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平乏無味的人生中，出現了一位天使]——河田傳。

  當他們發現這條路徑上野獸出沒的痕跡時，白金再也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欣喜。

  非常整齊的足跡，在大漠上劃出一條筆直的直線，雖然足跡的另一端仍是黃沙彌漫，但獵人相信在黃沙背後會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在幹渴之後，緊隨而來的便是饑餓。

  接連的幾場狩獵導致獵人的體力下降得很快，白金在礦場發現的物資已經消耗殆盡了，沒有更多的食物可供食用，白金和河田開始割除甲胄上的皮革充饑。

  足跡代表著野獸，而野獸代表著食物。

  河田匍匐在地上仔細觀察足跡的延伸和凹陷程度，從這裏經過的動物肉墊是向內收縮的，腳底生有四趾，細長的三枚長在前腳掌，而較為粗壯的一枚從腳後跟生長出來。

  很典型的兩腳龍亞目，白金猜想可能是一群急需覓食的黃速龍群剛剛路過這裏，它們的嗅覺很靈敏，能夠捕捉到二十米以外的生物氣息，以及水、土壤、植被等一切可利用資源的味道。

  “大概有六到七隻左右，體型不會很大，沒有首領，是小型團體覓食。”

  河田從滾燙的沙地上起身，用力拍打粘在皮膚上的沙礫。

  “我們得跟過去。”

  “為什麽？我們應該保存體力，如果要狩獵速龍群，我們隻要在這裏設下陷阱然然後就地埋伏就可以了。”

  “馬上要到正午了。”

  河田吐出嘴裏的甘草，這是最後一塊了。

  “太陽的高度正在持續上升，我們撐不了太久，你仍然處於脫水狀態，而我也因為失血，血液裏的鐵質開始分解了，我感覺得到，這樣下去可不太妙……所以，我提議我們賭一把，最好祈禱這群野獸發揮它們操蛋的鼻子找到一處幹淨的水源。”

  白金看了看足跡的延伸狀況，他不想不抱希望，但這些足跡真的望不到盡頭，也許是心理作用，白金的眼睛開始不舒服了。

  “去他媽的吧！老子可不想死在這兒！我們跟上去！”

  要在沙漠中追蹤目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很容易的事情，一切依靠天時與地利。像滅盡龍這般行跡詭秘的怪物，要在大漠之中找到它相當困難，但對於小型獵食者群體，特別是爬行類或陸行性動物，它們往往會留下痕跡。

  沙漠的降水量少得可憐，如果湊巧沒有大風過境，也沒有遇上沙塵暴，隻要跟著痕跡一路追上去，準能發現自己的獵物。

  從晨曦到正午隻有六個小時的時間，隨著氣流變化會遮住些許陽光，獵人掌握不到準確的時間，也不知道這些足跡是從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沙漠吞噬一切，即便是晴空萬裏的一天，灼熱烈陽產生的熱浪也足以造成人眼中風景的扭曲變化，白金肉眼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同樣認為虛無縹緲的，也許它真實存在。

  當深黃與淡黃，褐色與黑色交織在一起，你會發現自己陷入這片冗雜的色調中再也逃不出去，沒有其他任何可以看到的顏色，視覺逐漸疲勞，而後迷失方向。

  但白金看到了，河田也看到了。

  蒼翠，如翡翠般的墨綠。

  河田試著向前跑出一段距離，樹木在接近，它沒有飄走也沒有消失，實實在在的沃土翻出沙地表麵，雖然隻有一小塊，但他站現在兩人麵前的景象卻比得上任何一處風景。

  腳印從這裏開始變得雜亂，野獸同樣嗅到了這片綠地，它們幾乎是爭先恐後的跑過去，白金能夠想象出那幅景象。

  “它們發現這個地方了。”

  “所以它是真實存在的。”

  “自然沒有拋棄我們，河田。”

  [綠洲]

  在大尺度荒漠背景上，以小尺度範圍建立起來的規模不等的生物群落。它們相互之間能夠做到良性且穩定的維持，因此不會突然消失，與外圍的沙漠相比，綠洲具有明顯的小氣候效應異質生態景觀。

  白金攙扶著河田慢慢向著綠洲靠近。

  他們終於聽到了，清脆如鈴而綿長如絲的聲音，那是活水淌過的聲音。還有什麽能讓幹渴的獵人興奮的呢？

  從泉水周圍一公頃開始都會覆蓋有天然水。

  “簡直和珍珠一樣璀璨哈？！”

  獵人終於踏上了肥沃的土地，這裏似乎沒有被商隊發現過，一切保留著原始而又肥美的姿態，四處閃爍著神秘的色彩。

  綠洲是呈帶狀分布的，獵人接近的是它靠南的末端，那裏生長有豐富的水草，在移動過程中，河田直接抓起一把水草塞進嘴裏，腥臭味混合著泥土的汙濁在他的口腔中迸射出複雜而美妙的滋味。

  “我們到了！！！”

  頹靡的陽光映襯著他們跌跌撞撞的身影，把每一節樹枝都撞得七零八落，幸運的上天沒有辜負他們難以掩飾的那一抹微笑，將眼前這一灣溪水饋贈給獵人。

  白金和河田跪倒在一片水色中，瘋狂地將水花打到自己臉上，那滿臉的黃沙被衝刷得無影無蹤，換回一個重添光彩的臉龐。

  他們甚至記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口水，隻覺得一洲的清水都屬於自己，獵人都具備著獨有的自然本能，這也讓白金恍若成醉於這片墨綠之中，過去的疲憊也在清涼中化作泡沫。

  “啊~”

  白金最後捧起一汪流水，將整張臉都埋進了手心裏，他十分依戀這種感覺，以至於久久沒有放開。

  “我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我們就在這裏過夜吧！我真的需要休息。”

  河田也將腦袋從泉水裏抽出，仰麵朝天躺倒在地上，原本燥熱的陽光似乎也不那麽難受了，白金被曬傷的皮膚接觸到冰涼的泉水，也從持續而劇烈的刺痛中緩和過來。

  “這不是我經過的第一個綠洲……我們在這裏會很安全。你看，這裏的植被由喬木、草本和灌木三層組成，全都是抗旱禦風的植物，他們的根係很發達，我們挖出一些，將它們的根莖切下來，再生一堆火，從胡楊和沙棗上剝下一些書皮，我就能給我們做一頓豐盛的午宴和晚宴。”

  “不錯的提議，族長。”

  白金咂了咂嘴。

  “不過我更想吃肉……而且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我無論如何都必須找到那頭古龍，調查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知道，你和我的任務並不相幹，你可以留在這裏，然後我繼續去找我的獵物。”

  “得了吧白金！你知道我不會那麽做的！那家夥闖進了我的領地，它是我的獵物了。”

  “所以我們怎麽解決午飯？刨草根啃樹皮嗎？”

  “記得一開始的足跡嗎？”

  河田坐起來指了指不遠處一塊低窪的泥地，那裏凹陷得極不合理，周圍的土塊上段向內凹陷，很顯然是受重物擠壓產生的痕跡。

  看來那群野獸也沒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獵物，所以在攝取必要的水分之後就離開了。

  這就證明它們並非食草動物，白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去看看那些腳印。”

  河田一邊往瓶子和皮囊裏裝水一邊招呼。

  白金從泉水一旁繞道接近，果然就如河田所說，近看之下，這的確是野獸行跡的痕跡，三個大小相當與一個稍大的趾孔赫然出現在泥地上。

  這些腳印都還很新鮮，而是是濕潤的，說明獸群剛剛離開不久。

  “現在怎麽辦？”

  在綠洲尋找足跡可不是好主意，沒有野獸會蠢到一直暴露自己的行蹤，為了避免大型獵食者的追蹤，小型動物都會選擇各種不同的方法來掩蓋自己的足跡，特別是在這種植被茂密的地方，大多數地表都被衍生植物覆蓋，想要找到腳印就是難上加難，更不排除獵物采取“原路返回”或是別的什麽障眼法來欺瞞追蹤者，也許它們早就已經發現白金和河田的存在了。

  獵人也可以選擇更直接的方式，直接繞著綠洲外圍尋找，看看獵物是否已經離開綠洲，又向著哪裏去，但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環繞綠洲整整一圈，這很費時間，如果獵物利用沙土掩蓋了自己短距離的足跡，那獵人根本就隻會白費力氣。

  “我以為你會更聰明一點聰明。”

  河田從地上站起來，徑直走到白金身邊，在他腳下鼓搗著什麽。

  “你在幹嘛？”

  “設陷阱。”

  河田將折疊好的細線綁在兩頭的樹幹上，這枚細線同樣是由粗麻製成的，而且還故意塗成了綠色，更容易隱藏。對於體形稍大的獵物不會有效，但前麵就是泉水，獵物栽倒的聲音會引發很大的動靜，獵人一定聽得到。

  “把左邊的軟土挖開。”

  河田打算做一個下落陷阱，但他們現在力氣和時間隻夠完成一半，所以隻需挖開一部分，讓獵物從一邊失去平衡，那就夠了。

  “你在開什麽玩笑？！你都不知道它們會不會回來！”

  “它們不得不回來，白金。”

  河田洗幹淨沾滿泥土的手，扭頭對白金說到。

  “馬上就要到正午了白金，生物體內的水分蒸發的很快，這種情況下連汗都流不出來，它們靠什麽補充水分？仙人掌嗎？肉食動物才不會吃仙人掌！他們肯定要回到這裏，最後補充一次水分，然後等到午間過去，再返回巢穴。”

  “給你，抹一點，這次就不要洗手了。”

  河田抓起一把泉水裏的泥土抹在身上，也幫著白金將濕泥塗在甲胄上。

  “金屬的味道很重，暴曬之後更容易被察覺，我們必須做到不留痕跡，悄無聲息，今天的午飯就指望這點泥了。”

  在綠洲的蘆葦叢和鈴鐺刺裏，白金和河田各自隱藏起自己的身體，為了照顧白金的需要，河田特意將他安排在水下，這樣會過得好受一些，他們必須等上很長一段時間。

  陽光一點一點爬過萬裏無雲的天空，太陽終於升到了最高點，而此時毒辣的高溫正在灼燒河田的背脊，盡管他感覺不到。

  [來了！]

  白金正前方的草叢有響動，但奇怪的是這種聲音不像是一大群獵食動物發出來的。白金將胸口貼近地麵，用脖頸感受上麵的水波，用胸膛感受地麵的震動，盡管水波擴散麵積很廣，但他幾乎感覺不到太大的抖動。

  [如果是黃速龍群，這個重量未免太輕了。]

  一個棕黃色身影從草叢中衝出來，迎頭向著白金所在的泉水奔去。

  [真的假的？]

  居然是一頭沙狸獸的幼崽！

  沙狸獸的單體重量比黃速龍更重，它直接無視陷阱向著白金衝過來。

  [真是失策！]

  但是它的體重也加重了落地陷阱對它的影響，因為地麵震動的緣故，陷阱表麵的泥土鬆動了，沙狸獸幼崽一再一腳踩進去，半個身體頓時陷進獵人事先挖好的大坑當中。

  白金在這時突然從蘆葦叢中撲向怪物，手裏的剖刀早就準備好了，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沙狸獸幼崽居然直接利用挖好的坑洞向下挖掘，它的趾爪當然還很稚嫩，但用來挖掘已經處理過的濕軟土壤已經綽綽有餘了。

  畢竟黃速龍可沒有鑽洞的特性，這完全在河田的意料之外。

  “幫忙啊！”

  河田也趕緊從隱蔽點竄出來，一把抱住沙狸獸的屁股，他將鐵鏈纏繞在沙狸獸幼崽的後退和尾巴上，用身體形成固定點拖慢怪物挖掘的速度。

  白金則從側麵繞過去，打算鬆土抓住沙狸獸幼崽的前爪。

  [臥槽！？]

  白金一不小心摔了個跟頭，他被之前設好的絆線陷阱絆倒了。

  白金的右手磕到地麵，發射器中的勾爪頓時射向怪物，同時將白金的身體往前方拖拽。

  勾爪抓住了沙狸獸的皮毛，為了承受白金的重量，鐵索開始向著兩端用力收縮，沙狸獸幼崽還沒有完全成熟的皮毛就這樣被撕下了一大塊。

  劇烈的疼痛惹得沙狸獸驚叫著從坑洞裏彈出來，並一屁股將河田坐在地上，它的體重可不是鬧著玩的，河田差點被壓暈過去。

  白金在這時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刀刺進了沙狸獸幼崽的心髒。

  沙狸獸隻是抽搐了幾下，然後就不動了。河田的左手觸摸到一股溫熱的液體，與心髒的傷口完全不同的方向，在它的左肋處還有一處傷口，非常嚴重，像是被獸爪撕開的。

  看來它在逃來這裏之前已經經曆了一場惡戰。

  “黃速龍幹的？”

  “是啊……”

  河田從沙狸獸幼崽的屍體屁股下抽出身體。

  “它應該是跟自己的母親一起到這裏覓食的，隻不過運氣不好遇到了饑餓的黃速龍群，它們追了很長一段距離，直到成年沙狸獸決定用自己當誘餌幫助幼崽逃跑。”

  “可惜它在這裏又遇到了我們。”

  “我們把屍體從這裏搬走，記得掩蓋腳步，用泥土清理血跡和氣味，我可不認為一群黃速龍能幹過一頭護崽的沙狸獸……”

  河田說著，先將手伸進屍體體內將它的肝摘了下來，再和著血漿往嘴裏送了一大塊——他需要補充損失的鐵。

  “真他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