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相
作者:
遙舟無據 更新:2020-08-10 10:13 字數:3958
天牢
張氏從小養尊處優, 朝中大有人在,按理來說怎樣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德妃雖身在天牢,可陛下念著數年夫妻, 總也願意給一些體麵,是以關押德妃的所在並不如其他地方那般髒汙。
四喜執著拂塵, 身後跟了兩個小太監,小太監的手上各端了一個托盤。
德妃一眼便瞧見了托盤上放的東西。
白綾、匕首以及一杯酒。
“陛下不會要殺我的, 陛下怎麽可能會殺我呢?”她不過是買通了山匪,想要嚇唬一下崔蘭音罷了,她沒想下死手啊, 況且如今崔蘭音不是好好活著呢麽,且毫發未傷,怎麽陛下就要處置了她呢?
“你們滾開!本宮要見陛下!”她是張氏的貴女, 祖上也是出過皇後的, 便是到這個地步也應該保持理智和體統。
可惜......
四喜陰測測地笑了笑:“我的德妃娘娘, 陛下現在和貴妃在清河吊唁大公子呢,恐怕是無暇見您了。”
“等陛下回宮, 隻怕您早不知埋在哪兒了呢, 不過以陛下的慈悲心腸, 對外宣稱您暴病而亡,再將您體麵葬入皇陵,恐怕張氏也是不會有什麽怨言的。”
句句說在了張德妃的心坎上。
父親寡情, 前些日子妹妹橫死,他為了自己的體麵和陛下的青眼,硬是沒有追究,隻怕到了自己,他隻會更加含糊其詞。
“薑公公, 我真的未曾做過那些事啊!何不等陛下回來,待我向他說明一切再做決定,你如此擅自處置了我,屆時陛下翻了案,你也討不了好的。”
她仍是心懷希冀。
隻是在觸及到薑四喜的眸光後,德妃忽覺心口一涼,蹙眉指著他:“你......你......你”
四喜竟直接將匕首紮進德妃胸口,德妃望著他,感覺到心口血液橫流,忽福至心靈,茅塞頓開,指著薑四喜,口中吐出一口血沫:“原來是你!”
立時倒地而亡。
四喜站起身來,將髒了的手朝身後小太監的衣裳上揩了揩,衝著德妃的屍體道:“若真讓你等到陛下還朝,那還得了。”
陛下離宮那日。
四喜領了命去查探那小太監的事。
事情做得明顯,痕跡也擦得不明白,隻是待見到那小太監時,四喜還是愣怔了一下。
倒確實是陛下身邊新進的小太監,不過,他還在另一處地方見過他——皇後寢殿。
那也是四喜在不小心時瞧見的,那小太監似乎是鄭送進來的人,原本想放在宮中助皇後一臂之力,皇後索性將他排去了承歡殿。
四喜快步向前,走到那小太監麵前,那人也是個靈活的,見著四喜便往禦園處跑。
禦園裏全是假山,小太監剛入宮不曉得地勢複雜,拐進了死胡同,四喜緊跟上前,小太監慢慢後退,他循循誘導:“隻是要帶你去問一些話。”
小太監被四喜的輕聲輕語打動,放鬆了警惕,四喜便眼疾手快地走至小太監身旁,將他的頭狠狠磕在假山上。
小太監瞬間便倒地而亡。
“怪隻怪你命不好,做事做得不仔細,我就替皇後娘娘預先料理了你。”
那小太監吐出一口血沫,伸手要去夠四喜,卻撲了個空,死狀淒慘,麵容扭曲。
跟隨的內侍們姍姍來遲,雖都是見慣了生死的人,可瞧著這異常淒慘的死狀,幾乎撞得腦漿迸裂,也都稍稍有些作嘔。
四喜捂著口鼻,一臉嫌棄:“倒是個忠烈的,寧死也不肯跟咱家去慎刑司走一遭。”
慎刑司,閻羅司,從那走一遭出來,不死也得脫層皮。
那兩個小內監如此想著倒也沒什麽疑慮了。
“薑公公,這人似乎是想去德妃娘娘宮中。”
四喜眼皮子一抬,笑了笑:“就數你機靈,可不是麽,這人火急火燎的,恐怕是要與德妃娘娘通風報信呢!”
三言兩語間便定了一個人的生死,且還是個家世甚好的妃嬪。
在這宮中,都是人精,沒有誰傻乎乎地等著被人磋磨,人與人之間,唯有值得被利用,和利用者的關係。
德妃自盡,滿朝愕然。
前陣子出了不少的事,陛下更是幹脆罷朝,到什麽清河去吊唁。
張氏打掉了牙齒和血往肚子裏咽,平白窩了一肚子的氣。
這幾日都是罷朝,張大人自也不會堵在皇城門口自找沒趣,每日裏都來茶樓聽書,正聽到精彩著呢,冷不丁對麵坐了一個人。
鄭大人搖著扇子,遮著麵龐:“張大人的不忿滿朝文武可都盡收眼底了。”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張氏與鄭氏,如今也算是站在了一起,隻不過......合作的籌碼還是要加大些。
張大人飲了一口熱茶,笑道:“鄭大人說的什麽話,您的不平,可不是也都寫在臉上了麽。”
鄭大人歎了一口氣:“先是平王妃,再是德妃,張大人的兩個嫡女可都折在宮中了,這可不就是明晃晃的打您的臉麽?”
兩個曆經三朝的老狐狸,自然不會為對方的三言兩語所動。
張大人也隻是慢慢地喝著茶,並不往鄭大人的話裏鑽。
這老狐狸,哪裏安了什麽好心呢。
張大人趁著喝茶的功夫,冷笑了一下,不過沒叫鄭大人瞧見。
“那依您的看法,咱們該如何是好呢?”
鄭家勢大,恐怕會過河拆前,況且鄭家尚且還有個皇後和嫡長子,不管怎麽瞧,這買賣都充滿了危險性。
他又不是滾刀肉一塊,赤條條來赤條條去的,他的背後,亦是張氏的數口人,上到八十老母,下到嗷嗷待哺的那幾個小的。
“我說......”鄭大人特地賣了個關子。
茶樓人聲鼎沸,最是熱鬧之地。
偏生大隱隱於市,越是危險的地方便越是安全。
“殺了崔蘭音,或是——”外頭的叫賣聲響起,險些蓋過了茶樓說書先生的聲音。
茶盞落地,摔個粉碎,張大人瞪圓著雙眼瞧向鄭大人:“此等話你也敢說出口,簡直——簡直——”
大逆不道!
隻是,木已成舟,說出的話若潑出去的水,是覆水難收了。
鄭大人笑了笑,吩咐旁邊的人將碎茶盞打掃幹淨:“莫紮了張大人的腳。”而後又轉頭對張大人道:“您現在可是心神不寧啊。”
“你就不怕我將這些話告知陛下?”張大人麵帶警惕。
鄭大人卻是搖了搖頭:“聽者亦有罪,自我坐上這張凳子,咱倆便都別想摘出去了,若你敢告狀,我保管拉你一同下水,況且陛下瞧你我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張大人自然懂這個道理,一時之間也不敢輕舉妄動,試探著問了一下:“你待如何?”
“立平王。”他淡然道。
倒是出乎張大人的意外。
“平王不過一個草包,待事成之後,自然你我兩家二分天下,共享盛世。”
張大人不免狐疑:“皇長子乃中宮所出,又是你親外孫,你何必立平王,簡直費力不討好。”
鄭大人嘿嘿一笑:“若我立了我親外孫,那便是昭然若揭的野心,況且,你也不會放心與我合作是不是?單憑鄭氏一族的力量恐怕難以撼動新朝,容璟是個有才幹的,否則也不會自劣勢中轉危為安,順利入主京城,他不是好對付的,我拉上你,自也是想萬無一失。”
真正的陽謀,卻又很難叫人不心動。
說書說到尾處,忽得情緒高昂,驚堂木一拍,沒得嚇得人一愣怔,張大人思忖再三,終是拍了板,咬牙道:“我跟你幹了!”
鹿死誰手,尤為可知,繼續等待,恐怕舉族皆被屠戮,他們世家勳貴,不進則退,若非代代拚死守護,恐怕早已淹沒於浪潮之中,何來張鄭兩家今日的榮光。
可是榮光都是搏出來的。
他也想一搏。
至少,不能落於崔氏之下。
清河·崔氏
崔演停靈七日,明日便要下葬到祖墳之中。
崔奉這些日子來日日守在靈堂前,飯食少用,幾乎形銷骨立。
容璟不讓絮絮到靈前長久守著,每日隻抽一點時間帶著絮絮到靈前跪拜。
起靈了。
這是最後一次送別哥哥,隻是大約也有些近鄉情怯這樣複雜的感情在裏頭,絮絮反倒不太敢去瞧一瞧,送一送,總想著,隻要不送別,便沒有真正的離別,那麽哥哥就還在他身邊。
阿蒙作為哥哥名義上的兒子,盡了一個兒子所有該做的責任。
絮絮離去之前,他還有些稚嫩,此番再瞧見時,卻已有了些大人的雛形在裏頭。
先是親娘拋棄,再是養父離世,他的好時光,似乎從來都隻有那麽一點。
可是絮絮的本意是希望他能擁有無盡的好日子的。
他在拐角處,遠遠瞧見了她,冷漠的,不含一絲溫情的眸子,隻看了她一眼,便決然離去。
絮絮握緊了拳頭,卻說不出一句責備的話來。
他該的,該這麽對她的。
終歸是,她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
前來吊唁的大人們都說他很懂事,往後可繼承崔氏的榮耀,絮絮也很欣慰。
阿蒙認不認自己又有什麽重要的呢,重要的是,他過的好,過的很好,這便足夠了。
午後
容璟百無聊賴,正遇見崔氏的那個孩子。
蘭音同薛辭的孩子。
三四歲的孩子,已很有了些薛家人的雛形,那雙水光瀲灩的桃花眼,不笑時冰冰冷冷的,很有當年薛辭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風範。
而絮絮卻是嬌憨的杏眼。
崔氏又怎能生出這樣風骨冷傲的桃花眼男孩呢。
不過是絮絮在自欺欺人罷了。
“你要去送靈嗎?”容璟問他,這些日子裏,這孩子忙得腳不沾地,睡覺也沒睡幾個時辰,這會要送靈的時候卻不知為何出現在此處。
阿蒙點點頭:“回陛下,小人正要去。”
他手中藏了些什麽,背在身後,倒引起了容璟的注意,自然,容璟也是這麽問他的:“你背後藏的什麽?”
阿蒙似乎見事情敗露,便也不藏著著了,索性大方道:“爹爹喜歡吃芳菲齋的酥糖,我差人買了些,想塞些給他。”
也不枉費崔演對他的好。
容璟笑了笑,本想摸摸他的頭,可一想起這是蘭音同薛辭的孩子,便瞬間偃旗息鼓下來,手尷尬地舉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口中道:“你很孝順。”
“小少爺,老爺正到處尋你呢,快跟我走吧,再晚大公子就要出殯了,你還要捧著靈位呢!”崔演名下就這麽一個孩子,這些事自然也隻有他能幹。
不過......從某種方麵來說,外甥也確實可以充作舅舅的兒子。
到底,也算是一家人,總比外頭沒有血緣關係,臨時收養得好。
阿蒙走時深深瞧了他一眼,不知心中想的什麽,沒的叫容璟渾身不自在。
他好像透過他,瞧見了些旁的什麽。
可具體是什麽,卻難以說的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多更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