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醉酒
作者:雨師螺      更新:2020-08-18 07:00      字數:3461
  原本小時候蘇母還擔心蘇滿娘長大後會嫁不出去, 索性蘇滿娘自懂事後便學會了偽裝,還一裝就是很多年。

  不僅裝到將自己成功地嫁了出去,還成功讓蘇母遺忘了她幼時的劣跡斑斑, 隻一心以為她的女兒嬌弱溫婉,需要他們幾個兄弟們關心愛護。

  當然,關於這一點,他們幾個也很讚同。

  隻不過他們認為需要關心愛護的是大姐姐的心理,而蘇母認為需要關心愛護的是大姐姐柔弱的身體。

  蘇潤興嚴肅點頭,堅持不懈給蘇滿娘洗刷形象:“三外甥我和你說, 我大姐姐平日最是一個好脾性的人,性情也柔弱得很, 你們可不許欺負她。”

  其他人神情微妙地看他。

  性情柔弱地氣走了劉家大舅母,毫無武力地捏碎了小木船?!

  他們腹內有一軲轆的話想講,但既然蘇家人都睜眼說了,他們黎家人也就隻能有誌一同地閉眼認了。

  總歸蘇滿娘的柔弱麵紗要維持住,不能輕易打破。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於短暫,蘇滿娘的這場生日宴席間賓主盡歡, 氣氛融洽, 很快在談笑風生中走到了尾聲。

  到蘇家人離開時, 蘇滿娘親自送蘇母與蘇晏娘上了馬車,縱使她已極力遮掩, 但那種濃稠的不舍與依戀, 還是從她的眼角眉梢透露出來。

  黎銳卿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又是這樣!

  上一次, 蘇滿娘是在見到蘇潤允後,眼裏心中完全沒有他的存在。

  這一次更甚了,明明就已是他的妻,與他是床第間最親密的存在,卻對他從來都是溫涼如水,不會貪戀,不會依戀,更不會依依不舍,仿若她將所有心底最真摯的情緒,都放在她娘家的幾個幾個親人身上。

  他們之間就好似是溫涼的溫水般,真正做到了舉案齊眉。

  想到這裏,黎銳卿英氣的眉宇又不自覺皺了皺,不過這不就是他成親前最希望的狀態嗎?

  黎川智站在黎銳卿身後,看著不遠處隨蘇母一起離開的那道微胖的小身影。

  “晏娘,你快著些,走路時不要東張西望。”蘇母回身催促。

  “哎,娘我曉得了。”

  微胖的小身子連忙小跑兩步上前,行至蘇母身側,又迅速回身,向著蘇滿娘和黎霜、黎雪方向大力揮手,笑得一臉燦爛。

  是夜,為了給蘇滿娘單獨慶生,黎銳卿在晚膳後一臉神秘地出去了一趟,沒過一會兒就拎回來一壇陳酒。

  回到聽濤苑後,他拍開封泥,與蘇滿娘倒了一小杯,自己斟滿一海碗。

  順手從袖袋中取出一張契書:“這是城西角那邊的一家鋪子,可放歸到你的嫁妝私產,平時閑著無事時,可用這鋪子打發打發時間。”

  蘇滿娘將契書展開,眉眼一亮:“原來是那裏,那裏可是一處好位置,真舍得給妾身?”

  黎銳卿頷首:“當然,即便給了你,未來你也會是傳給我們孩子的,放在誰那裏不是放?”

  蘇滿娘垂下眼瞼,笑得溫和且羞澀。

  這是兩人自成親後,第一次談及孩子這個話題。

  然而此時她的心情,卻比之前設想過的要更平靜一些。

  “妾身知曉了,妾身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想了想,蘇滿娘又出言溫言補充,“妾身還以為晨間那罐子護手脂乳便是夫君為妾身準備的生辰禮了呢。”

  黎銳卿聞言眉眼不自覺柔軟,他小心拉過蘇滿娘的一隻玉手,一邊愛惜摩挲,一邊輕笑點頭:“那罐護手脂乳的價格確實要更貴些,也就比這處鋪子多上幾百兩罷。”

  蘇滿娘:……

  她遲疑地看向黎銳卿,想要從他麵上看出些許開玩笑的痕跡。然而黎銳卿此時雖是笑著,眼底的神色卻怎麽瞧怎麽認真。

  而且認真之餘,還盡是癡迷的灼熱。

  蘇滿娘坐在繡墩上空茫了一會兒,才勉強得出結論:所以這處鋪子隻是個添頭,黎銳卿給她手花的銀錢,比給她花的還多。

  她動了兩下唇,最終閉了閉眼,什麽也沒說。

  而是識趣地低頭看著自己麵前的小酒盅,轉移話題:“夫君,妾身的酒量很淺……”

  之前新婚夜的三杯倒,就是前車之鑒。

  “叫玉清!”

  “……玉清。”

  黎銳卿滿意的放下蘇滿娘的手,調轉視線:“此乃我父親生前釀的那批酒,為夫特意為賀你生辰挖出來的。酒勁兒可能確實有些足,你少喝一些,隻喝一杯就可。”

  聽到這酒水又是她那未曾見過麵的公公所釀,蘇滿娘也就歇了推辭的心。

  總歸之前是三杯,現在是一杯,應該問題……不大?!

  黎銳卿此時,已經端過自己的那一大海碗,送入唇瓣酣暢開飲。

  舉止動作,完全一拋往日裏在外的斯文形象,與兵營中大口喝酒的兵痞糙漢們無異。

  一海碗酒水下去,他輕眨著秋波冽豔的桃花眼,對她笑得春花蕩漾:“略有些酒勁兒,味道還不錯。”

  蘇滿娘眨眨眼,勉強勾起笑紋,也端起酒盅,淺淺地抿了一口。

  隻一口,就差點沒被這衝鼻的辛辣酒味兒給熏出淚來,她忙又將酒盞放下,叉了幾塊寒瓜放入口中,壓了壓口中的辛辣。

  抬眼看著黎銳卿手中海碗已空,又起身重新倒滿,她抽了抽嘴角。

  “玉清真是好酒量!”

  黎銳卿好笑地瞥她一眼:“這酒就這麽難喝?!”

  蘇滿娘想要點頭,但想想這是公公釀的酒,又溫婉改口:“其實還好,妾身隻是有些喝不慣罷了。”

  說完,她最後看了眼酒盅,眼睛一閉,將酒盅端起,一口悶了下去。

  黎銳卿看她那仿佛舉杯就義的架勢,口中那句實在不想喝就算了的話到底沒來得及說出去。

  見蘇滿娘放下酒盞後,如玉的兩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上一抹醉紅,他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抬手將桌上的果盤往她方向推了推。

  “年紀不大,心倒是挺急,快吃點寒瓜壓一壓。”

  等蘇滿娘連著叉了幾枚果子放入口中,壓下口中的辛辣,才不好意思地抬眉:“多謝玉清。”

  說完,她便又繼續又一下沒一下地插著果盤中的寒瓜瓜瓤。

  一開始,蘇滿娘的神思還是清醒的,但沒過多久黎銳卿就注意到,她的動作開始遲緩。

  幾乎是每叉了一塊寒瓜放入口中,動作就遲緩一分,沒過一會兒,整個人就變得暈暈乎乎起來。

  黎銳卿對此早有預料,想當初新婚夜那三杯酒,不,也許隻能算兩杯,她都能將自己喝醉,更遑論是麵前這陳年好酒。

  即便隻有一杯,也是有夠蘇滿娘受的。

  他看蘇滿娘半趴在桌上,慢條斯理的將海碗中的酒水一飲而盡,眼神逐漸深邃。

  現在,隻要他想起白日裏蘇滿娘麵對家人和麵對他時的兩種截然不同態度,就感覺心中鬱塞,很不得勁。

  又多喝了幾碗,待確定蘇滿娘現在的酒勁兒已經徹底上了頭,黎銳卿才將海碗放下,看著蘇滿娘眯眸淺笑:“聞筠,你在想什麽。”

  蘇滿娘暈暈乎乎抬頭,她慣常的表情都是溫和而守禮的,如今這般微醺的慵懶嫵媚風情卻是很少見到。

  “在想酒。”

  她想了想,一字一頓道。

  說話頻率比起正常時候慢了許多,確實是醉了。

  黎銳卿低下.身子,將自己俊美到頗具備攻擊力的五官往她麵前湊了湊,直至兩人鼻息相纏,氣息相繞,才低聲開口:“想酒?酒有我好嗎?”

  蘇滿娘眨眨眼,緩緩搖頭:“沒有,酒一點也不好喝。”

  黎銳卿麵上笑意擴大,聲音更加喑啞而撩人:“那聞筠覺得為夫怎麽樣,嗯?”尾音上挑,仿若帶著勾人的小鉤子,勢必將目標拖入陷阱的漩渦。

  蘇滿娘遲鈍地反應了一下,開口:“怎樣?好看?”

  雖然說著的是誇獎的話,眼中卻並無半分傾慕與愛.欲。

  黎銳卿感覺這答案和現實有些出入,於是又往前湊了湊,用濕熱的唇瓣在她唇上輕含了含,見她神情逐漸沉迷,又用低啞的聲音湊至她耳畔發聲,仿若是誘惑的夜間鬼魅,清醇而魅惑:“那聞筠你喜不喜歡。”

  “喜歡。”

  “有多喜歡?”

  蘇滿娘有些懵懵地將耳垂脫離對方氣息的纏繞,未果,隻能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地回答:“就是最喜歡的那種喜歡。”

  黎銳卿皺了皺眉,雖然感覺她應該不是在撒謊,卻還是感覺哪裏有些怪怪的。

  最喜歡他,就是這態度?!

  他受傷,她隻擔心自己會不會弄髒她的月事被;

  他離開,她不關心自己什麽時候回來;

  就連他久別歸來站在她麵前,她也愣是能過了好幾盞茶時間才發現他的存在!

  這就是喜歡?!

  雖然這些都是成親之前他自己要求的沒錯,但是……到底哪裏不對?!

  剛想開口再問些什麽,蘇滿娘又繼續道:“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香囊,每一處絲線針腳都符合我的審美。”

  黎銳卿:……香囊?!

  他一個大男人,和香囊哪裏有一個銅板的關係?!

  “還是我抱過的最長最熱的瓷枕。”

  黎銳卿:“……什麽瓷枕?”

  “就是從此以後,你再也不是我的繡花針了,嗚嗚嗚……”毫無預料的,蘇滿娘說哭就哭。

  黎銳卿還沒弄明白這香囊、瓷枕和繡花針之間的關係,就猛不期然遭受到蘇滿娘的哭泣攻擊。

  蘇滿娘很少哭。

  自從他認識她以後,就從未看到她流下過淚水,哪怕上次兩人夜裏玩得再過火,她也最多隻是對他又打又掐,實施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