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也必須動真格了……”

  萬斯解開手掌與腳踝的繃帶，沾滿灰塵的繃帶下，萬斯的手指猶如鋼針一般一根根的舒展開。

  [那是什麽……]

  萬斯的拇指，顯得出乎意料的短，因為一直纏著繃帶的緣故，莫桑沒能注意到，萬斯的拇指一直卡在掌心之間，不像常人一般的握拳姿勢，是將拇指緊扣在另外四根手指之下的。

  也就是說，萬斯每一次出拳，自己的拇指都會受到反衝力的影響而受傷，這是不可避免的。

  [天生殘缺]

  萬斯的拇指，隻有一個指關節。

  除此之外，他的拇指與食指背麵附有很厚的老繭，如果是斬斧流，獵人對於中指的運用會比較多，但是萬斯的中指卻細長而白淨，整張手顯得極其不協調，就連曬痕都有明顯的偏差。

  卸下繃帶的腳踝比一開始看上去的還要突出，他的骨骼簡直像是往外生長的，腳掌與小腿的比例不協調，但呼吸節奏和彈跳步驟卻相當穩健。

  “我適應這副身體很多年了……”

  “為了成為理想的獵人，我無時無刻不在鍛煉，雖然以前經常被人稱作異類，還因此招致了許多辱罵，讓我變得很不自信。”

  “但是雷昂納多先生接納了我，我很幸運，現在的我，已經不同以往了。”

  [部位鍛煉]

  萬斯的骨骼與常人不同，詭異的骨質走向非但沒能給他帶來增幅，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負擔，要想適應這副天生殘缺的身體，普通的訓練量可達不到這種程度。

  [他究竟都經曆了什麽？]

  雷昂納多站在看台上暗暗發笑，嘴裏的紙煙點了一根又一根，這場訓練的效果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期。

  [很驚訝吧……莫桑，你是天生神力，而萬斯則是天生殘缺，你們生來就不對等，但是，萬斯卻通過持續不懈的努力成為了獵人。我隻是做了他的引路人，我隻不過是教會了他自信而已。]

  [自信加上刻苦磨煉，這樣的家夥，真的很強！！]

  “我要加速咯……你，跟得上嗎？”

  萬斯的身體突然間化作一道暗影，在莫桑的瞳孔中，他很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殘影，沙地、石塊、壁壘、甚至草坪，萬斯無處不在。

  “障眼法嗎？”

  [不對，萬斯的速度已經超越人眼的動態捕捉器官了。]

  這種速度，讓莫桑聯想到了一種怪物。

  紅速龍！這家夥的動作軌跡和紅速龍一模一樣，就連原地橫跳也會產生殘影。

  [他是把自己當成怪物來鍛煉的嗎？！]

  [左邊嗎？還是右邊？]

  莫桑的視線一片繚亂，明明一開始自己還能跟上他的速度，萬斯居然一邊尋找自己的死角，一邊利用地形加速。

  [究竟會是哪邊？！！]

  “嘁！！”

  萬斯的拳頭閃電般掠過莫桑的太陽穴，在莫桑識破其行動軌跡的一瞬間，萬斯改變了動作，出拳的左手突然向下利用肘關節打擊莫桑的麵門。

  莫桑由於失去重心的緣故，隻能利用雙手護住麵部進行防禦，然而就在莫桑抬起雙手的同時，一陣劇烈的疼痛感從自己左肋傳來，就像是被鋼釘刺進骨髓一般，莫桑隨即虛脫倒地。

  [居然是踢技]

  萬斯利用拳頭做誘餌，引誘莫桑防禦自己的麵部，他隻讓莫桑看到了自己希望他看到的攻擊，而真正的目標是破壞莫桑的腰椎。

  [好扯！]

  莫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然而腰部的疼痛差點讓他失去平衡。

  [太過注重看到的攻擊了，為了避免受傷而放棄思考後續戰略，隻注重於眼前的即刻變化，這就是你的缺陷，莫桑，萬斯的招式明顯已經防水了，如果是在狩獵中，你很可能已經沒命了。]

  “我居然會忽視他的腳……明明已經很注意了。”

  如果不是體格上的差距，在相同體重的情況下，莫桑的肋骨就要被打穿了。

  [冷靜下來，莫桑，調整呼吸，千萬不能急躁。]

  [仔細思考策略……]

  仔細想想，萬斯的本職是獵人而非格鬥家，兩者間最大的差異是，前者時刻麵臨生命危險，鍛煉身體是為了與自然之物抗衡並盡可能活下去，而後者則是為了娛樂觀眾與強健身體而不斷奮進。

  與怪物作戰和與人類作戰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目前為止，萬斯所展現出來的技巧都隻是[皮毛]，無法上升到狩獵的高度，雖然嘴上說著動真格，但一定留有後手。

  曾經的挫敗感又回來了，莫桑感覺很不好，自己居然被人瞧不起！

  萬斯上了！

  莫桑的視線不斷遊離在萬斯的雙手和雙腳上，然而還沒等自己看夠兩秒，直麵一拳已經擊中了莫桑的下巴。但是莫桑卻沒有因此失去重心，他的注意力不在手上，而是在腳下。

  [好了，莫桑，現在你要做的就是思考，自己究竟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如果下錯一步，就會被將死！]

  萬斯的足部有變化，很明顯的上抬幅度。

  [正踢嗎？打算和我拉開距離？]

  錯誤。

  直拳！

  萬斯再一次命中莫桑的下巴，隻不過這一次他在命中的同時將手掌打開，使得施力麵積更廣，然後拽住莫桑的下巴猛的拽向自己的膝蓋。

  “嘭！”

  “怎麽會！”

  萬斯的胸膛凹進去一個大洞，吸氣、吐氣，一切都在一瞬間亂了條理，萬斯的大腦子陷入了一片混亂，然而莫桑卻在這個時候拉住了那隻拖住自己下巴的手臂，在扯向自己的同時用力一拳砸中萬斯的太陽穴。

  眩暈、惡心感，讓萬斯暫時失去了行動力。

  [這就對了，莫桑！]

  雷昂納多滿意的熄滅了煙卷。

  [考慮到體重差，萬斯不可能將你一擊擊倒，所以你選擇等待時機，既然無法捕捉到進攻軌跡，那就等待對手擊中自己的一瞬間。]

  [下巴是你故意留出的破綻，因為一旦命中就不好脫手，在不使用獵具的情況下，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萬斯完全被誘導了。

  莫桑沒有立刻乘勝追擊，而是停在原地喘氣，疾風般的攻勢令他受了很多傷，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發動無間隙的打擊了。

  [隻要上下顎咬緊，在固定好頸部，就可以把腦部受到的震動降低到最小。]

  “這個出血量……對於體型較小的萬斯而言比較不利啊，如果陷入持久戰，你可就輸定了，萬斯。”

  萬斯踉踉蹌蹌的扶著牆壁站起來，莫桑一拳截斷了自己的心肺輸血，全身的傷口都裂開了，現在對自己而言，最多還剩下三分鍾，一但超過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不醒。

  然而萬斯並沒有動搖。

  他提前擺好了姿勢，像是準備承受莫桑的下一次重擊，但他很清楚，不會再有第三次了，莫桑的體力也已經到達極限了。

  “這就是最後了。”

  “嘁！！！”

  雙方都向著對方奔跑過去，萬斯的速度比較快，卻完全沒有一點進攻的意思。

  [你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你打算接下我這一招嗎？]

  [別開玩笑了……你不可能受得了的！既然你看不起我……]

  莫桑在接近的一瞬間揚起了拳頭，磐石般的血管脈絡頓時爬滿了右手臂。

  [就讓我來打穿你！！！]

  [肌肉操縱！]

  “哢！！”

  雷昂納多剛想點燃一支煙，突然間瞪大了雙眼，隨即丟掉煙卷跳進狩獵場。

  “訓練結束！！”

  莫桑麵對著頭頂的日光，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在最後一秒，莫桑確確實實命中了萬斯的左肩膀，但是——萬斯的防禦姿勢是貼近地麵的，在承受打擊的同時，莫桑的左肩也會接觸地麵並迅速彈起。

  這股彈力恰好成為了萬斯的勝機，在彈起的一瞬間反轉身體，同時向著對手的腦門甩出一腳。人體足部的力量是手部的三倍，再加上反轉力，萬斯經過長期鍛煉的踢技足以穿透莫桑的大動脈。

  但是他沒有，萬斯最後踢中了莫桑的頭骨，在這樣近距離的接戰中，即便是閉著眼睛也能踢中。

  莫桑昏厥過去。

  雷昂納多將莫桑從地上扶起來，他雖然渾身是傷，但沒有一處致命。

  [如果你直到最後一刻也不放鬆警惕，選擇謹慎的應對萬斯，贏得就是你……]

  萬斯跪倒在原地，望著地麵的沙土，拚命讓自己保持清醒。

  這一招，是他為自己量身定做的斬斧流，正確的方式是，在接下怪物打擊的一瞬間，將處於斧形態的斬斧全力劈進獵物的大動脈。

  [居然將我逼到這種地步……]

  萬斯瞄了一眼已經失去知覺的左肩，淡淡一笑。

  “原來如此……純粹的力量嗎？”

  “看來我真的是……太大意了……”

  ……

  “旅人……你們迷路了嗎？”

  在沙漠的某一處，由紅岩與仙人掌群構築的沙場中央，有一座小村落，這裏是由沙漠的原住民建立起來的小型部族，然而此時卻又三名身披黑袍的外鄉人闖進了這裏。

  村道正忙著解剖黃速龍的屍體，他剛剛割開屍體的皮肉，正準備處理內髒和胃液，看到三人一言不發的進了村落，村道沾滿血的臉還來不及擦幹淨，就拿著刀招呼起來。

  “嘿，我問你們話呢！”

  村道的手剛剛搭上一個人的肩膀，黑袍男子隨即抽出一隻胳膊準備往回擰轉。

  “住手！”

  一個老人從帳篷裏探出頭來，他蒼老的容顏就和這片沙漠一樣幹涸。臉上的溝壑烏黑而深邃，看上去最起碼有九十多歲了。

  老人杵著拐杖慢慢靠近三人，而村道的手也在此時放開了對方的肩膀。

  奧鑫發現，村裏的男女老少全都盯著這邊看，他們的眼神古怪而又充滿膽怯，似乎對於三人的突然闖入感到惶恐且不安。

  奧鑫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老人率先擺了擺手，大家也就收回目光，繼續幹著手裏的活計。

  “你這豈是待客之道！還不把刀放下？！”

  村道瞪了一眼三人的背影，怏怏的回到案板前，用力把剖肉刀插在案板上。

  “把臉擦幹淨。”

  老人叮囑了一句。

  “那麽，三位客人，裏邊請吧。”

  奧鑫三人跟著老者進到帳篷裏，這個帳篷隻是外部的遮風用品，背靠著紅岩，從中鑿開了很大一個空間，從外邊是看不出來的。

  內置的擺設很樸素，煤油燈、書台、書籍、蠟燭、幹糧。這裏既是大廳也是倉庫。

  但這不像是一個保守的部族應該有的東西。

  “我們和商隊做交易。”

  老人似乎看出了奧鑫的疑惑，雖然奧鑫連兜帽都沒有摘下，老人也看不見他的麵部表情。

  “河田主管糧食和安全，我則負責部族的貿易和物資。”

  “所以你是長老。”

  奧鑫壓著嗓子說到。

  “我可以是。”

  老人笑了，隨便從角落裏抽了三張椅子擺在書台麵前，示意三人坐下，然後自己回到原位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他剛剛正在看書。

  “就像你們可以是荒漠客、商人，甚至是強盜，但我看得出來，你們是獵人。”

  “那可不一定。”

  “擺脫，我還沒有老到那種程度，我清楚得很，在這裏生活的人不全是保守自閉的家夥，我們也曾經去過外麵的世界，隻是不能接受，所以回到這裏。”

  “言歸正傳吧，獵人。”

  老人將拐杖收回腳邊，一臉嚴肅的看著三人。

  “我是不知道你們究竟為什麽會光顧這個落後守舊的村落，不過肯定不是什麽正當理由。”

  “為什麽……”

  “前些日子我們的族長看到了你們的蹤影，他告訴我說有獵人進入了他的領地，老頭我很好奇，這裏可不是什麽人都會來的，要麽是被流放的戴罪之人，要麽是走投無路無家可歸之人，亦或者……”

  “隻是單純的掠奪者？”

  “我們來找一個人……”

  “誰？”

  “你們的族長，他叫什麽來著？河田？”

  “哈哈哈……你們連他的名字都不認識，卻說要找他，有意思……不過不湊巧，族長剛好不在。”

  “我們知道。”

  “我們想在麵見本人之前，先從您這兒打聽到一點消息。”

  “……這可說不好。”

  老人頓了頓拐杖。

  “我已經沒幾天日子可活了，盡管我對這個部族的一切了如指掌，但真正的主人還是河田。你的語氣中充滿了戾氣，獵人，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

  奧鑫掀起自己的兜帽，他銳利的眼神與老者疲乏而深邃的眼神四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