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作者:十九瑤一瑤      更新:2020-08-15 01:38      字數:3559
  Day 09 22:16

  二樓浴室裏熱汽蒸騰,白霧嫋嫋漫開。

  磨砂玻璃門表麵布滿了水痕,無數水珠落雨一樣濺到門上,又一串接著一串滑落。門後隱約是一具赤裸的男性軀體,高挑,健碩,線條硬朗且性感。

  他快速衝洗著身體,動作絲毫不拖遝。

  擱在窗台上的手機突然亮起了屏幕,隨即發出震動。鈴聲沒更改過,是係統默認的來電音。浴門立刻被推開一半,從朦朧水汽中伸出一條修長有力的臂膀,把手機拿了進去。

  賀致遠接通電話,放到耳邊:“頌然?”

  頭頂的花灑澆下細密的水柱,順著一綹綹濕發淌過了玻璃屏幕。

  頌然在那頭聽見淅瀝瀝的水聲,問:“你在幹什麽?”

  “在洗澡,洗完上班。”

  賀致遠仰起頭,讓熱水迎麵淋下,空閑的那隻手用力揉搓頭發,神情愜意,唇角還帶了一點捉弄的笑:“我的手機不防水,隻能堅持十秒,有什麽想說的……要盡快。”

  言下之意,十秒內給我答複。

  頌然原本就緊張,沒想好怎麽開口,再被有限的時間一催促,不出所料地又結巴了。他“我我我”了半天,死活都憋不出一句“我願意”,越卡殼越懊惱,最後一頭撞在了床板上,高呼:“對不起!”

  賀致遠手指一僵,拽下了好幾根頭發。

  什麽意思,他被發卡了?

  “不不不不不,不是對不起!”

  頌然一把捂住嘴,閉上眼,反複深呼吸了十來次,終於頂著飆過一百二的心率大聲喊了出來:“我願意和你在一起,幫你養布布!”

  賀致遠無聲地鬆出了一口氣,關掉花灑,輕聲道:“大清早聽到好消息,我很高興。”

  他邁出淋浴間,赤足踩在香檳色的地毯上,伸手拿過浴巾,開始擦頭發。

  頌然聽見那邊安靜下來,心髒倏地一跳:“你……洗完了?”

  “嗯,洗完了。”

  洗完了,那就意味著……賀先生現在是全裸的。

  頌然跪坐在床上,五指抓緊被褥,耳根子暈墨般地泛開了淡淡的粉紅色。他止不住想象一些誘人的限製級畫麵,譬如水濕的胸膛、吞咽的喉結,還有劇烈收縮的腹肌,卻不知道現實比他的想象還要令人鼻血狂噴。

  賀致遠的身材搶眼到什麽地步?

  讀書時參加泳池派對,他怕熱,在角落的太陽椅上躺了一會兒,喝了半杯低度數果酒,別的什麽都沒做,就釣上來一池子比基尼美人魚。

  即使是現在,常年鍛煉的習慣也使他的身材保持在巔峰狀態——胸肌緊實而有彈性,可以自由控製跳動;背肌寬厚,猶如一副覆蓋住蝴蝶骨的鎧甲;腰線向內收束,窄而強悍,呈現出漂亮的倒三角型;腹肌形狀分明,每一塊都有著鮮活的生命力,隨著呼吸的節奏規律地一放一縮,自然起伏。

  這樣的身材拿出去,性感程度絕不亞於雜誌上塗滿精油的男模。

  頌然是個小處男,經不起挑逗,才想到一點邊邊角角的男色就亂了心神。賀致遠聽出他呼吸的節奏變了,低頭笑了笑,決定在曖昧的氛圍濃鬱起來之前終止這個話題。

  他有分寸。

  隔空撩起來卻吃不到,頌然難受,他也不會好受。還是應該留一份完好的情趣,等將來見麵了再慢慢享用。

  他抓著浴巾往下擦,擦到後腰時想出了一個新話題:“既然確定關係了,你要不要考慮換個親密點的稱呼?”

  頌然聞言,頓時呆了一呆。

  除了賀先生,他還能怎麽稱呼對方?這似乎有點難啊。

  “那個,親密點的稱呼對吧?”頌然丟掉節操,一個人開動頭腦風暴,不一會兒就得到了兩個備選方案,試探著呈遞給決策方,“你是比較喜歡我叫你,呃,致遠……還是老,老公?”

  賀致遠差點沒在浴室摔個跟頭。

  他指的當然是“致遠”,卻萬萬沒想到頌然一張口能直接蹦出來個“老公”。聽到那兩個字的同時,一股熱血直衝下腹,被浴巾遮蓋的某個部分立刻由半硬變作全硬,還生龍活虎地跳了跳。

  處男這麽撩,神也吃不消。

  頌然這方麵經驗太少,撩炸了都不自知,還在那兒羞怯萬分地等答複,心想如果賀致遠不幸選了“老公”,以後他恐怕隻能以“喂”替代稱呼了,那還不如“賀先生”呢。

  賀致遠草草擦了兩把,拋下浴巾,頗為無奈地說:“不用改了,我覺得‘賀先生’挺好聽的,你……你先這麽叫著吧。”

  嗓音沙啞得不行,像三天沒喝水似的。

  他回到臥室,將手機調成免提模式擱在床上,打開衣帽間,翻出了一條幹淨的子彈內褲。

  眼下這種狀態,穿內褲都不太容易。

  亢奮的陰莖已經完全勃起,接近180度高翹,柱身略微向內彎曲,形狀似雁頸,頂端有一點貼到了腹部,硬邦邦脹得發痛。賀致遠彎腰穿上內褲,小半截陰莖從褲腰裏頂出來,布料邊緣正好勒住鮮紅的肉頭,時而摩擦冠狀溝,非常不舒服。

  他用手調了調位置,試圖擺歪一些,然而還是沒能塞進去,迫不得已隻好換了一條中腰內褲,才勉強容納了精力煥發的性器。

  空窗五年,他自認已是半個禽獸。頌然要是再認不清局麵,沒事就說兩句純真可愛的話撩撥他,可能初夜那晚會被幹到哭都哭不出來。

  頌然隔著電話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莫名地哆嗦,趕緊抓起毛毯嚴嚴實實裹住了身體。

  他伸手一摸額頭,挺燙的,也沒見退燒啊,怎麽突然就冷了?

  電話這端,賀致遠隻穿了一條內褲吹頭發,露出精壯的身軀。電話那端,頌然跪坐在床上,睡衣睡褲啥也沒落下,還把自己裏三層外三層纏成了一隻大號粽子。

  “賀先生,我,我有個不成熟的小疑問。”

  頌然忐忑地舉起手,毛毯下兩隻腳動來動去,白潤的五個左腳趾頭勾著右腳趾頭。

  賀致遠直起身,關掉了吹風機:“你說。”

  頌然問:“你是真心喜歡我嗎?我這個人普普通通的,沒什麽優點,你去馬路上隨手紮一竿子,能紮一串我這樣的。我之前沒談過戀愛,這是第一次,心裏特別沒譜。要是過幾個月你跟我在一起不開心,想換個更好的,提分手……我會受不了的。”

  “我是真心喜歡你,也不可能過幾個月就換人。”

  賀致遠沒猶豫,給了他最直接的肯定答複:“在你出現以前,我單身了整整五年,你是第一個讓我動了成家念頭的人。如果我視你為兒戲,褻瀆的是我自己的感情。”

  他立在衣櫥前,手指從一排熨燙平整的純色襯衣上漸次滑過,沉聲說道:“我不是在找床伴,也不是在找情人。頌然,我將你同時放進了兩個角色裏,一個將來要陪伴布布長大,一個晚上要睡在我懷裏。這是下半輩子和我最親密、最信賴的人,我不會亂來。也許我思考的時間不夠長,一念之間做出了決斷,讓你感到不安了,可我保證,我的承諾是終生有效的。”

  頌然聽著賀致遠說出這番話來,不知為什麽有點想哭。

  他蒸了一會兒悶粽子,小聲囁喏道:“賀先生,我沒念過什麽正經書,隻有初中學曆。”

  賀致遠笑笑:“我不在乎。”

  “而且,我接稿不穩定,賺的錢連自己都養不活。”

  賀致遠鼓勵他:“你還年輕,今後會成長的。”

  “那……我還有病,沒事兒就喜歡數數,一數就停不下來……”

  賀致遠有些惱了:“生病可以治,就算真治不好,我也不介意。”

  頌然眼看說不過,一鼓作氣,破釜沉舟:“我,我說話粗魯,上回還罵過你傻逼!”

  “你!”

  賀致遠倏然閉眼,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接連暴起,揚手就狠狠拽下了一件銀灰色襯衣。空衣架在橫杆上劇烈搖晃,幾乎要橫飛出來。

  “你是不是真覺得我治不了你?”他轉身把襯衣往床上一砸,單手撐床,抓起手機朝那邊低吼,“頌然,我今年三十一歲了,早就過了成天把喜歡不喜歡掛在嘴邊的年齡,你非要逼我幼稚一把,行,我說給你聽:初中學曆,養不活自己,有病,罵我傻逼……這些我根本不在乎,我就是想要你這個人,聽懂了嗎?!”

  頌然呆愣愣地揪著胸口的小毛毯,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接著臉色急遽轉紅,心髒怦怦亂跳,變成了一隻燒開的沸水壺。

  “聽……聽懂了。”

  賀致遠怒問:“以後還亂說話嗎?”

  頌然瘋狂搖頭:“不,不說了!”

  空氣終於沉靜下來,退去了瀕臨爆炸的火藥味。頌然捧著手機,仿佛披了一件定身袈裟,雕像一樣死死砌築在床上,半天都不敢挪一寸窩。耳畔餘音繞梁,一句話縈繞了千百遍,盡是賀致遠憤怒的聲音——我就是想要你這個人!

  頌然輕輕拍撫著胸口的位置,眼淚差點落下來,隻想給賀致遠舉一張黃牌。

  這太犯規了。

  以前賀先生罵他,他至少要沮喪一整天,現在賀先生罵他,他幾乎要開心得暈過去——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他向後仰倒在床上,咬著被子一角連續滾了好幾圈,又一拱一拱地挪到床邊,伸手把頂燈關掉了——他要藏在黑暗裏,聽賀致遠用磁性的嗓音對他說情話。

  隻說給他一個人聽。

  這個優秀的男人,他的聲音,他的愛,全部都屬於自己一個人。放眼望去,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一個比賀先生更好的男人了。

  頌然激動難抑,卷著米黃色的小毛毯又多滾了兩圈。

  但突然間,他的動作僵住了。

  真的找不出嗎?

  他紋絲不動地躺在那裏,望向漆黑的天花板。它像一塊幕布,慢慢朝兩側拉開,在泛著柔光的熒幕上,映出了陽光下、車窗內,那一張深邃英朗、令他朝思暮想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