岑北亭的每門小分,然而第一眼看清第一格寫著的英語分數,許欣整個人幾乎要昏厥了。
五十五……
五字打頭的分數,而且比上回的60,還低了5分。
許欣心不斷往下沉,一直沉到穀底,她連再往後看的心情都沒有了。
岑北亭不可能跟他們一起去了。
這段時間,岑北亭真的很努力,他沒有一次在周白薇的課上睡覺了,下課也好好做題,午休完,臉上甚至會有英語書書脊在臉上壓出的紅印子。
可是不是每一次付出和收獲都是等量交換的,可能有時候付出的很少,卻意外得到了很多,有時候付出了很多,卻竹籃打水似的什麽也沒有。
然而手機屏幕上方卻在不斷往外跳出對話框:
李曉侯:“岑哥牛逼。”
“岑哥牛逼……”
“岑哥牛逼!”
“岑哥流弊!”
大家隊形整齊劃一。
甚至常年不說一句話的貝博藝在群裏發了一個點讚的表情。
崔奧利直接發了一個震驚到崩潰的暴漫表情包。
“臥槽!”
“臥槽!臥槽!”
“臥槽!臥槽!臥槽!”
許欣一頭霧水,再次點開已經關掉的群文件,找到岑北亭的排名,看後麵的小分。
隻見除去第一格那個可憐兮兮的55分,岑北亭剩下的分數是,語文132,數學150、理綜298,總分。在英語下降5分的基礎上,比入學考試整整高出了20分……
“靠……”
許欣終於忍不住跟著也罵了一句髒話。
回學校後岑北亭是徹底解除了封印,雖然周白薇每次看到他,都會被氣得直翻白眼,但不可否認,他這次的確是牛逼到逆天了,在英語隻有五十五分的情況下考了635,一舉殺入年級前十名。
而岑北亭自己也非常清楚自己這次是相當的牛逼,尾巴搖得都要升天了。
“我的理綜能考298分,是因為這張卷子隻有300分。”
“怎麽把數學成績提高到145?嗬嗬……就少做一道選擇題就可以了吧!”
“哥雖然不在江湖,但江湖裏將永遠流傳著哥的傳說……”
吹牛、嘚瑟、騷話話雖然滿天飛,但如果有同學來問題、求助,岑北亭都會好好教。
岑北亭是一個很和氣的朋友,所以雖然許欣總分穩居前三,但來問她題目的同學卻從來沒有請教岑北亭的這麽多。
放學的時候,岑北亭把其他人叫上,說:“去超市!”
“我作業還沒寫完。”崔奧利說。
李曉侯說:“我約了朋友打球,拜拜拜拜。”
其他人知道岑北亭的尿性,全默契地神隱了。隻有許欣沒反應過來,還問岑北亭:“你要買什麽嗎?”
岑北亭嘚瑟地說:“不是要秋遊麽?我給你烤魚吃咯,烤魚要配我的特色調料包,親手調製,不然你以為為什麽好吃?”
許欣被強行推去了超市。超市裏有人滿為患,冷氣沒開,被蒸得臉頰通紅,鼻尖冒汗。
岑北亭脫了外套,找了一台購物車推著,他們往食品區去,還沒走幾步路,就隨手拿了兩包薯片扔了進去,又走幾步,扔來一包辣條和牛肉幹。
許欣蹙眉,說:“不是隻買調料嗎?”
“怎麽可能?”岑北亭一臉詫異,“來都來了,肯定要多買點,再說了,薯片是我烤魚的秘密武器。”
許欣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小聲嘀咕:“明明就是你自己愛吃。”
岑北亭一本正經地說:“真的,把薯片碾碎,然後撒在烤魚上,啊,誰吃誰知道。”
許欣撇嘴。
走向食品調味區這一路,岑北亭不知道拿了多少垃圾食品,在購物車裏堆成了小山丘,而他們這一趟真正要買的調料還一包沒買。
終於到了調料區,許欣對著滿牆的醬料一個頭兩個大,孜然、胡椒粉、辣椒麵、花椒、八角、桂皮……各種各樣的香料排列組合,製成了不同風味的成百上千中調味料。
卻看見岑北亭輕車熟路地從貨架上選取:“胡椒麵、椒鹽、老幹媽、十三香……許欣,幫我找豆瓣醬,這個豆瓣醬不行,做海鮮的,我要紅油的……”
許欣被岑北亭指揮得暈頭轉向,“是這個麽?”
“不是,是紅色瓶的。”
“這個是紅色的。”
“但這個不是玻璃瓶。”
許欣很少在一件這麽簡單的事情上遭遇這麽強烈的挫敗感,她終於在岑北亭的使喚下給他找到了紅色、玻璃瓶的紅油豆瓣醬,她遞了過去,說:“你一個男生,還會做飯?”
岑北亭歪著頭,說:“瞧你這話說的,你這叫性別歧視知不知道?男生怎麽就不能做飯了?你爸不做飯?”
許欣默默放下手中選錯了的調料罐。許周的確很會做飯,她以為自己都快忘了,可此時眼前走馬燈似的,想到小時候許周給她做白豆腐鯽魚煨湯。
那會兒許周單休,隻有周日上午半天休息,他會一大早起來,去菜市場買最新鮮的嫩豆腐,塑料小盒子包裝,四四方方一塊,買回來後泡在水裏浸著,洗掉豆腐表層的澀味。她拖一條板凳,在許周跟前坐著,跟許周一起聽廣播。鯽魚處理好後,要先下油鍋煎,煎得兩麵金黃,魚皮呈漂亮的虎紋,這樣煨湯湯色才會白皙,跟牛奶似的。
她總沒耐性,她想許周陪她多玩一會兒,吃了午飯,他又要走了。她便不停催許周:“爸爸,煮好了麽?餓死了。”在家裏,她隻敢這麽催許周,因為許周脾氣很溫和,不像她和李月華,一個比一個脾氣爆,要是李月華聽見她把死啊死的掛在嘴邊,又得有的吵。這時許周便會說:“千煮豆腐萬煮魚,急不得啊。”
人的回憶是點狀的,在線性的時間流逝裏,能像昨日一樣清晰回憶起的,永遠隻有一個一個單獨的片段,於是在許欣的這段記憶裏,她記的最清楚的,是許周微佝僂的背影,和那個小小灶台溢出的煤炭味。
“買好了麽?”許欣將紅色玻璃瓶紅油豆瓣醬放進推車裏,說:“買好了付錢。”
岑北亭再次檢查了一下推車,點了點頭,說:“差不多了吧。”
許欣轉身往外走,岑北亭突然又叫住她:“許欣。”
“嗯?”
“那個,”岑北亭說:“你帶錢了麽?”
許欣微怔,反問道:“你沒帶?”
岑北亭訕笑,沒有否認。
許欣簡直要崩潰了,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跟岑北亭連體嬰似的李曉侯這種時候走位得這麽快。
許欣大致估算了一下,這一購物車雜七雜八的小零食,至少要花兩百多塊錢。她搜了一下兜,網銀賬戶早就告急,現在全身隻有一百塊錢現金。
“你身上有多少錢?”許欣急切地問岑北亭。
岑北亭自己沒帶錢,卻依然維持著老大爺的淡定,他摸了一下口袋,掏出了一把鈔票,大致一點,一共五十八塊錢,還是上次買麵條吃剩下的。
岑北亭的五十八加上許欣的一百,一共一百五十八,但他們不知道這一推車總價多少,這些錢到底兜不兜得住。
岑北亭也無所謂,他大手一揮,站地筆直,推著購物車往收銀台去,說:“沒事兒,碰碰運氣。”
岑北亭運氣不錯。在付賬的時候,岑北亭拿的兩包薯片和牛奶正在促銷做活動,打了對折,全部商品總價剛好一百五。有驚無險地將錢付了,沒淪落到要給老徐或者周白薇打電話上派出所贖人的窘態。
零食一隻大塑料袋根本裝不下,許欣清清撿撿,將薯片放掉氣,袋裝棉花糖和巧克力拆成散裝,秉承著小烏鴉喝水的精神,終於用兩隻塑料袋放下了。然後許欣和岑北亭各抱了一隻,一起把東西運回到岑北亭的自行車上。
“岑北亭,”許欣咬牙切齒地對岑北亭說:“我下次再跟你一起去超市,我就是豬!”
“我錯了,真的,”岑北亭老老實實裝孫子挨罵,“我衣服兜裏一般都會有幾百塊的,沒想到今天穿的是運動服,沒兜兒。”
許欣理都不理他,隻送他兩個字:“AA。”
超市外的路燈下麵有兩個人影,許欣無意瞟了一眼,頓時停下了腳步。
斑駁的暖黃色燈光下,兩個人正擁抱在一起接吻。
男生染了一頭黃毛,頭發有點長,別在耳後,耳垂上釘了一枚銀色的耳釘。他個子很高,身材不算壯,但也不算羸弱,比起懷裏的嬌小的女生,要高大強壯許多。
他的手放在女生的腰上,女生穿著超短裙,腰部纖細,那隻手掐在腰肌,壓迫著凹陷的腰窩,讓兩個人的身體緊貼到不留一絲縫隙,女生的腰不得不向後折了下去,彎成一個小小的拱形,短裙下的腿被分開,與他相互交疊。
許欣知道自己不應該看,但她卻忍不住,然後她看見女孩被放開,那雙大手將她耳邊頭發撩起,露出半邊臉頰,她嘴唇上的口紅暈染開,上麵斑斑駁駁,她兩手抓著男生的夾克外套,眼神迷離,好像漂浮在雲裏。
看清那張臉後,許欣的心頓時從跳到了嗓子眼,那個女生是吳嶽冉。
吳嶽冉也看到了她。
她瞟向許欣,故意貼著那個穿著皮夾克男生的耳朵說了一句什麽,那男生也回了一下頭,朝許欣望了一眼。
許欣第一次看見那人的長相,很英俊,但目光冷冰冰的,看起來絕非善類。
緊接著,吳嶽冉輕輕咬了咬男生的耳朵,男生沒再看向許欣,很快他們又親在了一起,這一次,許欣知道吳嶽冉是故意的。路燈照在他們的臉上,她可以清晰的看見他們的嘴唇,像是兩條渴了的魚,無法分離地相互吮吸。
“你看什麽呢?”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岑北亭單手抱著物料袋,歪著頭看她,見她出神,便也順著許欣的目光向路燈看去。
“不許看!”許欣驚慌地用手掌遮住岑北亭的眼睛。
她不算矮,但跟抱著籃球長大的岑北亭比起來就明顯差距不小,她踮起了腳,才勉強擋住岑北亭的視線。
岑北亭卻輕輕鬆鬆地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擋下,露出自己的眼睛,他已經看到了那兩個人,狡黠地笑了起來。他使壞地故意捏了捏她的掌心,說:“怎麽?不就是接吻嗎?沒看過?反應這麽大。”
許欣臉立刻紅了起來,她為什麽不好意思?又不是她接吻被看見了,再說了,就算是接吻被看見了又怎麽樣?接吻又不犯法?
她也說不明白堵在胸口不願意讓岑北亭亂看的這種怪異的感覺到底是什麽,她有些心虛,隻能氣急敗壞地無理取鬧,說:“我不管,反正不能看……”
“好好好,我不看,成不?”岑北亭好脾氣地說。
他本就對別人小情侶接吻沒多大興趣,光看見豬跑有什麽意思?又不能……他沒有再看燈下的人,笑盈盈地看著許欣,突然嗤笑了一聲,說:“嘖嘖嘖,你說這可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許欣沒好氣地說。
岑北亭揶揄:“隻是看到別人接吻就臉紅成這樣,以後你自己接吻怎麽辦?是不是要缺氧?”
“你你你!”許欣沒岑北亭不要臉,她憤憤然,抱著東西轉身就走,臨走前不忘狠狠踩了岑北亭一腳——“岑北亭,死變態!”
岑北亭嗷嗷叫,也是氣急敗壞:“這我新AJ好不好?”
許欣:“岑北亭,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