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周蛋撻      更新:2020-08-11 13:06      字數:5622
  風天耀真是要被氣得吐血了。

  他堂堂南山雪河的大少爺,什麽時候被人罵過廢物!

  誰敢!

  他爹娘都沒舍得罵過!

  “少爺我跟你拚了!”

  風天耀拿起朔方就朝鈴蘿斬去。

  鈴蘿求之不得,揚首笑著迎戰,卻被一道無比霸道強橫的劍意攔在兩人之間橫掃散去,將二人定住。

  金鸞池宴台上的風雲鴻指間流轉著神術劍意的螢光。

  風天耀咬牙不甘道:“爹!你放開我!她剛竟然罵我!我要跟她再打一場!”

  雲守息屈指輕彈,將束縛著鈴蘿的劍光碎掉,與風雲鴻道:“今日比武勝負已分,比以往都要精彩。”

  其他人都開始打圓場。

  二掌教道:“今年各家皆是人才輩出,一時竟不知該豔羨何人才好。”

  福羅門道:“一個已學會神術劍意,一個年紀輕輕就破生死境,這般好苗子老朽恨不得都帶回去自家宗門去!”

  青陽宗主笑道:“我看你可是搶不過風掌門和叄息真君啊。”

  太初掌教起身,走向前方笑著說場麵話,一邊給判官眼神,讓他去準備魁首禮呈上來。

  “此次金鸞池宴大會魁首比武,東島天極,鈴蘿勝!按照曆代規矩,前三者皆可站在鎮仙玉前拔劍一試,你們二位可想好誰先來?”

  太初掌教笑看著下方二人。

  “我來!”風天耀率先搶答。

  跟鈴蘿嗆氣是一回事,他想拔劍又是另一回事,後者吸引大過前者。

  鈴蘿把玩著手裏木劍,側身退了一步,讓他先去拔劍,卻掃了眼金鸞池宴台一角的越良澤。

  越良澤啞然,端茶遞至唇邊裝模作樣地喝著。

  白藏還在問他:“你怎麽看出她到生死境了?”

  越良澤說:“剛到太初那天,在山門時接了她一劍。”

  那一劍流露出的靈力運轉讓他捕捉到熟悉的氣息,是已到生死境邊緣,甚至能夠突破的感覺。

  可鈴蘿本人卻壓著沒有突破,反而等到今天。

  眾人皆知,若是破了生死境,就不能參加金鸞池宴大會比武。

  越良澤雖然看破了,卻什麽也沒說。

  此時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鎮仙玉上,一年又一年,在太初其實每年都有人拔劍,可結果都是一樣的,但隻要沒人能成功拔劍,就意味著還有無限可能。

  時間久了,人們反而希望自己能見證奇跡發生的一幕。

  哪怕明知風天耀也拔不出,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看他拔劍的瞬間。

  風天耀拔劍非常有儀式感。

  他擦了擦臉,又搓了搓手,氣沉丹田,恭恭敬敬地伸出手,緩緩握住黑色的劍柄,感受著鎮仙玉的冰冷。

  越良澤也在看下方,他甚至隱隱約約能聽見劍靈的聲音。

  鎮仙玉又在嘶吼一個滾字。

  無生:對!握上去!侮辱它!它髒了!它已經被別的人握住劍柄!髒死了!主人是不會要你的!你也配不上我無敵的主人!

  越良澤:“……”

  果然聽得最清楚的還是無生囂張的喊話。

  如果可以,鎮仙玉出來後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無生斬了。

  風天耀拔劍失敗。

  無論他怎麽沉住氣發力握著劍柄試圖動搖它,都是無用之功。

  鎮仙玉不聽他的。

  “怎麽可能!”風天耀不服氣,要跟這把劍杠上。

  天地鏡嘲笑朔方:“你主人看上鎮仙玉不要你了哈哈哈哈哈!”

  朔方哭嚎道:“你閉嘴!你不要再跟我說話!你煩不煩!”

  風天耀雙手蓄滿靈力,再次握住鎮仙玉拔劍,仍是無事發生。

  太初掌教輕輕搖頭:“看來也是無緣人。”

  風天耀氣得在心裏暗罵聲,按著腰間佩劍朔方黑著臉氣衝衝回去宴台上,又輸了比武又拔劍失敗,風大少爺很受打擊。

  可他走了沒兩步又回頭朝鈴蘿看去,指著她道:“你來!”

  不信這女人能拔出鎮仙玉!

  鈴蘿之前過了癮,現在對這鎮仙玉興趣缺缺,懶得理它。

  可若是不拔劍又會惹各方猜忌懷疑,於是漫步上前,隨便伸手握住鎮仙玉,在其他人屏息等待中,卻挑了下眉。

  上輩子她就沒有拔劍成功。

  因為在她手握劍柄時現場出了異樣,那隻藏匿在西海太初的魔出來了。

  不過腳背深淺的弱水忽然高漲而起形成衝天水幕隔絕了宴台視線,一團黑霧在弱水中掙紮散開,逐漸形成一個人形朝鎮仙玉飛去。

  風天耀愣了下,那黑影穿過他,空氣中冰冷的氣息震懾著竟讓他動彈不得。

  “什麽人!”

  台上太初掌教怒喝。

  風雲鴻瞬影到風天耀身前,那黑影撞上來時卻似霧散開,另一團黑影卻已到鎮仙玉前。

  “魔息?”風雲鴻沉聲道。

  台上有人驚呼:“怎麽會有魔出現!”

  雲守息手中劍出鞘,劍光瞬斬開的水幕,卻已有人比他先到鎮仙玉前。

  黑霧人影朝鈴蘿伸出細白森然的手骨,在旁人眼中,這白骨魔的速度太快了,哪怕是雲守息的劍光也來不及,在其他人掠影去往台下時,最先趕到鎮仙玉前的越良澤下意識地拔劍攔下對方。

  那偌大的重劍,在此沉寂千年的神武,曆經無數人試圖拔劍卻失敗,沉默看過世事滄海變幻,西海太初的鎮教之寶鎮仙玉,被這個男人輕而易舉地拔出,並斬出橫掃整個太初的劍勢。

  劍光大綻,呼嘯的劍勢引得這片弱水咆哮而起,飛射的弱水都裹挾著霸道無比的劍勢,與那劍意融為一體,成為可割破皮肉的劍刃朝白骨魔飛去。

  鈴蘿被越良澤護在身後,旁人都被鎮仙玉霸道的劍勢波及必須靠靈力護體站穩身形時,她卻一根頭發絲都沒被傷到。

  仔細想想,兩輩子,這人都是因為飛身而來攔白骨魔才拔出鎮仙玉。

  白骨魔被鎮仙玉斬碎成霧散去,不見蹤影。

  鎮仙玉的劍勢動蕩好一會才停歇,掀起水牆的弱水重新落下,發出陣陣嘩啦的水聲。

  台上多人因震驚起身,看著台下手握重劍的青年時目光都在顫抖。

  越良澤逆著光側身,看向身後的鈴蘿,他手中是完整的鎮仙玉,哪怕半截被埋入地下千年之久,卻不見腐朽,光澤透新,黑如鴉羽,自帶狂放不羈的霸道之意。

  他卻看都沒看一眼,而是問鈴蘿:“傷到哪了?”

  鈴蘿:“……”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你還問傷到哪了,怎麽不看看現在什麽氣氛!

  她幹巴巴地說:“傷到心了。”

  越良澤蹙眉,握著鎮仙玉的手緊了緊:“心脈?”

  鈴蘿咬牙切齒:“你拔出鎮仙玉搶我風頭傷我心了!”

  越良澤:“……”

  鈴蘿頜首,示意他看看後邊金鸞池宴台什麽氣氛。

  越良澤回首看去,眾人都像是被某種術法定住似的,卻一個個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看鎮仙玉,又看看他,來回轉換,複雜無比。

  就連師哥白藏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最後朝他豎了個拇指。

  太初掌教喉頭滾動,一時失聲。

  怎麽可能……怎麽是他!

  宋圓圓激動得差點暈過去,他抓著呆住的常霏搖晃:“鎮仙玉被我小阿爹拿出來了!四舍五入鎮仙玉就是我的傳家寶啊!”

  常霏瞬間清醒:“我靠?”

  徐慎拍了拍宋圓圓的肩膀,說:“師兄還差個養子,我可以。”

  越良澤看了一圈,沉默半晌後,麵不改色地將鎮仙玉插回去。

  鎮仙玉:“……”

  無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這是何人?”風雲鴻看著越良澤問道。

  二掌教欲言又止,目光複雜。

  白藏起身道:“諸位見笑了,這是我師弟,越良澤。”

  十二大仙門的人聽後麵色各異。

  他們不認識越良澤,卻認識入世許久的白藏,如今仙首令也是由白藏代管著。

  聖劍宗,怪慈仙首的徒弟。

  這身份足夠讓他們忌憚。

  “不愧是仙首的徒弟,剛入世就能拔出鎮仙玉。”風雲鴻淡聲道。

  白藏笑道:“此次前來隻為參加太初百日宴,金鸞池宴大會隻是順便,也並無拔劍之意。剛才魔息入場製造混亂,師弟也是救人心切,得了意外之喜。”

  換了別家師哥是不敢接南山雪河的掌門這話的,可手握仙首令的白藏,可算是能與十二大仙門的掌門們平起平坐。

  太初掌教此時有些急了,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問道:“你們真不知道能拔出鎮仙玉?”

  白藏漫步朝台下走去,“大掌教,若是我們知道,來的第一天就拔劍給您看了。”

  他說:“太初嚴格控製拔劍的規矩,可天下之大,總有人能拔得出來,隻是早晚。”

  這話有深意,太初的人聽了不免有些不悅,卻礙於此人身份難以發作。

  鈴蘿卻覺得他說的沒錯。

  鎮仙玉隻是太初建教時遺落此地,並非太初之物。祖師爺也曾言金鸞池宴大會是為鎮仙玉尋找真正的主人,可後代們各有想法,逐漸更改金鸞池宴大會規矩,嚴格控製外人拔劍的機會。

  已然是將鎮仙玉劃分成太初所掌之物。

  鎮仙玉可以被□□,也期待它被□□。

  但拔出此劍的人,必須是西海太初的人。

  太初掌教呼吸微沉,袖下雙手緊握著。

  亂了亂了,一切都亂了。

  “你可以……再拔劍一次嗎?”他看著越良澤,目光沉沉。

  越良澤無言,卻再次將鎮仙玉輕鬆從弱水中拔出。

  太初掌教深呼吸,走上前去,緩緩伸出手,想要再觸碰鎮仙玉,卻被鎮仙玉的劍勢擋開。

  鎮仙玉認主。

  太初掌教眼裏的光芒黯淡幾分,朝眼前的青年拱手道:“千年來,它總算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越良澤卻蹙眉,道:“我不需要它。”

  鎮仙玉心都要碎了。

  無生顫動,卻是因為興奮激動。

  “我非它有緣人。”越良澤將鎮仙玉插回去。

  太初掌教眼裏光芒明滅,正要開口,鈴蘿卻搶先道:“那你也可以帶它換個地方。”

  “鈴蘿。”雲守息溫聲道,“過來。”

  鈴蘿收聲,朝他走去。

  越良澤遲疑一瞬,最終還是沒改變主意,任由鎮仙玉回到弱水中。

  鈴蘿看後在心裏罵他笨蛋。

  “你打算將它就放在這嗎?”太初掌教盯著眼前的青年問道,“如今這鎮仙玉隻有你一人可觸碰,就算放在此地,也無人能撼動它半分。”

  越良澤說:“我已經有無生。”

  多出散開的那一卷斷意輕輕摩擦著他的手背。

  無生開心死了。

  太初掌教聽後,轉頭去看台上的白藏。

  白藏說:“他做決定就行。”

  太初掌教長歎一聲,再次朝白藏拱手:“今日事發突然,剛才多有得罪。”

  “哪裏哪裏。”白藏笑眯著眼,玩笑話道,“換做是我也忍不了的。”

  太初掌教沉聲道:“魔息突現一事,我太初定會徹查到底,包括此次大會比武涉及的乾轉丹。今日魁首已定,祖師爺傳承千年的遺願,為鎮仙玉尋找主人一事也得已完成,是為大喜。”

  “為此今晚將設宴承山殿,邀諸位同喜!”

  什麽話都讓太初說了,其他人並無異議,再說他們並沒有西海太初那麽在乎鎮仙玉,又過癮看了鎮仙玉出世一幕,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訴說此事。

  設宴同喜正合心意。

  宴會在承山殿,西海太初的最高處。

  一眼可看盡世間最大的櫻林。

  今晚主角有兩人。

  一是奪得魁首同時破生死境的鈴蘿,二是拔出鎮仙玉的聖劍宗弟子。

  宴會上,不少人給越良澤敬酒,包括太初掌教等人,他卻神色平靜道:“心意已領。”

  卻不舉杯。

  白藏笑道:“諸位莫怪,我師弟隻吃自己做的食物,就連師尊也拿他沒法,若有敬酒,我全替他喝。”

  諸位掌門長老聽後,神色各異。

  有不屑不悅,也有理解釋然。

  可白藏也說了,連怪慈仙首都不勉強他,旁的人又哪敢硬逼著他一定得吃。

  在他人談笑喝酒吃肉時,越良澤卻雙手抱劍,安安靜靜地坐在白藏身邊,聽著看著,偶爾白藏問話便應答幾句。

  鈴蘿那邊卻熱鬧許多。

  杯酒碰盞聲聲,脆響悅耳。

  楚異麵無表情地將她囤在桌案後的酒壇子都給移放去雲守息身後。

  鈴蘿回頭一看,酒沒了,要拿就得去雲守息那邊,頓時扭頭狠狠地瞪了眼楚異。

  桌尾的宋圓圓悄悄朝鈴蘿招手,鈴蘿貓著腰過去,楚異拉了子修給她打掩護。

  常霏塞給鈴蘿一小酒壇子,壓低了聲音問:“鈴蘿,你幫我問問,師兄他還缺養子嗎?也不需要太費心,放養都行,也不是為了什麽傳家寶鎮仙玉,就是覺得人生到了這個階段還差一個小阿爹。”

  鈴蘿抱著酒壇瞪眼看他:“什麽養子?他不是有宋圓圓了嗎?你怎麽不問問我缺不缺?魁首不比拔了把破劍好嗎?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常霏被她一連串話給說懵了,結結巴巴道:“那、那你缺嗎?”

  鈴蘿凶他:“你看我缺嗎?!”

  常霏扭頭抱著徐慎哭。

  徐慎沒管他,而是認認真真地遞了杯酒給鈴蘿:“阿娘。”

  鈴蘿:“……”

  宋圓圓批評道:“我都看不下去了!”

  話落立馬遭到了三人鄙夷的目光。

  你最先開始的好吧!

  這夜宴許久才散。

  一部分人回去休息,一部人約了去賞櫻,鬧了很久才散去,太初得以安靜。

  鈴蘿洗漱後躺床上,剛閉上眼,就想起今日越良澤拔出鎮仙玉的那一幕。

  他不想要鎮仙玉,旁人卻對這鎮仙玉有千百種想法。

  今夜鎮仙玉會“失竊”,明日他又拿不出證據證明那時他獨自一人在何處做了什麽,當時可是被有些仙門人嘲諷的厲害。

  她無奈睜開眼,起身去敲楚異的門。

  “師兄。”

  楚異在裏邊懶聲問:“幹嘛。”

  鈴蘿說:“借你劍一用。”

  窗戶一開一合,楚異的佩劍黑羽已被扔出。

  “明早還我。”

  楚異懶得管她要幹嘛,他喝完酒這會正困得要死。

  鈴蘿拿著劍去找越良澤。

  對門院裏沒人,便去了櫻林。

  越良澤被師哥白藏拉去賞櫻,白藏卻跟他的酒友們聊嗨了,賞櫻途中把師弟給丟了。

  他一個人站在櫻林河邊等師哥回來。

  越良澤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裏等一夜。

  白藏也想不到自家師弟會如此耿直。

  在越良澤兀自抱劍靜心時,卻聽身後腳步聲傳來,他側首看去,見鈴蘿提劍迎著花雨從山道上走下。

  鈴蘿剛想發話,卻頓住,挑眉朝下方看去。

  在越良澤左手邊的陰影小道中,緩緩走出一個清瘦的人影來。

  月光將他的膚色映襯的越發白皙,還有一絲滲人。

  北庭月宮的私生子。

  他在這幹什麽?

  鈴蘿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見朝越良澤走去的慕須京拔出了腰間佩劍。

  不再是普通佩劍。

  下一瞬他身影已掠至櫻樹河邊,越良澤也以無生擋下這一擊。

  慕須京動作很快,招式萬變,櫻林裏劍鳴聲聲。

  比起跟鈴蘿比武那次他的速度和招式都更上一層。

  越良澤抬眼時,今晚的第二把劍映入他眼裏,強勢霸道地將衝他而來的劍橫切斬退。

  鈴蘿持劍指向被斬退的慕須京,傲慢道:“你幹嘛呢?我先來的。”

  第二卷 月下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