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作者:
酒千觴 更新:2020-08-15 13:11 字數:2740
最開始, 人們差點以為,元康帝的聖旨是在開玩笑。
女子考科舉?怎麽可能?
不少男子都要寒窗苦讀十年,都未必能高中。女學這才開了一年, 就號稱要考科舉,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距離下次春闈還有一年多,滿打滿算也才兩年, 簡直是異想天開。”
“別說兩年了, 給她們二十年都未必行。”
“我才不信有女子能入朝, 除非給她們降低考核標準。”
“但陛下不是說女子與男子考題完全一致,不會區別對待嗎?”
“哈哈哈,要降低標準也好, 弄兩個漂亮點的,省的本官每次上朝看到的都是你們這幾張老臉。”
“哈哈哈。”眾人哄笑起來。
據說有某位大人,回家把這事兒當笑話講給夫人聽,一向捧場的夫人卻沒有笑意, 隻是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告訴他今日她身體不舒服,請他去書房歇息。
大人滿頭霧水, 想不通是何處惹了夫人不開心。
朝中大多人都是抱著類似的想法, 倒是民間有不少人等著看熱鬧,甚至還有賭坊據此下注。
京城某家賭坊,秦宣路過時順手壓了一百兩銀子, 壓在了賠率最高的賭注上下次春闈便會有女官入朝。
然後轉頭對男裝打扮的寧映寒笑道:“贏了的話,請你用膳。”
寧映寒哭笑不得。
秦宣含笑問她:“擔不擔心?”
“有什麽好擔心的,”寧映寒倒是看得開,“這次春闈不成,那就下一次, 我並不急於求成。哪怕要數十年後才能等到女官入朝,也是我的勝利。”
兩人在街頭信步前行,經過一條有些熟悉的街,寧映寒怔了怔,抬頭看去,卻隻看到一道陌生的匾額。
昔日的武平侯府早已改換門楣,宅邸也被新的權貴所接手。
寧映寒駐足片刻,想起幼時曾在府中玩樂的時光,恍然有種物是人非之感。
“下一段旅程想去哪裏?”秦宣問道。
寧映寒不再多想,回頭對秦宣笑了笑:“剛剛陪我遊曆那麽久,我以為你會想在京城多留段時間。”
秦宣搖搖頭:“若在位的是惠盈帝,我自然要留。”
言外之意,現在在位的是明君,不需要他再多操心了。
寧映寒歎氣:“可惜我要在京裏留一段時間了,前幾日剛回京我大哥就揪住我讓我幫他處理政事,說輪到他出門遊曆了。”
秦宣失笑:“那我陪你。”
寧映寒俯身在他側臉印下一個吻:“我要被你寵壞了。”
寧成淵說到做到,在看著妹妹有條不紊地接手了他手頭的政事後,他果然出京遊曆去了。留下他的幕僚們,和寧映寒大眼瞪小眼。
幕僚也是心裏苦,本來他們這些人,自有責任提醒寧成淵提防寧映寒,奈何之前有人委婉暗示時,寧成淵當場翻臉。當這位風度翩翩的楚王露出不可觸碰的逆鱗,沒人敢再觸怒他。
好在寧映寒近一年都不在京中,好歹讓他們鬆了口氣。
結果寧映寒這一回京,寧成淵居然把手頭的政事扔給妹妹,自己跑出去玩了。雖然他離開前承諾,也就是出門散散心,頂多一個月便回。
但寧映寒若真有心,一個月內完全可以架空你啊!幕僚內心在咆哮。
寧映寒看著幕僚,自然猜的到他心裏在想什麽,笑了笑並不在意,幹脆利落地著手開始處理寧成淵留下的政事。
幕僚心驚膽戰地看著她以極高的效率處理著那些折子,起初看她的速度,幕僚甚至疑心她是根本看不懂隨手亂寫的批複。
幕僚擔心她耽擱正事,站在她身後右側方,急得凹了一個極費力的造型去偷窺她寫下的內容。
寧映寒很快察覺了他的意圖,笑了笑把寫好的批複遞給他:“請於先生幫忙看看本宮的批複是否有不合理之處。”
順著這個台階,幕僚就坡下驢,口稱“不敢不敢”,但手下動作極快地翻開了折子。
元康帝把一部分政事交給楚王處理,顯然是對楚王的信任,決不能讓安國公主隨手亂批複影響了楚王的清名。
幕僚想著,低頭看向折子,首先讚了一句“好字”,但乍看下,以他的學識,竟看不出是什麽字體,細細辨認下,才發現是大概是介於小楷和行草之間的一種字體。
幕僚不解,怎麽會有人把字練成這樣的?小楷和行草那是多麽南轅北轍的兩種字體,怎麽會有人把這兩種字結合起來?
他自然不知,寧映寒少時,雖父母寵溺,想學什麽就學什麽,但基本的書法還是要學的。
當年晉王妃自己寫得一手好簪花小楷,押著女兒練的,也正是這一種。
但寧映寒於此道實在沒什麽耐心,能每天寫一幅字交差就算不錯了,更別提像有些讀書人在腕上墜著重物刻苦練字了。
但好在她習武,腕力本就不錯,人又聰慧,就這樣,在晉王妃追求美、她自己追求速度的情況下,硬是練出了一筆外觀可以唬人,落筆又不會太慢的字體。
晉王妃看著她的字一時失語,無奈之下,懶得理她,幹脆隨她去了。
幕僚不知個中內情,也未多想,忽略字跡去看內容,細看之下,怔了怔,又迅速翻開下一本。連著看了幾本後,他停了下來,忍不住想長歎一聲。
他跟隨楚王,除了正統的身份,也是看中寧成淵聰慧敏銳,於政事頗有見地,年紀輕輕便有未來明君之相。
但看了寧映寒的批複後,他忍不住感歎,這元康帝的孩子是怎麽生的?都說“聰慧無雙”,無雙無雙,結果他這就遇見了兩個。
他起了惜才之心後,又難免擔憂,既生瑜何生亮,這樣的繼承人,有一個足以維持大啟穩定,現今有兩個怕不是要龍虎相爭啊。
他這邊心情波瀾起伏,自己臆測了不少。
寧映寒專心批複著折子,絲毫未注意到身後的幕僚,短短時間內百轉千回的心思。
讓幕僚更為擔憂的事很快來臨了。
惠盈帝在位時,南狄便小規模試探進攻,隻是沒有得到朝廷足夠的重視。
元康帝整肅朝堂後,便著手重建邊軍,準備對付南狄。這一動向自然被南狄察覺,他們有了危機感,打算趁邊軍重建好之前,先打大啟一個措手不及,搶一波錢糧,再圖後續。
這一舉動,讓元康帝脾氣也上來了,當場決定禦駕親征。
這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也許是一時激憤下衝動做的決定。
但寧映寒知道,父皇不是會下這種衝動決定的人,他這般舉動其實也算是不得已。
滿朝武將,幾乎都被惠盈帝的重文輕武、不斷削減軍餉等行為弄得心涼。當初邊關調回來的將士們,要麽身處閑職,要麽幹脆解甲歸田。
元康帝此時禦駕親征的決定,也是做給他們看的,給他們看到帝王的決心,讓他們願意重新拿起兵甲,隨帝王赴前線。
下了旨意後,元康帝又一一顧茅廬,請了幾位賦閑在京的老將出馬。這些人和南狄交戰多年,就算出於身體原因已上不得戰場,也有豐富的經驗在。
看到元康帝的態度,漸漸有一些將軍主動請纓出戰。
當初看到惠盈帝毀了針對南狄的防禦時他們有多痛心,此時他們就燃起了多大希望。在邊關多年,曾親眼見到過南狄人如何屠戮大啟百姓,心下自然難平。之前他們無力改變惠盈帝的想法,但如今機會擺在眼前,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拚上一拚。
不過,讓楚王府幕僚擔憂的,倒不是邊關戰事。
而是元康帝在臨行前,下旨命楚王寧成淵與安國公主寧映寒一同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