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栗可正同魯大頭走出火鍋店。

  她心滿意足地摸摸自己微漲的小肚子，剛才魯大頭跟她再三保證，他家司哥是不可能對宋維楨有想法的。

  “我們家司哥是什麽人，那是女中豪傑啊，眼高於頂的那種。想當年啊，她可是一人獨撐大梁力壓七大姑八大姨。你的阿楨還不一定入得了她的眼呢！”

  栗可不服氣，把筷子往碗裏頓：“哼，她看不上我家阿楨，我家阿楨還看不上她呢！我家阿楨是什麽人，那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比諸葛能成郭嘉的，別看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有經天緯地之才呢！”

  魯大頭顯然不相信，兩人又各自吹捧了一番，鄰座的還以為是哪裏來的粉絲吹自家愛豆的彩虹屁，聽的眼睛彎成兩條縫。

  “總之，我們司哥是斷不會看上你的阿楨的，你就放一百顆心吧！”魯大頭拍拍自己的大肚子，起身要結賬。栗可同他一頓吹捧，忽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她覺得魯大頭也是同她一樣“求而不得”的人，連忙起身從錢包裏甩出銀行卡：“我來，這頓我請！”

  魯大頭自然攔住她：“你一個還在讀書的小姑娘結什麽賬，今日你大頭哥哥跟你有緣，這頓我請了！”

  話是這麽說，卻沒掏出錢包，也沒掏出手機。

  栗可笑著點頭，叫來服務員直接把卡遞了過去。

  “誒？這就不夠意思了。”魯大頭的錢包總算是從褲子口袋裏掏了出來，他似乎有些不高興。栗可頗為不在意地道：“下次行吧，下次一定讓你買單。”

  “行！就這麽說定了！”魯大頭用手指頭重重點了點她，迅速收回錢包。

  似乎得到魯大頭的保證就得到了司哥的保證，栗可心情頓好。她同虞淵去了條微信——

  一顆栗子：“談的咋樣？”

  很快，虞淵回了她。

  是虞淵不是芋圓：“一言難盡。”

  一顆栗子：“需要妹妹我的支援嗎？”

  栗可的話還沒發出去，一條信息就跳了進來——

  是虞淵不是芋圓：“難得的非常順利。”

  一顆栗子：“你的成語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虞淵收起手機，抬頭問宋維楨：“你剛剛說到什麽來著？”

  宋維楨掃了一眼他手裏的手機，無奈地又重複了一遍：“漢陽諸姬。”

  “哦對，漢陽諸姬！”

  倪司文走後，他們決定走到附近的公交車站等回去的車。路上，他問宋維楨接下來的打算，宋維楨說還是要從竹簡上入手，既然現在竹簡在他們手裏，理所當然應該物盡其用。

  然後，就談到了竹簡的內容。

  宋維楨將師兄秦龍的提示說了出來，虞淵顯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我後來看了幾篇關於漢陽諸姬的文獻，關於漢陽諸姬其實學術界還是有爭議的，我選了一個比較全麵的研究，關於漢陽諸姬涉及的國家，大致有這幾個——”他環顧四周，發現沒有紙筆，兩個人身邊隻有豎立的一塊公交站牌。

  虞淵看他在找什麽，一下明白過來，他蹲下來在地上撿了一枝木棍，說是木棍其實是樹枝。因為靠山，樹多，隨地撿撿就有。宋維楨也沒嫌棄，蹲下來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幾”字形線條，又在下麵畫了條“L”形長線。

  “‘幾’字形的是黃河，下麵的是長江，這兩條我們稱為母親河，是早期中華文明的發源地。”

  虞淵點點頭，這個他知道。

  宋維楨又在“長江”中段向上畫出一條接近橫線的線條，如果放在地圖上，大致是條自西向東的河流。

  “這是漢水，是長江最大的支流，發源於秦嶺南麓。由西向東匯入長江。”

  他又在黃河與長江中間畫了一條與長江近乎平行的一條線。

  “這是淮河，古稱淮水。所謂漢陽諸姬，就是指漢水以北、淮水以西這一塊分封的重要諸侯國。”宋維楨用樹枝虛空畫了一個圈。

  “有一種說法是，漢陽諸姬應該分為兩塊，一塊是漢水一線，在這條線上有巴、鄖、唐、隨、厲、貳這些國家。”他將樹枝從漢水移到淮水流域：“另一塊是淮水一線，這裏有蔡、應、沈、息、蔣、蓼、霍等國。”

  “雖然我們知道‘諸姬’肯定就是姬姓國家，但事實上，這些國家裏能確定是周朝王室近親的隻有幾個，大部分並不是姬姓。”

  宋維楨看到虞淵的臉上出現了疑惑的神色。

  “什麽姓？哪個雞，還有人姓雞的嗎？”虞淵的眼神越發迷惑。

  好吧，他忘了解釋一下。

  “《封神榜》看過吧？”

  虞淵連點頭：“我小時候超愛看的，就薑子牙哪吒雷震子楊戩他們嘛，哪吒不是那誰演的，超帥！”

  宋維楨笑了笑：“對啊，你小時候還特別想要‘風火輪’，你爸說你考了雙百才給買。”

  虞淵擺擺手：“我爸就是故意刁難我，最後還不是借你的風火輪耍，結果飛出去差點摔斷了胳膊。”

  他倆說的“風火輪”自然不是能飛又冒火的武器，而是一種套在腳上的兩輪滑冰鞋，因為在夜裏會閃燈，類似腳上踏了倆“風火輪”。

  “那你應該知道’姬發‘吧。”宋維楨提醒道。

  虞淵恍然大悟：“是那個姬啊！我還說誰會叫雞呢，原來是那個姬啊！”

  宋維楨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周王室是姬姓，分封的姬姓國表明他們是周王最信任與忠誠的諸侯國。而之所以在這麽狹小的區域，能分封這麽多國家，也從側麵說明了這裏的重要性。”

  宋維楨想了個比喻：“就比如你家大門需要人看守，必然是要選擇你最信任的人。”

  “那這裏有什麽重要的，需要封這麽多國家，就你剛剛說的就有1、2、3——至少10個以上了吧。”虞淵奇道。

  “有銅。”宋維楨圈了圈長江以南的地方，言簡意賅道。

  “很多銅。”

  他又補充道：“除了銅，還有許多金屬資源。要知道，在當時，銅資源是十分重要的資源。有了銅就相當於有了第一生產力，手握金屬資源就是手握了國家的經濟命脈。”

  “這麽、這麽重要嗎？”

  “那為什麽還說南蠻什麽的，不是說文明開化程度很低嘛？”

  聞言，宋維楨有些驚訝地看向虞淵，虞淵撇撇嘴：“我有那麽不學無術嗎，嗯？”

  “南蠻是南蠻，那是相對於那時候的中原地區來說。後來楚國占領銅綠山，就為日後的稱霸奠定了強有力的基礎。”

  虞淵也撿了根小樹枝，在長江以南圈了圈：“南方這麽大，為什麽要擠在這兩條河中間？”

  宋維楨用樹枝在長江上頭畫了幾個三角形：“這裏是桐柏山脈，再往北是南陽盆地，這邊你去過就知道，都是連綿的大山。從南方運銅過去，必須走這條夾在山脈中間的平原地區，繞過山脈，北上到首都。”

  “這裏被稱為‘隨棗走廊’，是戰略要地，所以周王室在這裏分封的多為姬姓國家。”

  “但是，《左傳》上對於‘漢陽諸姬’的記載並不全，有人猜測可能是周初並未對這些國家進行實際的分封。”宋維楨補充道。他的話使虞淵更為迷惑：“什麽實際分封不分封的，這些到底與竹簡上的記載有什麽關係。”

  “因為竹簡上的話涉及到了這些國家中的一個——”

  說著，遠處一輛公交就開了過來，虞淵和宋維楨連起身。

  兩人刷卡上車，“滴——學生卡。”

  “你是學生嗎？”

  司機忽然喊道，宋維楨先上的車，聞言轉了過來。司機便指了指他身後的虞淵，虞淵怔在原地，不是，他怎麽就不是學生了？

  司機老遠就看見蹲在路邊的花襯衣，見他起身的時候還甩了根長條狀的東西，八成是煙之類的，再看他梳得油光燈亮的背頭，不禁對他的學生身份產生了懷疑。

  前麵那個戴眼鏡斯斯文文的才像嘛。

  “不是師傅，這都21世紀了，咋還刻板印象呢，要我掏學生證給你看嗎？”

  說著就在包裏翻，司機看他掏的急切，宋維楨也在一邊作證：“他和我一所學校的，就是人長的有點著急。”便擺擺手，關了門，示意他們去後麵坐。

  虞淵一邊走一邊憤憤不平：“我長的不像學生嗎？啊？”

  旁邊坐著的一個小男孩笑嘻嘻地開口：“叔叔您長的像我們老師說的壞學生呢！”

  虞淵瞪了他一眼，見宋維楨坐了下來，也在他旁邊罵咧咧地坐下來：“什麽眼神這小屁孩兒，還叔叔，我當他哥哥都綽綽有餘好嘛！”

  就在這時，宋維楨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示意虞淵安靜點，接起了電話：“喂，年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