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道長存
作者:仰望星空的雞      更新:2020-08-09 08:15      字數:2670
  “你為什麽不跑?區區煉氣化神初期的修為,你覺得能在我手下撐過一招嗎?”

  “盛衰各有時,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你我無冤無仇,倘若你今日殺我,便是我命中有此一劫。倘若你不殺我,則我命中有此一福緣。一飲一啄,自有天意,就這麽簡單。我就算求你不殺我,你當真就會放過我?”

  酆淵表麵風輕雲淡,穩如泰山,內心卻是叫苦連天。你以為爺不想跑,要不是離不開這座山,你信不信爺比誰跑的都快!

  “嗬,你這魂靈倒是有些意思?既不能奪舍,也不會附身。滿嘴的聖人道理,能救你的命嗎?”

  因為兩者境界懸殊過大,詩文顯現出的異象一閃即逝,倒是讓酆淵羨慕許久。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像那異象一般,“嗖”的一聲逃離此地。

  “命雖死,道長存。修士求仙問道,到底是求的長生不老,還是吾道長存?”

  酆淵答非所問,扭轉話鋒,轉而問起眼前這個暫為煉神化虛境界,百年前的鬼修天驕。

  “唔,百年前我求的是道長存。但現在,求的是覆滅三仙宗,再立我羅睺魔門!也算道長存。”

  “既然你求的是道長存,那我們是一路人,善惡在我這裏沒分那麽清楚。如果你覺得我對你有用,能夠成為你日後的得力隨從。那你就幫我魂合肉身,我願意做你的刀。”

  酆淵化剛為柔,由之前的淡然置之,轉為惜命如金。閻陌仇愣了一下,眉頭微動,隨即仰天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笑到眼角滑落幾滴晶瑩。

  “你這人有趣得緊,剛才還一副大義凜然,坦然赴死的表情,怎地這般迅速就變了心思?”

  “生,我所欲也,道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道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然今有不舍生而又能保全道者,自當為我萬全之策也。”

  將《魚我所欲也》稍加改變,表情盡量不變,給人還是一種看破世間萬法的感覺。酆淵深知,慌亂、緊張和暴怒等等負麵情緒,是會把人慢慢拖向無底深淵的。他不想死,是個人都不想死,誰生來就一心想死呢?

  閻陌仇誇張笑意收斂幾分,緊緊盯著酆淵那張麵癱臉。驀地,夾雜著刺骨寒氣的劍刃宛如毒蛇吐信,一瞬間斬過他的額頭。而他麵色不改,仍舊如老僧坐定一般,虛虛實實的發絲飄然落下,隨即化作點點金光消散於天地間。

  閻陌仇撫掌大笑,他確實起了結交一番的心思。三仙宗加起來傳承了萬年之久,絕非他一人之力可以輕易推翻的。但此結交是上位者的施舍,還是同級者的惺惺相惜,他卻是在心中糾結萬分。

  酆淵讓他有一種琢磨不透的感覺,就是每次看見他那張淡然不染世俗韻味的臉,就總想著來回撕扯再狠狠摔到地上踩幾腳。但他無疑是一個可結交的朋友,不論是性格魅力還是實力態度,都給他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看著長籲短歎的閻陌仇,酆淵就像聽到尖銳物品劃過玻璃一樣,渾身難受。這家夥不會是個精分吧?盯著自己的眼神那麽怪,莫非有龍陽之好?

  “酆淵,我且問你,仙與魔分兩道,你選哪一道?在你心中何為仙?何為魔?”

  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他開始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閻陌仇這麽說,擺明是暫時不打算殺掉自己,隻要自己能夠回答好這個問題,那活下來的幾率就會大大增加。

  問這個問題的人是魔門正統天驕,答案肯定不能過於貶低魔道。對於仙道,該摸黑的使勁兒摸,這虛頭巴腦的東西能給他們造成什麽損失?侵害名譽權嗎?清了清嗓子,酆淵一臉嚴肅地談論起自己的看法。

  “首先,你讓我選擇仙魔兩道這個問題,恕我不能苟同。第一個提出仙道的人,隻是按照自己的信仰行事,也許他舍小家為大家,無私奉獻,後人尊稱他為仙。但這個道,是他自己走出來的,他並不知道這是仙道。”

  “魔道,無非就是正道人士口中為了達到自己目的,不擇手段殘忍暴虐的修士群體。那走上魔道的第一個人,他知道自己是魔道嗎?就是單純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的嘛。未經他人苦,莫勸人大度。說不定第一位魔修未成魔時,比那些聖人還要善良呢。”

  “所以,這兩道我都不選,我選走我自己的道。這一點,閻道友你有些片麵了。走自己的道途就好,是仙是魔留給後人評論。事無絕對,凡事都有兩麵性,有人覺得你是魔道,但也一定會有人覺得你是正道。道友,切莫著相啊。”

  酆淵瞟了瞟陷入思考的閻陌仇,心中暗暗喜悅,不動聲色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盡量保持出一個曆經滄桑的聲音。

  “自古以來仙為正,魔為反。仙在凡夫俗子眼中就是神通廣大、救苦救難、濟世為民的善者,殊不知成仙之路必有殺伐,他們一路從微末崛起,怎會兩手不沾鮮血。隻要殺得是惡人,惡妖,就是為民除害,造福天下,自然也就一百遮百醜……”

  “而魔道在那群人眼中純粹就是人間厲鬼,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反正就是世間有的罪名他們都會被戴上。可是其中又不乏本為良民,卻被世道逼良為娼,走上不歸路的可憐人。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沒人一生下來就會為惡。這世間,是一個染缸啊……”

  “當然,我的這些卑陋見解也不完全合理。畢竟我是從我的角度出發,並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麽想的。整點你聽不懂的,我的看法是主觀,客觀看法是什麽我不得而知。但不論是主觀還是客觀,它都沒有絕對,頂天也就是個盡量客觀。”

  “也許魔道就是殘忍嗜殺,也許仙道就是普度眾生。但爺都不選,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總要堅持自己的道去看看。連南牆都沒撞過的人,有資格去評論那些一個勁兒撞南牆的人嗎?”

  酆淵口若懸河,反正隻要唬住他就行,吹牛皮又不收費,再說了,他能不能搞明白主觀和客觀都是一回事。看著冥思苦想的閻陌仇,他頓時有一種人前顯聖的感覺。

  陰風肆意穿梭在山林間,在空蕩的縣城中馳騁。血腥氣由濃漸淡,惡蛟早已回到陰羅傘中,三人無力地倒在地上,眼皮漸漸沉重。

  “柳寒洵,老子……老子罵死你八輩祖宗!狗屁的煉氣化神初期,那一條器靈的實力都到了煉氣化神的中期,你等著,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羊楛遍體鱗傷,衣衫破爛,如同被隨意拋棄的破布袋一樣倒在地上,眼中漸漸失去光彩。

  “幹我何事?隱龍閣的所有信息都是由那位大人傳出來的,從未有過失誤。這一次搭上你我三人性命,隻能說魔君的實力超出了那位大人的推演範圍,罵我你又不能活。”

  柳寒洵被自己的配劍洞穿了整個小腹,躺在地上坦然置之,眼神裏滿是追思。

  “好了好了,都是快死的人了,還在逞口舌之利。這一次是那位大人的失誤,也是對整個王朝敲響了警鍾。我們三人也算是死得其所,隻是可恨沒能救……咳咳。”

  周為農整條手臂被撕扯斷裂,心中仍暗惱未能提前救出幾名無辜縣民。風越來越輕,眼皮終於不堪重負合上,天地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怎麽會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你這人好生奇怪。以後跟著我吧,來,對著心魔發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