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玄天走得很謹慎。

  一個習慣於依靠視覺活動的人，總歸是無法習慣這種黑暗的。

  那就好像是閉著眼睛在夜色中行走，讓人不由自主地不安起來。

  陰影依然纏著他。

  雖然無法限製他的行動，但是軒轅玄天卻還是覺得有些不適。

  那種感覺難以形容。

  並不是刺痛，也不是燒灼感或者冰凍感。

  他的觸覺變得異常敏銳，幾乎能夠感到自己血管中血液的流動。

  它們焦躁地在接觸到陰影的地方橫衝直撞。

  體力在緩緩流失。

  但這種現象並不嚴重。

  軒轅玄天的視野中忽然有小小的一點，突兀地亮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再去仔細看的時候卻發現那裏依然是一片黑暗。

  在他幾乎以為那是錯覺的時候，那點紅光再次閃現了一下。

  他走了過去。

  那紅色的光芒很微弱。

  就像是在潮濕牆壁中老化的電線遇水之後漏電的樣子。

  非常細小的一點，發出斷斷續續的紅光。

  他將沾惹滿玄清氣的左手靠了過去。

  那附近的溫度有些高，大約因為那是聚集能量最多的地方。

  手下的觸感有些堅硬，有著相當多的棱角。

  他猝然握緊了它。

  陡然間，周圍的景色變了。

  亮光一下子撕扯開黑暗撲了過來。

  軒轅玄天下意識地閉上雙眼。等過了幾秒鍾之後，他再次睜開了它們。

  眼睛有些酸澀，眼眶中帶著濕潤感，完全是因為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巨大的明度變化。

  那是一片開闊的野地。

  各色的石塊嶙峋地豎起。

  地麵上布滿血紅的裂紋，不知是什麽生物的屍骨散落了一地。

  天空是明亮的紫色，同樣密布著紅色的裂紋。裂縫中閃動著亮光，這讓這個空間看起來似乎在下一秒就會碎裂。

  軒轅玄天覺得這應當隻是幻覺。但是眼中所見的世界看上去異常真實

  軒轅玄天將手掌攤開，那東西安靜地躺在那裏。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塊水晶。黑色的一小塊，滿是棱角。

  表麵摸起來很光滑。

  微弱的紅光從晶體中間透露出來，時隱時現。

  這應當就是剛剛軒轅玄天在黑暗中所見到的亮光。

  腳下的世界碎裂開來。他落了下去。

  腳再次落到實體地麵上有些許疼痛。

  他再次回到了地下通道中，淩小兔站在前麵，背對著他。

  陰影占據著前麵的通道，其中不斷刺出黑色的尖利玩意兒，迅猛地衝著淩小兔刺去。

  淩小兔動作靈活地避開了它們。然後手中射出一股奇異的妖力，將那些陰影逼退。

  軒轅玄天立刻知道那隻是一個幻象，淩小兔不可能有這種力量。

  “別玩這種把戲了。”軒轅玄天平靜地說道，“你隻是個冒牌貨。”

  陰影侵入了“淩小兔”的身體。

  她回過頭來。

  黑色的微妙圖案盤踞在她原本白皙透明的皮膚上，高高的小額頭經過右邊粉嫩的臉頰一路蔓延進胸口裏麵。

  充滿了妖異的色青感。

  那個人形的生物開口說道：

  “你到底是什麽？”

  被披著別人臉蛋的敵人問話，這種經曆可不常有。

  “如同你所見到的，隻是一個人類罷了。”軒轅玄天聳聳肩。

  麵前冒牌貨的聲線跟淩小兔沒什麽差別，但在大多數情況下軒轅玄天可不用這種油膩膩的語調說話。

  “人類？開什麽玩笑。”對方指著某個角落，淩小兔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地上堆積著一堆白色的碎片，看起來像是碎骨，“他們才是人類。你現在可是在我的體內。而在這裏，這樣才應該是一個普通人類應當有的形態。”

  什麽叫“你現在可是在我的體內”！麻煩你不要用她的臉說這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好嗎？

  “算了，我懶得跟你探討這麽高深問題。”他將那枚黑色的晶體扔了過去，“雖然你選了一個不錯的外殼，他看起來也確實挺有反派BOSS的派頭，但很抱歉，我對我女人的冒牌貨可不會手下留情。”

  玄清氣撲了上去，很快摧毀了陰影的內核。

  披著淩小兔外殼的東西漸漸失去了人類的形態，變成了一堆看起來粘糊糊的黑色物質。

  “這真是個愚蠢的選擇。”極端沙啞的硬質聲音從那堆玩意兒裏傳出來，“你們根本不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像是一擊低低的感歎。

  然後周圍再次恢複成了一片黑暗。

  那些濃烈到什麽都看不見的黑色逐漸消失了。

  淩小兔看到軒轅玄天站在那裏。

  白色的玄清氣依然遍布在通道中，這樣可以當做照明。

  “你那裏怎麽樣？”她問道這個突然出現的家夥，“我倒是沒遇上什麽麻煩甚至一點損傷也沒有。”

  “一場讓人愉快的打鬥。”軒轅玄天輕快地說，“不管怎麽攻擊，它都隻是被逼退，而無法真正消失。這種可以反複毆打的感覺真不錯。”

  他看起來稍稍有點狼狽，但也隻是頭發上的淩亂而已。

  看來並不是多麽輕易的爭鬥。淩小兔默默地想。

  軒轅玄天看著她，表情逐漸變得驚訝起來：

  “你怎麽了？”

  “啊？”淩小兔疑惑地發出一個單音。

  “你頭發的顏色怎麽變紅。”軒轅玄天忽然湊近了過來，把淩小兔嚇了一跳。

  他眯著眼睛仔細打量了淩小兔一陣之後，補充了一句，

  “你的眸色也變淡了。”

  “是嗎？”淩小兔拽下劉海的一撮黑發，努力抬眼看著它們。

  可是她看了半天也沒能分辨清楚那到底變成了什麽顏色，於是隻好幹脆作罷。

  “不難看吧？”她心裏突的一激靈，她迅速的瞥了眼軒轅玄天

  軒轅玄天用一副你真是‘淩無敵’的表情看著她。

  然後過了幾秒鍾之後他皺起眉頭：

  “比起你的現在，我比較喜歡你原來那樣。”

  對於軒轅玄天的這個建議，淩小兔隻能訕訕地摸了摸又撓了撓頭發。

  地麵忽然猛烈晃動了一下。

  他們踉蹌了幾步，通道上方掉下一些石灰來。

  兩個人抬頭瞪著上麵。

  很快就又震動了一下，這次有少許碎石落了下來。

  “怎麽回事？”軒轅玄天很不爽地問道。

  “不知道。”淩小兔老老實實回答，“但是對於這種情況來說，我覺得我們最好快點離開。”

  軒轅玄天感受了一下空氣的流動，發現離他們不太遠的地方有風進入。

  “這邊。”他一邊說著，一邊讓通道內的空氣都向著他們上方聚集，這樣至少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

  兩個人跑了起來。

  震動依然沒有停止。

  那並不像是地震，而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不斷從上方往下撞擊。

  “奇怪。”軒轅玄天一邊飛快地跑動一邊拉著淩小兔的胳膊大聲說，“上麵有非常密集的能量，就像是玄清氣。”

  “那不是你擅長的嗎？能不能試著阻止它們？”

  軒轅玄天試了試，震動並沒有停止。

  “它們被另一種能量支配。”他皺著眉頭，“它們試圖聽從我的控製，但是卻有另外的能量妨礙著，無法溝通。”

  “那我們就抓緊時間逃吧。”淩小兔被他拉著所以並沒有花費過多的力氣，但是在這種昏暗的地道裏跑也是件體力活，她幹脆地說，

  “等從這下麵出去之後再考慮怎麽應付它。這通道看上去已經老的掉牙了，你看，這裏麵連燈都沒有裝！我實在不怎麽想在解決了這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陰影之後卻被活埋在這下麵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