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賭氣
作者:莫思量呀      更新:2020-08-13 09:54      字數:3885
  懷淩方一推門進來, 便見堂內一片狼籍。碎瓷一地,祁潯站在唐窈麵前,負手踱著步子, 走來走去, 而唐窈則跪在地上, 眸中卻嗔怒地瞪著祁潯,似已隱忍到了極限。

  懷淩從小就伺候祁潯, 一見狀便知此刻的祁潯已是怒極。不知道唐窈怎麽惹著了祁潯。

  “如你所願。”

  懷淩甫一進門,便聽祁潯俯身對上唐窈嗔怒的目光, 說了這句。

  “你在那兒杵著作甚!”祁潯見懷淩隻站在門口不進來,斥道。

  懷淩連忙上前, 卻覺得自己很無辜,像被殃及的池魚。

  “欠你的交代!”

  待懷淩走上前來,祁潯隻扔下這句給他,便甩袖轉身走進臥室。

  祁潯不再逼問, 因為唐窈的沉默,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懷淩一時摸不著頭腦,轉瞬便想到青樓那次他胳膊受了重傷, 祁潯看到後,說過一句“懷淩,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唐窈明白, 祁潯這是答應了自己。

  祁潯一定要逼自己選擇一個答案, 那麽她隻能選擇沉默。秦訊是為了自己才來到北奕的,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秦訊。可若要她說出口,放棄其餘一百五十多人的性命,她亦無法做到, 那是一百五十多條人命,她承受不起。

  但對於祁潯來說,唐窈的沉默,已經昭示了她心中的選擇。

  隻是唐窈不明白,祁潯今夜這頓無端的怒火,來自哪裏。

  唐窈抬眸,見懷淩正目有疑惑地盯著自己,便不再深想下去,轉身在後麵的架子上找尋著祁潯的馬鞭,平日裏,她記得,都是放在這裏的。

  唐窈拿著馬鞭走到懷淩麵前,遞給了他,“算我還你的。日後你每二十日來一次,你若有什麽不明白的,去問你家殿下,我不願多說。還有,秦訊這個人,你不要動,這是你家殿下答應我的條件。”

  ***

  唐窈一進臥室,便見祁潯側身麵壁躺在裏側,被子纏卷在身上,燈火尚明著。

  她也懶怠處理傷口,隻覺得疲乏得很,鋪天襲地的倦怠將身上的疼都衝淡不少,索性徑直滅了燈火,欲上-榻歇下。

  祁潯聞到了彌漫於室的血-腥氣,愈來愈濃烈,一時心煩意燥,隻將被子又提了提,遮住口鼻,沒好氣道:

  “櫃子裏有金創藥,你處理下。我不喜歡血腥氣。”

  唐窈無奈,重新點燃了燈火,今夜實在累了,懶得與祁潯吵。

  唐窈勉強扯掉了衣衫,取了藥瓶,隨意往身後撒了幾下。傷藥滋進肌理,冷汗從唐窈蒼白的額上滲出,哪怕死咬住唇,唐窈還是忍不住吸了幾口冷氣。

  “別吵。”

  祁潯蹙眉,索性又將被子提了提,蓋住了耳朵。

  唐窈剜了他一眼,也不知今日的祁潯是什麽毛病。因著祁潯此刻有把柄在手,她不願觸怒祁潯,便草草收了藥瓶,熄了燈,見被子已被祁潯卷在身上,隻和衣側身臥著。

  人雖疲累著,卻怎麽也睡不著。卻也不敢隨意動彈,一是怕碰著了傷口,二是怕祁潯弄醒祁潯又要折騰自己。

  祁潯也不得寐,隻覺心頭躁鬱難去,拽下被子,便是血氣縈鼻,不拽下,總覺得憋得慌,一口氣壓在心頭。

  忍耐了許久,祁潯索性掀開被子,一轉身便見唐窈蜷向外側,和衣而臥的模樣。

  祁潯以為唐窈已經睡了,小心翼翼地扯下唐窈的衣衫,卻不料唐窈突然轉過頭來,拉住了他的手腕,怒目而視:

  “祁潯!你便這般禽獸麽!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想著那事!”

  祁潯一噎,總不能承認自己想看她的傷勢,一時如鯁在喉,半晌才沒好氣斥道:

  “閉嘴。”

  唐窈隻瞪了他一眼,不願再起衝突,便又轉過了頭,任由祁潯折騰。

  待祁潯掀開綢衣,看見滿背傷痕的那一刻才明白什麽叫做後悔。

  他不該一時賭氣答應了唐窈的交易,也不該因自己一時想逃避,而叫來懷淩,懷淩本就因上次的事對唐窈心懷怨恨,此次分明下了重手。

  原本唐窈說要用苦肉計時,他已然決定不答應這場交易。沒有唐窈,他一樣有辦法收拾祁洛和皇後。可不知怎麽的,一時被唐窈激得便賭氣答應了下來。

  祁潯起身下了榻,拿過藥瓶才複回了榻上。祁潯將唐窈的衣物徹底退了。

  唐窈欲轉過頭來質詢,卻被祁潯按住。

  “趴好。”祁潯蹙眉。

  “你做什麽?”

  “上刑。”祁潯沒好氣道。

  唐窈還沒來得及反駁,就倒吸了口冷氣。祁潯已然開始上藥,祁潯找準傷口,細細撒著,一時藥蜇疼著傷口,倒還真有幾分上刑的意味。

  “不是讓你自己上藥了麽!”

  “你不是嫌吵麽!”

  這一句,直懟得祁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上藥過半,一時兩人無話,祁潯卻突然有些自嘲地問道:

  “你心裏,恨毒了我吧?”

  唐窈沉默了一會兒。隻將頭枕在手臂上,道:

  “不恨你算計我,恨你方才逼我。”

  祁潯設計自己,無可厚非。她自問也設計過祁潯,無論他是因為私仇報複,或是因為兩國立場,她都可以理解,還不至於小肚雞腸地惱恨。她隻恨自己,一時大意,賠了那麽多人的命。可方才祁潯非要逼她做出選擇時,那一刻,她真的恨毒了他。恨不得咬上幾口,恨不得踹上幾腳。

  唐窈一直覺得,除卻利益牽扯,祁潯對自己已仁至義盡。除夕夜的剖白之言,她一直都記得,感念著。可今夜,明明可以,無關利益,他卻非要逼她選出一個。

  一麵是她無法辜負的人,一麵是一百五十餘條人命。

  無論怎樣選,都是錯的。

  祁潯一時也有些心虛,如今氣消了,便鬆了口:

  “你若這幾日好好表現,我便兩個條件都答應。”

  “真的?”唐窈一時有些意外。

  “嗯。”祁潯幾乎是從鼻腔中發出的,十分不情願。

  唐窈半晌無言,隨後蹙眉試探道:“祁潯,你莫不是又憋著什麽壞心思吧?”

  祁潯一時憋屈氣惱得慌。想朝她腰上掐一把,卻怕牽扯到唐窈的傷口,索性將唐窈的綢褲一扯,朝臀-上拍了幾掌,邊拍著邊憤憤道:

  “是!我便是存了壞心思!有本事!有本事你別同我做交易!”

  清脆的響聲中,唐窈耳根子都紅透了,不再說話。祁潯這才氣哼哼地收了手。

  待藥已細細上好,祁潯伸手探了探唐窈的額頭,果然有些發熱。

  “我去叫懷辰來。”

  唐窈拉住了他,“算了。受傷後發熱是尋常。既是要演這“周瑜打黃蓋”的戲,我打算在祁洛皇後麵前演的,是你白日裏寵我,夜裏偷偷糟-踐我的戲碼,你若半夜叫人,不小心傳了出去,這戲便白演了。祁洛好糊弄,皇後卻不好騙,若不將戲做足了,便會被人看出來,將計就計,反將一軍。我今夜已同懷淩講過了,要他每二十天來一次,這樣,新傷累著舊傷才不容易起疑。”

  祁潯原本聽著那句“夜裏糟-踐我”怎麽聽怎麽不順耳,待聽到後麵那些話,悔恨更甚,心裏不舍,便沒好氣道:

  “你不就是想救秦訊麽!我答應你便是了!也不用你演什麽‘苦肉計’了!你以為沒你這交易,我便扳不倒祁洛麽?”

  唐窈不知祁潯為何突然這般好心,沉默許久卻道:

  “祁潯,我不想欠你的。”

  祁潯被這話頂了回去。

  祁潯從來都知道,唐窈這個人有多要強。卻沒想到,她會倔成這樣,偏執到底。

  所以今夜慘敗時,她雖然跪他,卻不肯求,仍挺著脊背說要同他做交易。

  即便有捷徑,因為問心有愧,便不肯走。

  祁潯何嚐不明白,以唐窈的聰慧,她要與自己做交易有千萬種法子,要騙過祁洛和皇後也有千萬種法子,可她偏偏選了這一種。她何嚐不是因為自責因自己的過錯而牽連了那麽多人的性命,她要用這樣的方式罰著自己,用這樣遍體鱗傷的方式,求一個心安理得。

  明白歸明白,這性子,可真讓人惱啊。

  祁潯有些怒,又心疼得緊,隻將燈火熄滅後,替她蓋好了被子,便轉身別扭道:

  “隨你便!”

  那一夜,祁潯終於明白,為什麽聰慧如唐窈,卻不明白過剛易折的道理。寧肯強硬著,受盡搓磨。也絕不肯低頭服軟,示弱一次。

  因為,她不敢啊。

  她不知道那些知曉她軟弱的人,究竟是要拿過來利用和傷害,還是來疼惜。

  比如他利用唐瑜,不就是麽?

  祁潯以前從未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過錯。那一夜,卻突然覺得自己很混-蛋。

  第二日,唐窈仍在外人麵前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一如往常地把日子過下去。而祁潯則一天都氣不順。

  這是懷淩真心的感慨。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哪裏惹著了祁潯,祁潯這一整日都沒給他好臉色看。研磨時,明明與平日裏一樣,祁潯卻非要嫌他慢,磨快了便嫌他磨得差。處理案牘時,每看完一本,幾乎是扔給他的。底下人出了些差錯,祁潯都要怪在他頭上,訓斥幾句。懷辰今日笑嘻嘻地說了些不著調的話,便被祁潯斥責了,又讓他去掃馬廄一個月。這原本也沒什麽,從前也是常事,這次祁潯卻連帶懷淩也斥責了,說他沒管好懷辰,整日任由他胡鬧,並要懷淩辦完公務後,陪著懷淩一同掃馬廄,靜思己過。

  從小跟在祁潯身邊,連重話都沒聽過幾句的懷淩覺得自己很冤枉,很委屈,很難過。

  懷淩正兀自思索著究竟是哪裏做錯了,案牘間祁潯卻突然抬頭冷麵問道:

  “秦訊呢?關在哪裏?”

  語氣很不友善。

  懷淩趕忙回過神來,回稟道:“在地牢裏,沒有殿下的吩咐,還沒動他。”

  祁潯從椅子上忽地起了身,甩了甩袖子,黑著臉道:

  “去地牢。”

  作者有話要說:你以為我在虐女主?不!我其實要開始虐男主了!所以看在這句話的份兒上,不要罵我(狗頭保命),男主隨便罵!

  等這部分的劇情搞完了,鑒於他最近這麽狗,先給男主先安排一個小型火葬場!

  另外,之所以不在這裏安排火葬場,是因為我一直覺得唐窈和祁潯這兩個人物最大的閃光點就是拎得清,畢竟兩人立場不同。如果唐窈因為被祁潯算計就恨上了唐窈,這個人物的層次就會降低很多。

  而之所以會寫女主挨打這件事,是有一定考慮的,後麵大家就明白了。

  最後,再次抱歉今天鴿了一章,明天一定補上!

  說是12點之前,emmm其實我好像差不多就提前了幾分鍾,主要是手速跟不上,一般寫一章要三個小時(手廢黨捂臉),先保證質量,再保證數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