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作者:周蛋撻      更新:2020-08-11 13:06      字數:4648
  慕須京看了眼鈴蘿說:“你讓開,我跟他打。”

  “憑什麽?”鈴蘿冷笑,“我先來的,要打也是我先跟他打,你排隊。”

  越良澤聽得啞然,他沒想到今晚這一個兩個大半夜不睡覺,竟都跑來找他打架。

  慕須京手中長劍反射著天上月光,清冷又邪氣。

  他換了招式,依舊不退。

  越良澤說:“你先等等,我也想試試他手中劍。”

  鈴蘿回頭瞪他。

  越良澤越過她,將她護在身後。

  鈴蘿站在櫻樹下氣呼呼道:“那誰贏了就跟我打!”

  她話音剛落,這兩人身影就動了。

  兩人虛晃出殘影,雙劍相拚,月下落花翻轉也不及他倆交手招式變換的速度快,道道相撞的劍光將落花斬碎,櫻林花雨不知覺間又多了許多。

  普通人看著隻覺得眼花繚亂,都是殘影飛來飛去。

  鈴蘿卻看得很清楚,一招一式,靈力運轉,劍意變幻。慕須京用的依舊不是北庭月宮的劍術,卻跟上次與她比武時更快。

  她認得這是誰的劍術。

  越良澤該比她更清楚。

  鈴蘿眨眨眼,眼裏倒映著此時認真對戰的越良澤。

  她入魔第二年,越良澤在南江城待的第二十三日。

  鈴蘿放棄了美人尖,又從二十六魔那搶了本邪劍譜,準備著手練妖魔的劍術。

  她不喜歡自己揮斬出的每一劍,劍意都有著純正的浩然之氣。

  在那時的她眼中,那是最沒用的東西。

  可越良澤卻說:“你控製不了的。”

  鈴蘿氣道:“要你管!我不練美人尖了,你怎麽還不走?我看起來很好說話嗎?”

  鑒於前幾天她硬逼越良澤吃街上買來的烤包子,過後又感到一絲後悔,於是也就嘴上凶他,並未動手。

  那夜她躺床上,睜眼閉眼都是越良澤狼狽不堪的模樣。

  他轉身邁步時,無論多少次,鈴蘿都覺得他會一去不回。

  她像是把什麽東西弄碎,再也好不了。

  可阻止越良澤離去,看那個男人背對著她無言靜默的時候,也是一種殘忍。

  鈴蘿難得懊惱,皺著眉頭,在黑暗中也抬手遮住了眼。

  自從她說拿越良澤練美人尖,兩人基本每晚都同塌而眠,盡管鈴蘿無數次說過不準他睡在身旁到天明,都被越良澤連哄帶騙過去。

  最後她自己也都嘴上凶兩句,懶得付出行動。

  今晚人沒來,她倒是睡不著了。

  鈴蘿越想越氣。

  我幹嘛了!

  不就讓你吃個包子嗎?不能吃就不能吃,那你怎麽不說!

  你說不吃啊!

  渾然忘記自己當時魔性失控,越良澤若是不妥協,她能把整個南江城都毀掉。

  鈴蘿還在心裏嘀嘀咕咕碎碎念,忽然聽見門開了。

  熟悉的氣息飄進來,腦子裏所有聲音都散去。

  越良澤進屋的動作很輕,他剛沐浴回來,發幹了,身上卻有霧感。那股她喜歡的浴後淡香時有時無,在男人走近床邊時變得清晰。

  鈴蘿放緩呼吸,裝作已經睡著。

  屋裏燈早熄了,越良澤進來時也沒點,他在昏暗中輕門熟路地來到床邊,卻靜靜地站立片刻,似乎是在確認她是睡著還是醒著。

  鈴蘿在心裏想:

  今晚可能也許大概算我不對,那就勉為其難讓你今夜睡在我旁邊吧。

  越良澤靜了好一會,才彎下腰去。

  衣料摩擦的聲音悉悉索索,鈴蘿感覺到他在身旁躺下,又鑽進被子裏,帶著冷氣與過後的暖意。

  這男人還得寸進尺地伸手攬過她的腰,小心翼翼地從後方抱著她,溫熱的胸膛抵著她的背,隱約能感受到那顆跳動的心髒。

  鈴蘿想起越良澤望向自己說算了的時候,眼睫輕顫。

  算了。

  今晚隨他吧。

  越良澤垂首在她頸項,姿態強勢的擁抱卻又依靠著對方,無邊的黑暗遮掩了他的脆弱。

  “鈴蘿。”他輕聲叫著女人的名字。

  鈴蘿安靜地聽著。

  他總是喜歡叫她名字。

  越良澤的聲音很輕很輕。

  他說:“我不想吃。”

  兩人的發交纏在一起。

  鈴蘿聽著男人微微顫抖的聲音。

  “也不想再也見不到你。”

  鈴蘿不知自己出於何種心理短暫的向越良澤妥協。

  翌日她去掃蕩了大部分食材回來,跟越良澤說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以後也不會再逼他吃東西。

  然後要他做完就走。

  這次就不殺他了。

  越良澤看了滿屋的食材,眼裏是笑意:“竟不知道你到底是要我走還是不想我走。”

  “你最好現在就走,我隨時會改變主意,殺了你對我百利無害。”鈴蘿冷冰冰地說,“現在不動手隻是不想怪慈來找我麻煩耽誤時間。”

  越良澤卻不見半點惱意。

  雖不練美人尖了,但偶爾鈴蘿不自覺地靠他太近,兩人之間還是會有點什麽。

  鈴蘿拿來邪劍譜要挑劍術練,翻完全書,最後入她眼的也就一個。

  一個名叫半日劫的邪劍術。

  越良澤看後沉默片刻,將做好的零食碟子放在桌上,跟她說:“你要練這劍術?”

  鈴蘿哼道:“怕了?”

  “它已經失傳了。”越良澤在她身旁坐下,給她剝著堅果殼,“這劍術隻能一傳一,生死皆可,但方法特殊。”

  什麽叫做生死皆可?

  鈴蘿偏頭看他,狐疑道:“你知道?”

  “曾跟半日劫的劍術傳人交過手。”越良澤耐心道,“它雖然是邪劍術,但學此術者越是精湛,妖邪氣便越發微弱。”

  “至強者,可達到一息不存。”

  他剛入世時,曾受邀進山除一魔。

  這魔殺一百二十三人,屠了從此處過的好幾隊王城兵馬,是周邊村鎮和邊境行軍將士的大威脅。

  如此為害世間秩序的魔,被普通人忌憚又厭惡,雖想把這魔除去,奈何對方實力強勁,軍士數次不敵,隻得廣招天下修者前來除魔。

  那也是越良澤用無生斬殺的第一隻魔。

  雖說魔,可它卻是一個入魔的男人。

  雪山之中,男人在屋前提著劍朝他笑道:“是人是魔有什麽區別,都一樣的。”

  他雖隻有一把普通佩劍,卻斬殺了許許多多來此除魔的修者。

  魔息來自男人本身,並非他的劍意。

  越良澤在對戰中從男人口中得知半日劫這等邪劍術。

  “此劍術隻單傳一人,就算我死了,它也會自己找到繼承者延續下去。”男人猙獰地笑著,“你殺不完的!”

  越良澤殺了他,碎了佩劍,將其灰飛煙滅,以為這樣就能阻止半日劫尋找繼承者。

  後來卻又遇上了會此劍術的人。

  鈴蘿當時嘲笑道:“既然半日劫找到了繼承者,你又怎麽說它已經失傳?”

  “因為現在已經沒人會了。”越良澤說,“半日劫真的死了。”

  鈴蘿不信他的,約了幾位二十六魔對劍,對方卻不得要領,光她一個人習得皮毛,卻不得劍意精髓。

  她氣呼呼地跑來找越良澤:“你可有半日劫的記憶?”

  越良澤似早知她會來要,不緊不慢地遞給她玉靈珠道:“裏麵存了。”

  鈴蘿將他曾與半日劫對戰的玉靈珠反反複複看個遍,最後確定,這半日劫是練不成的。

  那時她沒問最後一個會半日劫劍術的人是誰,也沒問半日劫如何死的。

  因為她沒過兩天,就丟下越良澤離開了南江城。

  如今再看,越良澤與慕須京前世是認識的。

  可能還有許多她不知道的事。

  鈴蘿回過神來,見這兩人還在打,便氣呼呼地轉身走了。

  刀劍聲清脆,越良澤瞥見離去的鈴蘿,收劍停戰,本欲再攻的慕須京也因此停住。

  “鈴蘿。”越良澤叫她。

  鈴蘿回頭:“幹什麽?”

  越良澤眨眼:“你怎麽走了?”

  話裏還有點點茫然。

  鈴蘿冷笑聲:“你有人陪著練劍,我幹嘛不走?我還想回去睡覺。”

  越良澤收劍,不理慕須京,朝鈴蘿走去:“你來找我何事?”

  慕須京:“?”

  他眉目陰鬱道:“你走什麽?”

  越良澤說:“不打了。”

  慕須京:“她之前說了,誰贏再跟誰打。”

  “你贏不了我。”越良澤側首,輕挑著眼尾,“你今夜找我比武,應該是知道我就是殺死你師父的人。”

  慕須京神色無波地看他。

  他知道殺人的是聖劍宗弟子,卻不知那人是何模樣。

  鈴蘿卻奇怪道:“薑妙沒告訴你他是聖劍宗的人嗎?”

  怎麽說也是北庭月宮的現任宮主,慕須京隻知道那些輕視薑妙的人才會叫她名字,因此不由看了眼鈴蘿。

  慕須京:“她的手語看不懂。”

  鈴蘿:“……”

  慕須京又問越良澤:“你為何篤定我贏不了?”

  “你師父能做到一息不存,可你還差了些,與你對戰中還是能察覺到邪氣,若是與掌門級別的人對戰,被察覺到會給你自己惹來禍端。”越良澤淡聲說,“你沒能做到一息不存,也走不出這劍陣。”

  慕須京眉頭微蹙,臉上罕見的有了一絲情緒變化。

  他低頭看去,原本散落的櫻花不知何時已成了一個劍陣,正被他踩在腳下。

  “你劍術不錯,咒律卻一塌糊塗,竟然半點都沒察覺到。”鈴蘿問,“你師父沒教你?”

  慕須京靜了片刻,才漠然道:“他不是我師父,找你也不是為了報仇。”

  鈴蘿:“那你一上來就開打?”

  “隻是想試試能斬殺半日劫的人是何等實力,為自己日後可能遇上做準備。”慕須京輕輕揚眉,麵帶三分譏諷,“你的劍一開始對我就有殺意不是嗎?”

  越良澤:“……”

  無生:那是你的榮幸!

  越良澤說:“我與半日劫一戰,是因為那人入魔為害一方,而非針對這劍術,我對半日劫並無偏見,你學會了也不會時刻盯著你。”

  慕須京淡聲道:“說不定我日後也會跟他一樣,殺人不眨眼。”

  越良澤:“等到那時再說。”

  慕須京抬眼看他:“到那時再殺我?”

  “殺你的人不一定是我。”越良澤轉身看他,卻朝鈴蘿歪的位置了下頭,“你也並非一定會入魔重複那人的路。”

  鈴蘿打量了眼慕須京,發現這人有點意思。

  慕須京是北庭月宮前任宮主的私生子。

  所謂私生子,是從小養在鄉野裏,與北庭月宮和修者沒有半點關係。

  他雖有靈力,卻沒有受過任何教導,也對修者沒有半點憧憬。

  直到被帶回北庭月宮,卻也沒人認真教導他。

  慕須京會的劍術是半日劫,仙門正派不恥且抵製的邪劍術。

  他隻會這個。

  這劍術罕見,沒什麽人知道,月宮甚至以為是他自創,還誇他是天才。

  除了這兩人。

  越良澤與慕須京說完,這才回頭看鈴蘿,問:“你怎麽知道半日劫?”

  鈴蘿麵不改色地說瞎話:“古籍裏記載過,比武那次察覺到劍術裏的邪氣,就詐了他一下,沒想到猜對了。”

  在兩人看著自己時,鈴蘿又沒好氣道:“看我幹什麽,我對這劍術又沒有歧視,愛練不練,入不入魔看自己本事。”

  我還想練呢!

  慕須京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靜默片刻後收劍,轉身離去。

  “哎,站住!”鈴蘿卻叫住了他,“我們幫你保密,你得幫我做件事。”

  慕須京回頭看去,“何事?”

  鈴蘿指著越良澤說:“在這陪他練劍,練到天亮。”

  慕須京:“……”

  越良澤愣住了:“……為什麽是他陪我練?”

  “我也在啊。”鈴蘿眨著眼,“我也想多過幾招半日劫。”

  慕須京沒得選擇,他剛走了沒兩步,又回頭重新拔劍。

  鈴蘿不要他回去在這練劍比武,隻為了明日丟了鎮仙玉後,讓那幾個嘲諷越良澤的人閉嘴。

  有的話太刺耳,她聽著都生氣。

  隻是沒想到中途來了個慕須京,天降幫手,不要白不要。

  本是在櫻林等白藏回來的越良澤,莫名其妙跟兩人對劍到天明,朝陽初升時三人才從櫻林離去。

  鈴蘿納悶地看了眼身邊兩人:“你們跟著我走幹什麽?”

  越良澤:“我住你對麵。”

  慕須京:“我也住內庭。”

  鈴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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