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化
作者:曖昧散盡      更新:2020-08-10 04:54      字數:2909
  這場大雪下了足足下到次日淩晨,連上空的雲也被揉扯撕碎落了個幹淨,才心滿意足的停止。碧朗的晴空隻掛了一枚亮燦燦的初陽,道路兩旁平整的積雪,被太陽照的銀光閃閃。綠化樹的枯枝上落滿了積雪,遠遠看去,似開滿了成簇的白櫻。

  這朝氣勃勃的一天裏,程安耷拉著眼角,頂著一張厭世臉,如同被陽光製裁的吸血鬼。

  他失眠,程安心思重,遇事失眠是他的老慣例,像這樣一晚沒合眼的情況倒是從未有過。昨晚坐在窗台抽了半包的煙,如果不是外麵風雪一直不停,程安可能會抑製不住想要去賭場舒緩焦躁壓抑的心情。哪怕隻是在賭場逗留片刻都好,賭癮喜歡見縫插針,他越放空,那些念頭蹦的就越歡。隻有熱鬧的賭場才蓋得過那些絮絮叨叨的聲音。

  臨近校門前,程安在路邊鞠了一捧雪,擦了擦臉,勉強打起了一絲精神。

  程安是晨跑過來的。他所在的這所民辦學校,待遇還算不錯,就是分配給員工住的地方有些饒遠,慢跑過來要三十分鍾。此時帽子一摘,一額頭的熱汗被雪激過,看著是離感冒發燒不遠了。

  感冒好,正好名正言順的請病假歇歇。程老師思路清奇的想。

  日子還要過,欠款也要還。催款人員非常敬業,用一口帶著方言的口音,生怕他聽不懂,每三秒一個字的語速,為他下了最後的通牒電話。

  按月分期支付的錢貸,算上前三月的拖欠利息,月底前最少清還一個數。

  程安趁夜去了賭場,老立見到他,麵對負債在身的程安,依舊很熱情的替他點煙。誰也不知道今天落魄的賭狗,明天會不會受到幸運女神的青睞。

  程安沒跟他托大,混笑著跟他客套了兩句,問起有沒有什麽工作推薦。

  老立撓撓頭,略一思索,有點為難道:“場子裏現在不缺人,其他活路,幫工一天幾百的也有,可招的都是長期全天,你有穩定工作的幹不了。”

  這也是程安的為難之處,教師這份職業是他自我存在的唯一價值與支撐了。

  程安:“再有三個月左右我單位放長假了,到時候麻煩立哥能給留意下。”

  老立:“好說。”頓了頓,勾著程安的背輕輕拍了拍,做出一副憂愁表情,“程子啊,哥把你當兄弟,提醒你幾句。你的賬還是盡快想辦法找補下,這場子不像咱原來那個好說話,可不敢拖太久。”

  程安日常欠債被催債成就達成。

  休息日,失眠纏身的程安倒頭在屋子裏睡了一天,之後收拾了下形容,又去了那家會所的俱樂部。

  他想確認一下合約是否已經解除,那天放下尊嚴換到的承諾令這個窮途末路的賭徒想要再度碰碰運氣。

  一麵不願被同化,一麵又以身試水。心智與理智分家的賭徒總是矛盾又心存僥幸。

  從負責人那裏得到“自由”的答複後,程安刷門卡進到了俱樂部。

  此時的身份不是供挑選的商品,令程安不再那麽如臨大敵,坦然的回視各種意味不明的視線,企圖在裏麵尋找一隻溫順正常一點的主顧。

  外麵夜風呼嘯,俱樂部裏卻溫暖怡人,往來雲衫。

  程安穿著白色的襯衣,下擺紮在黑色的西裝褲裏麵,顯出寬肩窄腰的身形,身高的優勢全展現在了這雙頎長的腿上,從場中邁步而過,氣勢斐然,很是惹眼。

  找了一圈,沒見到那名叫餘飛白的青年,多半是今天不來,回想起兩人的交談,程安更希望餘飛白是完成合約內容,告別這裏了。

  他選擇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卡座,展著長腿,微側著身,一邊手臂搭著座椅扶手,不時巡視在場,不像是獵物,也不像是獵人,一時倒也沒有誰前來搭訕。

  程安在場上枯坐了兩個小時,除了開始有位短裙高跟身姿搖曳的女人,來跟他打招呼,竟也沒誰理理他。

  他為自己做了兩個小時的心理建設,最後在舞台邊上摸到了一根紅色的熒光筆。想了想,在左手背上畫了一個小小的圓圈。到底是擁深厚的美術功底,這圓畫的跟用了圓規一樣。

  紅色代表支配,左手代表男性。程安受母親影響太深,對於很少親密接觸的女性總留有一份溫婉美好的印象。這裏不論男女都太毀三觀,就算他不把持著對異性負責的君子作風,也怕出了這個門,對女性也落下心裏陰影——真要真留陰影還是全可著同性來吧,何況他有選擇與拒絕的權利。

  他剛填好手上的圓,仿佛掛了個開門迎客的牌子,立即有個人靠近了他。

  程安抬眼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對方約莫四十出頭的年紀,中等個子,梨型身材,眼鏡後的臉四四方方,顏值屬於路人偏下,與程安對視那刻,羞成為了塊四四方方的“腐乳”。

  程安對他莫名其妙的臉紅莫名其妙,“有事?”

  “我注意你很久了。”“腐乳”低著頭,斯斯文文的聲音聽起來很像蚊子開會,“你是主子嗎?”

  程安沒有冒出一句“大清亡了”。他來之前補過關於這個圈子的知識點,這會兒看出對方是個喜好被他人支配的“奴”,隻稱了句,“是”。

  “腐乳”名叫曾徐秀,是一間集團公司的執行總裁。平時在下屬前也是人模狗樣的做派,到了這裏就變成了狗模人樣。

  “你真好看。”曾徐秀發現程安並不是個嚴主,癡迷的看了對方一會兒,扭捏的像個待出閣的大姑娘,“我可以包養你嗎?”

  程安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原以為自己至少生理上對於男性並不抗拒,甚至在刺激下會有反應,現在覺得自己還是淺薄了,難道隻是看臉?畢竟他是個注重視覺審美的藝術愛好者,馮川那張從繪畫角度看,三庭五眼標致到可以納入教科書一樣的臉,正臉五官形狀極好,側顏輪廓硬朗挺立,的確是很能博得他人好感的樣貌。但退一萬步說,如果馮川像這個男人一樣扭捏作態……

  程安雞皮疙瘩要掉地上了。

  被自己腦補結果惡心到的程安欣慰的發現,果然還是對方氣質的問題,於是欣然拒絕,“不行。”

  可能他的表情過於嚴肅,態度過於堅決,吃硬不吃軟的曾徐秀擺出舔狗姿態,“那可以陪我一夜嗎?”

  程安:“不行。”

  曾徐秀更加伏低做小,“求您了,我很仰慕您。給小的一個服侍您的機會吧。”

  原本隻是碰運氣,走一步看一步的程安,沒想到真有人送上門,對方不強迫而是死纏爛打,程安不好直接攆人,為了將人打發,索性直接道:“我沒什麽經驗,你找別人吧。”

  曾徐秀看來是真的中意程安的形容,越發諂媚,“您是主子,不需要經驗,全憑您喜歡來。我都行!”

  程安:“我不行……”

  他表示出了自己跟他在床上可能展露不出雄風的無奈。

  沒想到曾徐秀竟然善解人意的聽懂了他的意思,低著頭,拿眼睛一眼一眼的瞟程安,盡管他做出的嬌俏很像在翻白眼。

  “您不用親自上陣,我那有好多工具供您使用。”

  這句話後,程安沒再一味拒絕,將那雙另曾徐秀流口水的腿向回收了收,世俗道,“報酬多少?”

  曾徐秀的視線在程安的臉與腿上反複徘徊,“我包您,一個月二十萬怎麽樣?”

  程安:“一夜呢?”

  曾徐秀:“兩萬……三萬?”

  不管是曾徐秀數學不太好,還是他真的誠心實意想與程安共度美妙一晚,總之被金錢打動的程安最後上了曾徐秀的車。

  會所裏最開始被程安拒絕的女人,一撩頭發,在程安出去後不滿的嘟囔:“難怪不上我的勾,原來是個彎的。”

  女人旁邊陪同的“客人”抓緊一切機會溜須拍馬,“那是想當然的呀,能拒絕我們趙姐美麗的除了太監就是基佬。”

  這女人見慣了花式奉承,全當他放了個有聲的屁。端詳著自己新做的指甲,哼聲,“挺好個帥哥,可惜是個瞎沒眼力的,那個曾老板,圈裏名聲都臭了街了,扮豬吃老虎,玩弄多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