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車
作者:曖昧散盡      更新:2020-08-10 04:54      字數:2645
  此時臨近午夜,穿著一件襯衫的程安機智的選擇了走小區地下車庫,避免了一段寒風刺骨雪上加霜的路。他預約的出租車師傅正等得不耐煩,猛地見到一個滿臉是血的男人衝自己走來,差點沒一腳油門蹬出去。

  程安報了會所的地址,坐在後座閉目養神。

  司機是個碎嘴子,也是個熱心腸,確認程安不是什麽危險分子後就一直叭叭,“小夥子,你確定你不先去醫院看看?二大醫院就在這附近,前麵街拐個彎就到,我就收你個起步費,去不去?”

  司機:“呦嗬!前麵廣場幹嘛呢?”司機伸脖子張望,“這一排小蠟燭點的,求婚呢還是上墳呢。”

  程安:“勞煩稍微快點,我趕時間。”

  司機戀戀不舍的把頭收回來,“等出了市區,我稍微提提速。但你要有心理準備,可能隻會快那麽一點點,別看這個時間人少,那也要注意行車安全。您說是不是?”

  司機:“你這怎麽搞得?有什麽家庭矛盾不能好好解決非要動手。穿這麽少就出來,可別跟自己賭氣。”

  司機等紅燈期間,打開車載音響,放起一段勁歌金曲,一段激昂演唱之後——

  司機:“你去那地方挺偏僻的?大半夜去那幹嘛?可別想不開。”

  程安深呼吸了一下,通過後視鏡跟司機迷之對視,“我頭疼……”程安腦仁都要被這個“大喇叭”吵炸了。

  司機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再前方右轉有個骨科醫院,外科看的挺不錯的,我二舅姥爺去年腿摔壞了就是在那治好的。”

  程安:“你說什麽?”

  司機:“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再前方右轉有個骨科醫院,外科看的挺……”

  程安:“什麽?”

  司機:“去醫院看看……”

  程安:“什麽罐罐?”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年輕男人茫然的臉,一肚子車軲轆話都憋了回去。

  裝聾成功的程安耳根子總算清淨了會。

  司機將程安扔到了目的地,臨走之前降下車窗,超大聲,“耳朵有病要盡早治!對了,我突然想起一家小診所……”

  直到程安走了很遠,風聲裏還回蕩著這位師傅的聲音。

  “現在的年輕人太瘋狂了,傷成這樣了還來這種地方洗腳……”

  就因為人家沒掛牌就明目張膽的在人家大門口誹謗——鍾老板提刀來的路上了。

  程安順利進到會所的下層,迎賓見他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仿佛他在提前過萬聖節。

  他在俱樂部的卡座裏找了一圈,尋到了自己的外套。跟“四方臉”走的時候,光顧著思慮,連衣服都忘了拿。窮如程安,還不準備再另添置新衣服。摸了下外套內兜,家裏鑰匙也在,不由得鬆了口氣。好賴胳膊腿都沒斷,腦袋上的血也不流了,等下看看家附近哪家診所還開著門,再去簡單包紮一下。

  此時俱裏馬上閉場,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隻剩幾個暗中負責安保的人員在場。程安的出現立即引起了一名安保人員的注意,向他的上級匯報起來。

  上級斟酌了下措辭,敲響了鍾祈行辦公室的門。

  然後發現自家頂頭上司竟然真的在,潤色好的一通電話用語,麵對本人時立刻蒼白了起來,“喂……不是,老板好。”

  鍾祈行正在翻看一堆文件,頭也不抬道:“你也好,你的舌頭除了廢話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黑色西裝,高大的跟堵防盜門一樣安保組組長,將自己鑲在牆邊,企圖稀釋存在感,倒豆子一樣把程安出現在俱樂部,並疑似與人發生過衝突的事說了一遍。

  前幾天程安的簡曆照片就被他們傳閱過,領導發話,這個人可以當作會員看待。俱樂部裏對會員與會員間的小吵小鬧不予理會,會員與“客人”發生爭執,不論對錯都是後者買單。也不是沒有會員吃飽了撐的在身上做標記,引發沒必要的糾纏。他們安保人員出麵勸阻,一般就大事化小,化不了都滾出。所以程安這個特例一腦門子官司的露麵,多少要知會領導一聲。

  領導同誌一目十行的看著資料,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隨手摸到電話,撥了出去。

  那邊半晌才有人接起。

  一目十行的鍾祈行:“大川——睡了沒?”

  中老年養生作息,沒應酬按點睡覺的馮川:“剛下機場高速,回來的路上,什麽事。”

  換下一頁資料的鍾祈行:“來我這領人嗎?你前幾天叫我關照的那個小子現在在私館裏,可能——需要你的安慰。”

  馮川回家的線路途徑會所,聽他話裏有話卻沒細問,十分鍾車後,將車橫在了會所入口。

  馮川並不是為程安來的,鍾祈行也沒留程安在會所裏等候。當兩人說巧不巧的同時出現在同一片雲月下時,彼此皆是默默。

  程安在等車,也像在等他。

  於是馮川主動開口,視線快速的將程安從頭到腳掃過,“這是怎麽弄得?”

  程安裹著深色的羽絨外套,扣著帽子,雙手收進了袖中,下巴縮在領口裏,隻露出一張蒼白掛彩的臉,蹲在台階邊,莫名有點可憐。

  假裝自己在看風景的程安隻能起身,被捶過一頓的膝蓋附近驟痛,腳底踉蹌了下,奔著大地母親就撲了上去。馮川上前一步將他扶住,靜立著,等人站穩了才鬆開。

  程安謝他沒讓自己拍在地上,理了男人那句詢問,“和歹徒搏鬥了。”

  馮川眉毛微抬,沒把他這句當做玩笑話,將去泊車的司機叫住,撥了最近聯係人,“臨時有事,改天再聚。”

  馮川剛從外省參加會議回來,在飛機上休息了幾個鍾頭,接到鍾祈行的電話後,原本打算過來同鍾祈行與幾個還在會館的友人喝幾杯。

  夜間行者鍾祈行已經鼓搗完了他的文件,投入了酒局,應了一聲,便結束了通話。

  “上車吧。”馮川親自給程安開的車門。

  程安剛因為隨便跟陌生人走吃了大虧,這會兒心再大也蔫巴了,何況這位“老主顧”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程安悶聲道:“我打車了。”會所選址偏靜,背靠景點一樣的園林區,毗鄰商賈棲居的別墅盤,是個不在出租車營業範圍內的富貴圈。出租臨時接單,都是繞路從城區趕過來。說完這句拿出手機一看,叫車軟件上,他的訂單被接單後,竟然被出租車師傅一聲不吭的取消了——真是缺了大德了。

  車門邀請一般開著,馮川坐在後座點燃一支煙。他抽煙不似程安過肺,隻是吸進口中,便呼出來,濃鬱的煙氣自他麵前散開,再克製的聞上一點散開的味道。

  馮川吸了兩口便把煙摁滅在了車內的煙灰缸裏。

  程安以為他要離開了,然而對方卻轉向他,探出半邊身子,很突然的笑了一下,“上來吧,你站那不冷麽。”

  今晚的月亮像渡上了層糖霜,篩下的月光所到之處一片朦朧柔和,連同男人那副看起來凜厲的眉目,也被柔化了許多。

  可程安莫名感覺的到,這個男人現在並不高興。

  程安:“去哪?”

  馮川:“帶你去看醫生。”

  馮川態度雖然強硬,但還是可以用人話溝通,這男人最讓人安心的一點就是守信。

  抱著自付藥費的心態,程安收起草木皆兵的顧慮,拉開另一側的車門,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