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科舉文的渣秀才(8)
作者:爾卿      更新:2020-08-18 06:29      字數:3272
  如平常一樣,學生們進了課室還是鬧哄哄的一片,等先生到了門口便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樣一下便靜了下來。

  蘇澤適沒有參與同窗們諸如“下課後去後山還是池塘”或是“昨天那位先生又發火了”一類的討論。

  他現在逐漸找到了讀書的樂趣,自發地沉浸在書籍的海洋裏,連係統有時候都覺得他魔怔了。

  不得不說他的付出還是有收獲的,上一次的考試他從剛進學堂的中等進入了甲班,在甲班也能算得上優秀。

  縣學人多,分為了甲乙丙丁戍五個班,從上往下成績越來越不好。

  要說這樣的成績也算不差了,但蘇澤適並不滿足於此,世界上優秀的人太多,僅一個縣學便有十幾人排在他之前,那以後參加科舉與全國優秀學子競爭,不知道他要到哪個犄角旮旯找自己的位置。

  要是學堂其他人知道他的想法恐怕要瘋,一個人用了兩個月的時間複習了自己並不熟悉的知識,還擴展了無數,就此進步了進百名還不知足,那他們早就不用活了。

  別人怎麽想都與蘇澤適沒有關係,他自信卻不是狂傲,並沒有成天將自己的野心掛在嘴上的習慣。

  這一日卻與平時不同,先生依舊是右手拿著竹板進了課室,左手卻拿著一摞白紙。

  大家都看到了,心裏不約而同地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先生拿著竹板敲了敲桌子,“經院長和諸位先生商討,學堂增加一次考試,大家拿出筆墨。”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一眾學生們慌了手腳,學堂一月一考已經持續了很多年,大家也都習慣了月底瘋狂複習,沒想到今日卻不同了,這不是讓那些抱佛腳的人無路可逃嗎?

  底下一瞬間便吵了起來,大家仿佛忘記了對先生的懼怕,不住地有學生說著:“先生,咱們的學識未竟,是否能夠緩幾天。”

  無奈這堂課來的是一貫以嚴肅著稱的周先生,使勁兒拍打一下桌子,竹板與桌麵碰撞出一聲清脆的“嘣——”,代表著他已經到了憤怒的邊緣。

  課室裏一下就安靜下來,還真沒有敢真的挑戰先生的學生。

  見大家都老實了,還有些緊張得手都在抖,周先生也有些心軟,略微提了一句,“你們都好好寫,對你們沒壞處。”

  一般人聽到這話也許就是覺得先生在敷衍他們,考試哪有不是為了學生好的?

  但蘇澤適卻敏銳地感覺到了先生話中有話,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機會。他不會絕對相信直覺,卻也不會忽視自己的直覺,很多次都是靠著它他才能逃過一劫。

  就在他晃神的這一小會兒,周先生發了白紙給大家,開始在黑板上寫下此次的考題——“孝順”。

  是的,就兩個字。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簡潔的考題,“不用盯著我了,這次是學堂所有人都考一樣的題目,你們寫吧,一個半時辰,到時間了我會提醒的。”說著走下來巡視考場。

  腦子裏閃過無數對這個考題的猜測,蘇澤適都一一壓了下去,不管他想到了什麽都是沒有用的,一切都要等考完了再說。

  不知道這次考試的用意是什麽,但蘇澤適覺得不合常理之題就得立不和常理之意。

  他決定寫出自己的的真實想法:孝順,以孝為先,卻不是百依百順。父母教訓得是,就遵從父母;父母的想法不和常理,便可以應下而不為。

  這樣的想法在當世絕對是離經叛道的,現在讀書人最是講究孝道,不管父母如何做,後輩都必須依從,這才符合多數人的想法。

  蘇澤適這個人你說他圓滑吧,他有時候就很軸,不願意的事情就不會妥協。可要說他寧折不彎呢也不是,必要的時候為了生存和性命他是可以放棄一些堅持的。

  當然,在蘇澤適看來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可以妥協,卻也堅守原則底線。

  低頭打草稿的時候蘇澤適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不是為了抄,隻是因為乍一看到這樣的題目大家都有些茫然,抓耳撓腮地不知如何下筆,他這樣洋洋灑灑的就引人注意了。

  專心做一件事情的時候,蘇澤適不會在意周圍的環境,曾經有幾次還是係統及時提醒他才能及時避過性命之危,現在這點目光不痛不癢的,他根本沒有感覺。

  因為寫的就是內心真實想法,結合腦海中早已背得爛熟的儒家經典,他寫得是如魚得水,連停頓的時間都少有。

  毛筆字寫起來慢些,掐著時間,他並沒有在草稿上完整地寫下一遍,隻是構築了框架,轉身在答卷上細寫。

  都是縣學裏的學生,真正的蠢貨還是不存在的,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大多數人都動筆了,蘇澤適的動作也就不再突兀。

  周先生在課室裏轉了幾圈,沒人做什麽小動作。想想也是,這樣靈活的考試,做什麽小動作也沒用,總不能抄人家的吧,五歲稚童都沒那麽傻。

  放心了自然就有心思關注學生們寫的什麽了。於是,周先生總會在平常自己比較關注的學生身邊停留一會兒,好在都是心理素質不錯的,沒被他弄得心慌無措。

  走到蘇澤適身邊的時候周先生自然而然地頓下腳步,這段時間他的進步諸位先生有目共睹,對他的關注度也隨之提升。

  剛開始他還隻是掃了兩眼,到後來臉色越來越嚴肅。

  周先生是個非常傳統的讀書人,對儒家禮節的堅持達到了固執的地步,蘇澤適這篇文章引發了他極大的反感。

  越看臉色越沉,周先生忍不住拿了蘇澤適的草稿紙。這實際是被學堂禁止的,就是為了防止影響學生考試。

  不過顯然他已經沒工夫顧及那麽多了,等瀏覽完草稿,他在蘇澤適耳邊咳嗽了兩聲。

  在周先生拿起草稿的時候蘇澤適便已經從沉迷的狀態中抽離了,書寫的筆卻沒有停下來。

  聽到耳邊明顯帶著不讚同的咳嗽聲,蘇澤適揮毫潑墨的手頓下,等著先生離開。

  他知道周先生是好意,也是大多數人的想法,可他就是不想為了迎合考試去寫假的東西,他就是這樣想的,就想這樣寫。

  悄悄吐了一口氣,蘇澤適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次做得對不對,好在不是科舉考試,要是出錯了也有機會。

  說實在的,這要是春闈或者秋闈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麽選擇。

  看出他的堅持,周先生沉著臉搖搖頭走了。

  願以為這是個好苗子,說不定能在科舉的路上走下去,現在看來是他看走眼了,一個連禮法都不會遵守的人,又能有多大出息呢。

  感受到了先生的失望,蘇澤適卻沒有任何意外,他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便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但他還是堅持,因為他自認為不是一個不孝的人,他隻是反對毫無原則的孝順,無條件順從,就意味著會傷害到其他人。

  犧牲孩子供養父母,不管妻子隻在意父母,著在他看來都不是一個男人應有的作為。

  平複心緒,蘇澤適接著已經寫到一半的試卷繼續往下寫。

  看到先生難看的臉色,蘇澤適斜後方的學生幸災樂禍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贏得了多大的勝利一般。

  考完試先生將卷紙收上去了,學生們剩下的事情就是安心念書並等待成績了。

  該寫的已經寫完,蘇澤適交卷了便放下心思,再次全身心投入到下一階段的學習。

  他是不在意了,不料他這份試卷卻在參與閱卷的先生中間引發了一場風暴。

  以周先生為代表德保守派認為蘇澤適太過離經叛道,該判他不合格以儆效尤;以沈先生為代表的開明派則認為這個學生有自己的想法,且言之有理,可謂優秀。

  兩派勢均力敵,誰都不服誰,在院長的院子裏就吵了起來。

  就在他們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院門無聲地開了。院長在縣學中地位超然,他居住的院子也是獨立的。

  似乎是聽到有趣的事了,門邊的人笑了起來。

  這笑聲驚住了不顧形象唇槍舌戰的先生們,一時間院子裏隻聽得見樹葉婆娑的聲音。

  察覺到自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門口的人收斂了些,臉上的笑意卻毫不掩飾。

  周先生漲紅了臉,“你這人怎生如此無禮,偷聽別人談話實非君子所為。”

  那人偏了偏頭,嗤笑一聲,“平生最惡你這種滿口君子仁義的偽君子,沒想到你倒有膽來我麵前叫囂……”

  沒等他話說完,院長推開了房門,“恪之,不要將我學堂的先生罵走了。”他也聽到了先生們的爭論,不過一般非有人主動找他他都是不參與的。

  被他稱作恪之的人聽到他的話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也沒有閉嘴,“君竹,我這次出的考題很好啊,還真給我找出了一個有趣的學生。”

  站在院子裏的先生們麵麵相覷,從兩人的對話中能夠聽出是熟識。院長在這裏多年,有傳聞說他來頭很大,隻是這麽多年院長沒有離開過,也沒有見過所謂來頭很大的人,他們漸漸忘記了。

  現在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的麵孔,有人又想起了這個傳聞,沒人打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