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今天是1995年9月23日
作者:清河食官      更新:2020-08-04 10:30      字數:2554
  隊長聽完這話,當即臉色就變了。和他同屋的那個人正牽著狗往裏走,頓時僵在原地,難以置信的回頭看宋維楨。

  乖乖,竟然敢頂撞隊長,看不出來啊,這孩子平時老實巴交的。

  宋元倒沒太大反應,他去裏屋取出牙刷和漱口杯,準備蹲在院裏台階上刷牙:“既然沒事兒就留下來繼續幹唄,狗雖然記仇,你好吃好喝哄哄它說不定就回心轉意了。”

  他發了話,隊長也不好堅持辭退,也是迅速改口道:“行吧,反正也缺人,老手總比新手好!”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咬著牙的,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去廚房放盆。

  宋維楨朝蹲著的宋元笑了笑,內心卻在翻湧。

  他見過父親年輕時的照片,那是他剛工作不久照的,無論是發型還是身型都與眼前人極為相似。

  況且他們有一樣的名字,一樣的身份。

  這個人真的是他父親嗎?

  他捏緊拳頭,想要克製住自己。刷牙的宋元看他一直盯著自己,連連擺手,意思是不用謝他。

  “小五?你站在門口幹嘛,進去啊!”

  身後陡然傳來說話聲,宋維楨嚇得立刻扭過頭。

  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婦人,穿著一身花棉綢,因長期勞作,皮膚黝黑,頭發也見斑白。她挎著菜籃子,似乎剛從外麵回來。宋維楨不認識她,一時不知道怎麽回應。

  “小王你也是,牽著佳佳站在院子裏幹嘛。一大早的,怎麽一個兩個都沒睡醒?”那婦人是對著和宋維楨同屋人說的,也讓宋維楨知道了他的名姓。

  小王連拉過狼狗佳佳,想起要給它喂食:“嘿嘿,郭嬸說啥呢,這不正準備給它喂食,誰知睡一覺起來這狗就不認識小餘了!”

  郭嬸走到宋維楨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宋維楨有些不好意思,將臉不自然的撇過去:“郭嬸······”他看見蹲著刷牙的宋元在笑。

  “我瞅著也沒變化啊······你打佳佳了?”

  宋維楨連否定道:“沒、沒有的。”

  “奇怪,這狗之前不是很親你嗎?”她嘀咕道,走到佳佳旁邊喊了它一下:“佳佳?”狼狗佳佳朝她搖了搖尾巴。小王把佳佳的食盆端出來,裏麵是昨天的剩菜剩飯。佳佳見了,興奮地跳起來快要撲倒喂食的小王。

  “不要羨慕,你哄哄它也能這樣的。”

  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宋維楨身邊的宋元,他刷完牙接了盆水預備去外麵洗臉。宋維楨頓時想起來,他還沒有刷牙洗臉的說,便也去了廚房。隊長端著一盆饅頭正從裏麵出來,和他打了個照麵,宋維楨想著,自己要留在這裏還是不要得罪人的好。他朝隊長微笑,主動讓出位置。隊長端著饅頭也不好多說話,點點頭就走了出去。

  見他端了早飯出來,小王趕緊從屋裏搬出一張小木桌,這個時候堂屋裏陸陸續續走出幾個拿著漱口杯的年輕人,看見放在木桌上的饅頭,有人吸了吸鼻子道:“這鄉下的饅頭真香!”後麵的人哈哈笑起來,院子裏立時熱鬧了一些。

  每個人都搬出小凳子圍著桌子坐下來,見宋維楨要出門,有個高個子年輕人喊住他:“小五,吃飯了,出去幹嘛?”

  宋維楨舉了舉手中的杯子:“刷牙。”

  “先吃飯,吃完再刷,要不待會兒饅頭就涼了。”旁邊的眾人也紛紛道:“饅頭還是熱的好吃,還有這鍋巴粥,香的很!”

  坐下來的宋元也招手道:“來,趁熱吃,吃完再刷牙也不晚。”說著,他還伸手拍了拍旁邊的空凳子。

  宋維楨便順勢坐了下來,宋元遞給他一個饅頭,小王正好從他們屋裏出來,順便把他的碗也帶了出來。宋維楨接過饅頭,又接過小王遞來的碗,給自己盛了碗粥。

  不說,他還真是餓了。

  “誒?陳老師呢?”有人問道。

  還是隊長回答的他:“領隊一早就出去鍛煉了,說給他留點飯就成。”

  “行吧,那我們先吃。”

  倒是小王忽然想起什麽,又起身朝屋裏走:“忘了把收音機拿出來了!”

  “收音機?”宋維楨奇怪,吃飯的時候拿收音機幹嘛。宋元替他解惑:“每天早飯聽一聽早間新聞是我們考古隊的傳統,雖然在村裏,但也不能與社會脫節啊。”

  收音機很快被拿出來放在一旁,小王熟練的調頻,將聲音調到最大。

  “今天是1995年9月23日早上六時整,歡迎收聽早間新聞。昨日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在日內瓦通過了《巴塞爾公約》的修正案。已有100多個國家簽署了這項公約,中國曾於1990年3月22日在該公約上簽字。”

  “危險廢料指國際上普遍認為具有爆炸性、易燃性、腐蝕性、化學反應性、急性毒性、慢性毒性、生態毒性和傳染性等特性中一種或幾種特性的生產性垃圾和生活性垃圾······這些垃圾給環境和人類健康帶來危害······”

  宋維楨手裏的筷子差點握不住了,他緩緩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向收音機。

  剛才他沒有聽錯吧,今天是幾幾年來著——

  他、他穿越到1995年了?

  “這個公約好啊,還記得切爾諾貝利嗎?”宋元夾了一筷子榨菜,旁邊有人立馬點頭:“當然記得,說是事故不如說是災難。核廢料之類的,對人類傷害太大······”

  這是宋維楨吃的最快的一頓飯,聽完新聞後,他什麽也聽不進去,匆匆吃完就拿著杯子出門漱口去了。

  他需要冷靜冷靜。

  “小五是個愛幹淨的孩子啊!”方才招呼他的高個子道,旁邊比較壯的年輕人接道:“愛幹淨是好事,哪兒像你襪子攢一桶才洗!”

  其他人立馬打斷他:“誒誒誒,吃飯呐!”

  宋元忽然笑道:“你們還記得那次查寢嗎,徐哥的床底被輔導員拿衣架撈了個徹底。”比較壯的年輕人立刻附和道:“哈哈哈你一提我就記得那個畫麵,輔導員拿著衣架上麵挑著徐哥的臭襪子,那表情簡直了!是吧徐哥?”他抬胳膊戳了旁邊的高個子一下,高個子正喝粥,聞言嚷道:“你徐哥我高大威武的形象不記得,記這些倒記的清楚。有這記性還會掛科嗎?是不是啊孫萍萍?”

  他喊“孫萍萍”三個字的時候,使壞的揚起尾音。在座的人都知道,孫萍萍非常不喜歡他這個名字,顯得太女氣,不符合他壯漢的形象。每個見到孫萍萍的人都很難講這個名字與他本人對應起來。於是,一桌人都笑了起來。

  宋維楨靠在門前的歪脖子樹上刷著牙,耳邊時不時傳來幾聲鳥叫,他靜靜聽著院子裏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笑聲。

  裏麵還夾雜著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假若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他以另一種身份見到了不可能見到的人。

  這是1995年9月23日的清晨。

  和煦的晨光照進不知名的林間小院,宋維楨靠在樹上驀地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