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鳳羽的母親，鳳淩帝黯淡的眸光中似有萬千情緒流轉。

  鳳羽尚未瞧真切，卻是聽鳳淩帝輕咳了一聲，隨即便是道“太涼了，將窗戶關上吧。”

  鳳羽聞言，便是上前關上了那半扇窗扉。

  沒有了涼氣四溢，殿內很快便是又暖和了起來。

  南宮越瞧著鳳淩帝有些幹涸的唇，便是為其倒了杯茶。

  鳳淩帝接過南宮越奉上的茶水。

  鳳羽見他蒼白的手指微顫，卻是極力克製著未將茶水灑出來。

  鳳淩帝淺抿了一口清茶，他將茶盞放於床榻邊的矮幾上，又是低低一歎，再啟齒時，鳳淩帝悲慟的言語中似蒙上了幾分自嘲。

  隻聽皇帝陛下幽幽道“你母親是瞧不上朕的。”

  這話說的……

  鳳羽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便是聽風淩帝又道“今時今日，朕倒是慶幸當年的一念之仁了的……”

  瞧著皇帝陛下與自己母親之間似乎有那麽點意思，鳳羽便是有些好奇，於是安靜地等著鳳陵帝說下去，不想皇帝陛下他老人家一言未盡卻是轉而對南宮越念叨了起來。

  “越兒。”鳳淩帝道“朕這一生，自問無愧於天下萬民，卻終是辜負了你的母親。”

  鳳羽見鳳淩帝這般便是將話頭轉到了南宮越那邊，她於是稍稍側目瞧向南宮越。隻見南宮越此刻麵色沉靜如水，那低垂的雙眸卻是瞧不見情緒。

  鳳淩帝又道“朕虧欠你們母子的，這一世怕是無法彌補了。”

  聽鳳淩帝這般說，南宮越忽然開口道“陛下龍體不適，不該如此多慮。”頓了頓，他又道“陛下若是覺著待臣不夠，那便等陛下龍體康健了再給臣加官進爵便是。”

  “嗬嗬……咳咳，咳……”

  鳳淩帝聞言竟是朗笑出聲，不想引得一陣低咳。南宮越正欲上前替皇帝陛下順順氣，鳳陵帝已然止了咳聲，他抬手示意南宮越朕無礙。便是接著話頭道“你這般年歲，官階已同你父親一般，還想如何升官？”

  南宮越勾起唇道“父親大人年事已高，不如陛下撤了其相位，讓其進到宮裏來，也好與陛下做個伴。”

  “哼。”鳳淩帝聞言便是輕哼一聲道“你想的倒是好……”

  鳳羽聽著南宮越與鳳淩帝這般毫不生分的對話，著實覺得皇帝陛下對於這位禦史大人該是有超乎君臣的厚愛。

  南宮越與鳳淩帝胡扯了幾句，鳳淩帝精神好了些。

  靜默須臾，不想皇帝陛下幾句話又是回到了那般憂傷的話題。

  鳳淩帝道“越兒，你從小豁達不與人爭，可這世道人心叵測，你投人以桃，人家未必報之以李。”

  “陛下……”

  鳳淩帝抬手阻止南宮越所言，他道“錦妃當年用續魂丹毒害了你的母親，朕未能及時察覺，才使得你母親那般大好年華便香消玉隕了。”

  言及其生母，南宮越的眸色不禁暗了暗。

  鳳淩帝卻是顧自繼續道“朕雖是降罪於錦妃，廢去了其妃位，卻是封了夜兒為翊王。越兒，朕辜負了你的母親，也未能護你周全，你當真不怨朕？”

  “陛下言重了，臣……”南宮越自稱“臣”，卻是見鳳淩帝眸中似有痛色一閃而過，他於是頓了頓便是改口道“越兒如今亦是享有潑天的富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來怨言？”

  這大概是南宮越經事以來頭一回在鳳淩帝麵前以“越兒”自稱，鳳淩帝不禁有些動容。

  從來南宮越與鳳淩帝的關係便是有些微妙的，南宮越對自己的身世了然，自小便是與鳳淩帝有著格外的親厚，可有意無意間卻還是與皇帝陛下保持著一點君臣的疏離。如今，知鳳淩帝時日無多，南宮越日日進宮相伴，大概也是想彌補一些血親的遺憾吧。

  此刻，鳳淩帝這般直言往昔的不甘與憂慮，鳳羽便是見南宮越的眸中漸漸染上了無盡的憂傷。

  鳳羽靜待一旁，且聽著這對名不正言不順的父子互訴肝腸……

  一盞茶的工夫，鳳淩帝便是有些倦色。

  靜默須臾，便會見皇帝陛下伸手從枕下摸出了一道明晃晃的聖旨，鳳羽心念一動，便是聽鳳淩帝道“夜兒那孩子心思重，怕是不會念及你的好。他日……”

  言及此，鳳淩帝頓了頓才又道“你既執意護他，朕便賜你一道保命符吧。”

  鳳羽微微眯起眼，猜不透這聖旨上寫著什麽，便是能保南宮越性命。她側目瞧著南宮越，卻是見南宮越默默垂首立於鳳淩帝榻前，似乎並不打算伸手去接那聖旨。

  “鳳羽。”思緒流轉間，便是聽鳳淩帝叫她，鳳羽回首，隻見鳳臨帝將那聖旨轉遞向她，皇帝陛下道“你曾對朕說過，定然盡心照料越兒，今日，朕便將越兒的性命一並托付於你。”

  皇帝陛下這般沉重的囑托，鳳羽著實覺著有些受不住，她眸光幽幽瞧著那道聖旨許久才沉了沉氣，便是跪到了鳳淩帝的榻前接過聖旨。

  鳳羽道“臣女定赴全力護夫君周全。”

  此刻，她自稱“臣女”，便是以鳳汐城城主，鳳家現任家主的名義在當今陛下麵前立誓，從今往後，之於她的夫君，她定然傾此一生，護君一世。

  鳳羽言之鑿鑿，南宮越便是眸光幽深地瞧向自家夫人。須臾的靜默，南宮越亦是跪到了鳳淩帝麵前，他向著鳳臨帝叩拜道“多謝陛下。”

  如此，鳳淩帝最是掛心的一樁心頭事也算是塵埃落定了。說了這許久話，皇帝陛下本就虛弱無比的身子當真是倦了。

  鳳淩帝便是喚了喜公公進來送鳳羽與南宮越出去。

  喜公公躬身道“禦史大人，城主，請。”

  “臣告退。”

  “臣女告退。”

  鳳羽與南宮越向陛下施了禮，便是隨著喜公公往殿外而去。

  臨出門，鳳羽卻是踟躇了腳步，她眸色微沉，便是瞧著案幾上她早前進獻的琉璃盞出神……

  鳳羽忽而心念一動，便是聽喜公公道“城主進獻的這對琉璃盞，陛下甚是喜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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