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一院，眼科診室。

  “醫生，我的問題嚴重嗎？”望著桌子後麵表情嚴肅的中年謝頂的坐診醫師，薑辰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喉嚨。有時他覺得，這些醫生所穿的白色醫者大褂，根本就是為了給病人緊繃的神經，再多添上一絲壓力。

  “別著急，來，把你的問題再描述一遍。”

  “嗯？好吧，就是我的視野裏突然會重複跳出來一個字幕。對了，就像是卡住了的機械留聲機那樣，來回重複播放的那種！”薑辰連說帶比劃，希望對方能夠理解自己問題的嚴重性。

  “原來如此！”醫生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怎麽樣，醫生？”薑辰急切地問道。

  “你來錯地方了？”

  “您是說我的問題不是眼睛的毛病，應該去看別的科室？”薑辰疑惑地問道。

  “不，我是說一院已經治不了你了。你該去三院！”

  薑辰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三院專門收治一些精神有問題的患者。這是在說他的腦子有病啊，這讓他怎麽忍，他的病已經恢複了好吧！

  “庸醫！我以後就是瞎眼也不會再來找你！”

  咬牙切齒了半天，薑辰用手顫抖著指著對方的鼻尖說道。

  “對、對、對，我是庸醫。現在能把你手裏的椅子給放下了吧？”中年謝頂醫生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問道，他明白這種時刻絕對不能再刺激患者了。

  “砰！”、“砰！”

  第一聲是椅子重重頓在地上的聲音，第二聲是薑辰摔門而出的聲音。

  “呼！還有暴力傾向，病的不輕啊！”

  謝頂醫生一邊感慨，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光亮的腦門上冒出的虛汗。

  “砰！”

  門又被用力推開了。

  “你、您還有什麽要求？”

  謝頂醫生的手一哆嗦，手帕掉了下來。他剛想發怒，待看清了來人，又趕忙變換了語調。

  “診費能不能退了？”

  薑辰語調凝重的問道。八個銅分的診費，花了他身上一大半的存儲，剩下的兩個銅分都不夠他坐回去的蒸汽公交車了。

  “能，當然能！”

  謝頂醫生趕忙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枚麵額為十的銅分，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多出來的兩銅分算是表達我對自己學醫不精的懺悔......”

  “砰！”

  沒等他說完，門又被重重的關上了。桌上的十銅分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兩枚麵額為一的小銅分，在滴溜溜地旋轉著。

  ......

  秋日的午後，陽光溫暖而柔暢。

  “啪嗒！”

  薑辰走下蒸汽公交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塊頗顯老舊的銀質懷表，按下了頂端的機簧。離開了封城一院後，那個在視野中瘋狂跳動的綠色字幕，終於停歇、消褪了。

  “慢了整整七分鍾！”

  他抬頭望著封城中心廣場，高高的尖頂塔樓上鑲嵌的巨大時鍾，對比了一下時間，皺了皺眉頭。

  這是他上午離開醫院時，老頭交給他的。而當他想要將時間調整回來，卻發現校準按鈕，根本就無法撥動。

  他歎息著搖了搖頭，然後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份折疊著的報紙，這是他在一院門口花了一個銅分買的。上麵關於求職的版麵，已經被他用鉛筆做了大大小小的標記，然後又被打著叉劃掉。

  相較於陸肆的報複，搜尋查找魔藥材料，和毫無頭緒的綠色字幕。他也不得不麵對另一些更為現實的問題：老頭兒的積蓄已經花完了，孤兒院的房租拖欠，他本身也沒有收入來源，織織和三小馬上就要餓肚子了......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現在手裏沒錢了。

  而這件事更深遠的一層結果便是，拖欠的房租若不能及時補上，孤兒院將宣告破產，房產將會被收回，三小的收養資格也將被政府收回。

  這是他所絕對不能容許發生的。

  一瞬間，考慮到他們拮據的經濟現狀。若不是牽扯太多，他都想要將那把嗜血之匕給當掉了。畢竟那麽大一塊黃金，應該能換很多錢吧？

  所以他一離開一院，就馬上買了份報紙開始求職。他所憑借的依據，隻有身上那份封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而且還是一個冷門到不能再冷門的專業----《古代史》。

  當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地選擇了這個專業，根本就無法解決就業好吧。但是反正他已經決定不再繼續上了，也就不再糾結了。

  於是他懷著一種忐忑與期待並存的複雜心情，開始了自己的求職之旅：

  “什麽？封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這個我不管，有沒有工作經驗，會不會鍋爐的維護與修理？”

  “來應聘會計的？有沒有介紹信，沒有？那我錄取你之後，你能夠意思多少呢？什麽意思？意思就是意思意思！”

  “搬鋼錠？小老弟你來晚了啊，我們已經招夠人手了。那邊還有兩個封城大學的畢業生呢，學的什麽社會科學。說實在的，社會科學能幫你搬幾個鋼錠？這不科學嘛！”

  “沒錯，沒錯，就是這裏。來來來喝杯水，我們公司五險一金，待遇從優，隻要你能將我們的產品推銷出去，就能得到其他人夢寐以求的高薪。要求？沒有要求！來，把表填一下，交完押金明天就能上班了。”

  一番奔波下來，他充分領略到了在這個世界上求生的艱難與複雜的套路。

  ......

  “最後一家了！”

  薑辰看著報紙角落裏標注好的一個信息，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不由地皺緊了眉頭。他身上僅剩的八個銅分，已經全部用來購買車票了。不管這次成功與否，他都隻能步行回孤兒院了。

  封城中心廣場距離孤兒院可是有著一大短路程。

  而他之所以將這家留在最後，是因為它刊登在上麵的信息實在是太過模糊了。隻提供了一個地址，沒有公司名稱，沒有具體的職位要求，但是薪水卻是不低，已經趕得上之前的會計職位了。

  這就讓他產生了大大的懷疑，經曆了前幾次求職，他心中已經默默地將之劃分為騙局套路那一類了。

  “不管了，反正我身上沒錢了！敢騙我就讓他們管飯，吃完再走！”

  暗暗下定了決心，他原本鬱悶的心情舒緩了許多。

  對照著廣場上的道路示意圖，薑辰很快就來到了報紙上刊登的地址。

  “是這裏？”

  薑辰驚訝的望著眼前恢弘的建築，再次低頭確認了一眼手中的報紙。

  這是一間博物館。

  在它的正門入口，豎立起了一道隔離帶，用作檢票。前來參觀的遊客已經有秩序的排列起了整齊的隊伍，薑辰加入了其中，好整以暇地打量起了博物館來。

  博物館占地廣大，裝潢考究，就坐落在城市中心廣場的旁邊。午後的陽光映照其上，照耀得整棟建築一片富麗堂皇。

  但是隻看了一眼，薑辰就感到了一陣口幹舌燥。

  熟悉的綠色字幕又開始在他的視野中跳動了：

  “魔性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