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喜事一樁
作者:一隻小火腿      更新:2020-08-18 05:35      字數:3920
  天陰著,雲裏隱隱滾著雷,空氣裏全是濕黏的水汽,一副濃墨重彩的山雨欲來風滿樓。

  葉妙安從繡棚上抬起頭,透過支著的楠木花窗往外看,能瞥見院子裏還沒謝的刺槐,一串串白瑩瑩、潤嘟嘟,活的生氣盎然。

  “天這麽黑,姑娘仔細眼睛,別繡了。”春蘭掌了燈,屋子裏亮了些。

  葉妙安收回目光,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悄聲說:“不打緊,再慢些就弄不完了,總歸是給姐姐的一分心,不能馬虎。”

  春蘭跟著她年頭多了,知道主子的脾氣,說話也不拘著,眉毛一擰:“姑娘倒是好脾氣,上趕著替別人作嫁衣裳。誰不知道張大人對咱們姑娘是有心的……這倒好,讓那頭搶了先。”

  “什麽搶不搶的,如此渾說,不怕叫人笑話。”葉妙安急急地打斷她,“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閨中姑娘猴急的扒著人家嫁的?”

  春蘭被呲噠了,不再吭聲,隻是不甘地嘟著嘴。

  頭屋裏那大姑娘,不過是會投胎生在了正房。論模樣論品性,哪一點比得上自家二姑娘?也真真是怪了,宋姨娘不著調,生出來的閨女倒是格外水靈。這二姑娘眼若點漆,齒如編貝,天生骨肉生的勻勻當當,是個一頂一的體麵人,從頭到腳,無一處不好。

  葉妙安看春蘭臉上掛不住,緩了緩:“我知道你的心,是為著我好。但做姑娘的,名節是最重要的。自己先把自己看輕了,還能指望旁人來的尊重?”

  “二姑娘歇下了嗎?”院子裏傳來一陣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這對主仆的體己話。

  頭院的大丫鬟玉娟進來了:“夫人喚二姑娘過去呢,說是有大喜事。”說罷,瞥了一眼春蘭,自己先掌不住,絞著絹子笑了:“你就不用跟著了,堂前輪不上你伺候。”

  葉妙安換了月白衫子,挽了小髻,跟在挑著燈的玉娟後麵,一路行去。這麽半晌了,雨還沒落下來,空氣都好像凝滯,濃得化不開。繡花鞋底踩在園中的碎石小徑上,發出些讓人不安的細碎聲響。

  剛轉過半月門,堂前燭火通明,廊柱左書“德榮兼備”,右書“淑孝賢良”。年頭久了,黑墨滲進了紅木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變成了一筆糊塗賬。

  主母田夫人華衣端坐在紫檀羅漢椅上,左右站著五六個隨身的丫鬟。宋姨娘在最邊上垂手站著,穿著桃紅襖子,眼睛紅成了兔兒一般,一看見葉妙安走進來,就合身撲上來:“我這苦命的姐兒——”

  葉妙安一愣,微微一欠身扶住了自己的生母。看架勢,玉娟嘴裏的喜事隻怕與她無關了。

  “成何體統!”田夫人一拍桌子,碧玉鐲子叮當作響。宋姨娘像被蠍子蟄了一般,瑟縮起來,垂手退回到田夫人身後。

  田夫人溫聲道:“二姑娘過來,娘有喜事同你講。”

  葉妙安尋著禮先問了安,方才走上前。

  田夫人把葉妙安的手拉起來,細細道:“宮中廣收秀女,你父親今日上朝,領了旨,咱家也在冊子上。”

  她摸了摸葉妙安的那雙手。姑娘家愛美,十個指尖染了紅紅的蔻丹,襯得一雙柔荑格外白淨惹目。但拇指和食指上有些粗糙,是做慣女紅的。

  田夫人心下有幾分滿意,繼續道:“你姐姐沒你命好,已經許給了張家,雖說還沒過定,但是古訓有雲,一女不得二嫁。你能進宮,是你的造化,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當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這話旁人聽著舒心,但葉妙安卻感覺有如六月天下雪,不寒而栗。

  芝麻大點的京城,說的俗些,有些消息就像被子裏的屁,捂得再嚴都透出點兒味來。連她這個待字閨中的都知道,當今聖上這身子骨著實不太硬朗。年初應天寺還連天的做了幾場佛事,給纏綿病榻的憲宗祈福。京中有頭有臉的都跟著食素,想來變天也左右不過這些日子了。

  本朝□□起就有朝天女之俗,宮人的絲縷性命全係在一人身上。聖上一朝駕崩,除了有生養子嗣的,剩下的女子都是一根白綾賜死,到地底下繼續伺候貴人。

  這會子進宮,哪是送她去享福,分明是讓她替姐姐去受死,拿她的命去填葉家的忠義牌坊。

  轟隆隆——

  廊外驚雷乍起。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劈啪作響,激起一片塵土。

  葉妙安臉煞白,咬緊了下嘴唇,一言不發。那廂宋姨娘的抽泣聲又漸漸起來了。

  田夫人看她不吭聲,鬆開了手去,合著青花瓷碗抿了一口茶,方才緩緩道:“何為孝道?”

  葉妙安低聲道:“孝者,畜也;順於道,不逆於倫,是之謂畜。”[1]

  “何為三從?”

  “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2]

  “何為婦德?”

  “幽閑貞靜,柔順溫恭。”[3]

  田夫人微微一笑:“這聖上,是真龍化身,齊天壽福,比父兄還要尊貴些,二姑娘說是不是?”

  “是。”

  “叫你去伺候聖上,你是願還是不願?”

  葉妙安沉默了半晌,啞著嗓子:“願意。”

  “那便得了。”田夫人頷首,“進宮這事,你父親原是想親自和你說的,但怕女孩子臉皮薄,心裏歡喜,麵子上也得拿捏些態度。你既然願意,這事就好辦了。”

  說罷,吩咐下人:“既然要進宮,吃穿用度不可再省,一律按夫人算。”

  ***

  回去的路,雖打著傘,葉妙安的肩上還是濕透了。驟雨來的太急,走時還欣欣然的槐花被打落了一地。她便踩著這一地的細碎白花進了屋。

  春蘭趕忙上來,幫主子換了家常衣服。葉妙安抱著湯婆子,縮進被裏,還是止不住一陣陣的抖,不知是身上冷,還是心裏冷。

  這廂宋姨娘不講究,趴在錦榻上,隻管哀哀戚戚地嚎:“我就這麽一個姐兒,還指望著嫁個好人家,如今這麽不明不白的去了,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哦——”

  “什麽去不去的,我還沒死呢,姨娘這是作甚。”葉妙安心下不耐,忍不住出言道,“有這個勁頭,不如想想轍。”

  “對,對!”宋姨娘突然被點悟似的,“我去求求你爹,也許事情還有回轉。”

  葉妙安苦笑:“今日夫人的話還聽不出來麽,這事本來就是父親的意思,還能叫他抗旨不成。”

  “那可怎麽辦?”宋姨娘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

  葉妙安自己說要想出路,但是其實也沒個主意,一忽想著裝病,一忽想著絞了頭發去做姑子,念頭兜兜轉轉一大圈,都冒了個泡就破了。

  她正煩惱著,宋姨娘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我去找張大人,他總不能見你尋了死路!”

  張炳忠。

  這名字在葉妙安心裏浮了一浮,好像含了一顆新釀的梅子,先是甜絲絲的滋味湧了上來,少頃就變成了難言的酸。

  張炳忠,吏部左侍郎之子,翰林院修撰,當朝探花郎。文采出眾,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4]。她在家中宴上隔著垂花門遠遠見過那人幾次,笑語晏晏的儒雅模樣,見之望俗。

  但這人已經和姐姐納了吉,是不能想的了。

  “與張大人又有何幹。”

  這話正戳到宋姨娘頭上,氣的跳腳:“誰不知道張炳忠對你有意,原是差人來問你年庚的,卻叫田夫人給撅了回去,非說嫡庶有別。這老貨竟把張家老太太都說動了,才便宜了你大姐,把婚事許給了她。”

  末了,她一叉腰,潑婦似的對著門外罵:“敢害我姑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生的閨女跟個母夜叉似的,看哪個爺們肯睡,死皮賴臉嫁過去也是守活寡!”

  宋姨娘原就是在草台班子唱花旦的,說話上不了台麵,一著急便現了原形。也正是有這麽一個生母,葉妙安格外端著,不爭不搶,生怕被人看輕了去。

  火光灑在葉妙安的臉上,投下一片陰晦不明的影子。她心下一片厭煩,沒有吭聲,懨懨地拿出一根絛子,默默編起來。

  宋姨娘嘴裏出盡惡氣,心裏也有了計較:“這事我自有商量,你不用管了。”

  說罷,自顧自的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1]摘自《禮記》關於孝的定義

  [2]摘自《禮記 喪服 子夏傳》關於三從的定義

  [3]摘自《婦德四箴》清代徐士俊 關於婦德的部分定義

  [4]摘自 唐詩 杜甫《寄李太白二十韻》

  下一章男主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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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收文《病嬌將軍的戀愛修羅場》求收藏

  #女主隻想搞事業,卻莫名其妙成了海王 #男主拿到苦情女主劇本怎麽辦

  宋如君天資聰穎,博聞強記。父母子息艱難,膝下僅有她一女,以“如君”為名,望她在亂世中如男子般活的自在灑脫。不幸父母相繼遇害離世,家門落敗,她拖著個藥罐子表弟,艱難糊口。

  她不想草率嫁人,亦不想淪落煙花柳巷。一係列陰差陽錯之後,最終決定,知識變現!於是女扮男裝,混入市井,寫起了話本子。

  市麵上流行什麽題材?

  病弱公子,豪橫世子,鐵血將軍。

  沒問題,統統安排!

  可是萬萬沒想到,這話本裏的原型,竟然一個個都找上門了。

  【將軍李常郡篇】

  幽州守城三月,城內彈盡糧絕,易子而食。城門即將被契丹攻破之際,大將軍李常郡戴羅刹麵具趕到,身後一眾沙陀騎兵,宛若神兵天降。

  傳言李常郡性子冷酷,睚眥必報。所以當他拎著滴血劍出現在宋如君麵前時,宋如君以為自己死定了,畢竟前兩本書的原型都是他。

  然而李常郡卻說:“我要看你新寫的話本。”

  宋如君:?

  說罷,摘下麵具,露出一張她無比熟悉的臉。這不是三年前說好要來提親,卻再也沒有出現的前未婚夫阿竹麽?

  宋如君:??不了,請讓我獨自美麗,我隻想著書立作,揚名立萬。

  ***

  李常郡是將門之後。明明該鮮衣怒馬看盡長安花,卻因生母是西域娼妓的緣故,生得高鼻深目,備受嘲笑。他從小外出必戴羅刹麵具,久而久之,謠言四起,都道他是閻羅轉世,天煞孤星。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李常郡有個少女心的愛好——愛看公子佳人的傳奇本子。他最喜歡的就是如君先生的書,每每看到動人處,情難自已,潸然淚下。

  李常郡傾慕下筆如有神的如君先生,幽州破城之時,千方百計將她尋了出來,卻發現如君先生不是男兒身,是個身世同樣曲折卻寬容豁達的美人。

  他頓生心心相惜之感。不過有這個感覺的,在如君先生身邊還有不少:有位高權重的豪橫世子,有每天都在裝柔弱的神算子義弟,還有一個名喚“阿竹”的白月光。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李常郡握緊了手中的劍

  狗血甜文 追妻火葬場+戀愛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