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轟隆隆……”

  猶如一場絢麗的煙火晚會，前營中部的爆炸不過隻是個開始，隨著火龍不斷蔓延，前方，後方，東麵，西麵，可怖的爆裂此起彼伏，直要將這個世界都撕裂成碎片。

  “這，這是……”

  高台上，初雪和左夢梅都已經傻了，目光直直的看著這一幕，根本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而西線的流民軍觀戰台，李自成，劉宗敏，宋獻策等人更是魂兒都要飛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啊……

  徐長青此時卻是沒有幾分波動，目光如水的靜靜看著這一幕。

  此時，受製於多方麵條件限製，徐長青在火器方麵的發展的確不快，可火藥方麵發展卻是飛速。

  有著京營那些製造神火飛鴉和萬人敵的火藥工匠們加入，再加之理論體係更為完善的湯若望加盟，炸藥包的體係又完善了幾個層次。

  不僅火藥的威勢更強，爆炸力和衝擊力十足，在保存，運輸，引燃，布置等多方麵，都是有著長足進步。

  此次，張大弓、李柱他們在前營布置了不下三百顆炸藥包，每一顆都在二十斤上下，為了確保能將每個炸藥包都引燃，單是引信就用了兩千多根。

  基本上每個炸藥包都連接著六七根、乃至是七八根引信！

  加之防雨棚的遮擋，雨棚下又都是被墊上了幹燥的泥土，可以充分保證引信的燃燒。

  從流民軍衝入模範軍前營，模範軍兒郎們全線撤退，這場戰事的結果，便已然是成為了定局！

  ……

  恐怖的爆炸足足持續了五六分鍾，直震的地動山搖，模範軍中營的土牆都引發出了大量塌方，這才是開始平息。

  模範軍前營陣地，此時早已經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

  許多屍體都是被炸的不完整了，就像是垃圾一樣，被無助的丟放在四處，更是不知道多少人直接被埋在了土裏麵。

  強烈的硝煙夾雜著血腥味道混織，簡直就像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除了流民軍那大貪吃蛇尾部，因為種種原因慢了半拍，沒有進入模範軍前營的六七百人，以及處在東線、一直與主戰場保留著距離的紅娘子部，剩餘的所有流民軍，幾乎是全軍覆滅。

  “願上帝保佑你們，阿門。”

  模範軍中營，看著眼前親自己手主導的這一幕，湯若望的老臉上並沒有多少欣喜，而是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斷的在胸前劃著十字。

  殺戮，究竟是太殘忍了……

  “我模範軍——”

  “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我大明——”

  “萬勝！”

  “萬勝，萬勝，萬勝……”

  相比於湯若望的多愁善感，模範軍的兒郎們顯然就沒有這麽矯情了！

  不知道是誰喊出的第一聲，模範軍中營，漫山遍野間，無數兒郎們根本不假思索，一個個都是拚了命的大呼，發泄著心中快意。

  這種浪潮很快便是蔓延到周圍的輔兵群體，旋即，連那些民夫們都是不假思索的大呼起來，隻覺能處在這個大集體中，便是與有榮焉。

  這浪潮，這勝利的浪潮，堪比瘟疫！

  高台上，徐長青的嘴角邊，終於也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彎彎的笑意，拳頭緊緊握起。

  湯若望即便身處局中，卻究竟還是局外人，加之他的信仰，他的確可以悲憫天人，但是，徐長青卻不希望他的兒郎們，沾染上這種毫無價值的聖母心！

  須知，這是戰場，不是敵死，便是我亡！

  就算是動物世界，同類之間的競爭往往也是最激烈、最殘酷的！

  隻有霹靂手段，方才能顯菩薩心腸！

  否則，這種混亂，還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歡呼過後，徐長青長舒一口氣，直接招呼傳令兵：“開始清掃戰場，不要放跑了東麵那幫人！盡量，抓活的吧！”

  “是！”

  隨著命令迅速被通傳下去，中營的模範軍兒郎們動了，他們開始小心翼翼的往前推進，頂著雨勢打掃清理戰場。

  也由不得他們不小心。

  之前布置的炸藥包究竟太多了，這種天氣，就算能引燃大多數，肯定還是會出現啞火。

  如果不能及時發現這些啞火的炸藥包，及時的處理掉，那種後果可絕不是好玩的。

  幸好張大弓、李柱他們都有著布置圖，問題並不是太大。

  而東線沒有炸藥包的地方，推進速度便是快了許多，不多時，趙增金和許秀親領的七八百號長槍兵和鳥銃兵、刀盾兵，已經將紅娘子眾人包圍起來。

  紅娘子他們剛才雖是沒有直接被恐怖的炸藥包威勢所傷，但爆炸形成的衝擊波，讓他們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他們隻能本能的匍匐在地上，這會兒還沒怎麽反應過來。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膽敢抵抗者，格殺勿論！”

  “艸你娘的狗官軍，老子跟你拚啦！”

  “噗，噗……”

  許多人還想反抗，但鋒銳的長槍片刻間便是直接教他們做人了。

  許秀的鳥銃兵此時雖是不能用，但他們都是提著腰刀衝上前來，隨時補刀。

  眨眼，幾十號紅娘子部的精銳便是直接倒在了長槍和刀鋒下。

  “咳咳……”

  這時，剛剛被震的半昏死過去的紅娘子，終於回過神來，穆然看到這一幕，陡然花容失色。

  她雖說在預知危險的第一時間便是迅速做出了反應，卻還是太晚了，這些炸藥包的威勢實在是太驚人了，他們想逃跑都是沒機會。

  “咦，居然是個女匪首？”

  許秀片刻便發現了紅娘子的存在，快步上前來。

  “狗官軍，你們想幹什麽？”

  “弟兄們，跟狗官軍拚了啊！咱們死也不能讓他們欺負大當家的！”

  “拚了啊！”

  “噗噗噗噗……”

  這幫流民軍勇氣的確可嘉，然而，在此時卻注定隻能淪為模範軍兒郎們的戰利品！

  許秀這時已經猜到了紅娘子的身份，冷笑道：“你應該是個聰明人，放下武器，我保你們平安！否則，全部殺光！”

  “大當家的，不能啊！”

  “大當家的，咱們弟兄不怕死，闖王一定會給咱們報仇哇！”

  “大當家的……”

  紅娘子耳邊頓時傳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呐喊，然而，紅娘子卻隻能無比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她已經輸了。

  如果再不知道好歹，這些跟隨她多年的老弟兄們，恐怕……隻能全交代在這了啊……

  這讓她就算到了地下，又怎麽跟他們的家眷們交代啊。

  “別了，相公，奴家隻能來生再跟你為夫妻了……”

  紅娘子眼淚猶如湧泉，卻是猛的睜開了眼睛，“你說話算話？！否則，我紅娘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許秀此時對紅娘子這個英姿颯爽的女人也有了幾分好感，冷笑道：“這是我家大帥的命令，我家大帥堂堂忠義伯，難道會欺騙你們這幫泥腿子？！”

  許秀這話雖是不中聽，卻讓紅娘子稍稍放鬆，如果是徐長青的命令，那，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

  畢竟，就算此時他們輸了，可義軍依然占據全麵的主動權。

  徐長青真敢對他們怎麽樣，闖王和義軍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再退一步說，她紅娘子就算孱弱，可還有個兩三千人，徐長青那麽精明的人，肯定不至於把事情做絕。

  “好！”

  “我答應！放下武器，咱們投降！”

  紅娘子咬著銀牙說出了這句話。

  “大當家的，不能啊！”

  “大當家的，狗官軍沒有信用啊，投降咱們就完了啊……”

  “閉嘴！”

  “誰不放下武器，我就不認他這個兄弟！”

  “這……”

  隨著紅娘子率先放下武器，其他人就算不甘，卻也隻能依次放下了武器，被模範軍掌控。

  而此時，正縮在模範軍前營外的那幫流民軍老營兵，誰還敢再在這邊作妖？早已經作鳥獸散，拚了命的往回跑。

  眼見大局已定，徐長青也是稍稍鬆了一口氣。

  有了這一次，也該給李自成、劉宗敏眾人個教訓了吧！

  徐長青倒也想看看，他們到底還有多大膽，還有多少血來流！

  ……

  “闖，闖王，這，這該如何是好？”

  西線，李自成中軍，劉芳亮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哆哆嗦嗦，仿似見了鬼，話都說不利索了。

  宋獻策，牛金星，田見秀，高一功，李過眾人也都是一個個艱難的咽著唾沫，大氣都不敢再喘。

  宋獻策此時哪還敢再亂算命，拍馬屁？腿肚子都已經軟了。

  這不能夠啊！

  這，怎麽就變成這個模樣了呢？

  徐長青那奸賊，這到底是用的什麽手段啊！這比炸礦還要更嚇人啊，關鍵這還是在雨天……他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徐長青這狗賊，額不宰了他，誓不為人！！！！”

  這邊，劉宗敏終於忍不住了，狼一般咆哮！

  從跟隨李自成起事到現在，他不是沒遇到過挫折，當年跟李自成隻有十八騎，逃入商洛山時，他也沒像此時這麽憤怒！

  因為他知道，他們一定會東山再起！

  然而，誰曾想，在這朱仙鎮，他們義軍已經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幾乎是板上釘釘般的勝利，卻是……被徐長青用這種可怖又幹脆果決的方式，生生給扼死了……

  這甚至讓劉宗敏開始懷疑，是不是他的眼光出了問題，那胡振武就是個二五仔！

  讓的他劉宗敏高傲而又強大的自尊心，幾乎是遭到了毀滅般的打擊。

  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自己，李自成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但他究竟是領袖，就算是山崩地裂，他也會承擔起他該承擔的責任，半晌，長歎息一聲道：“今日已無機會，退兵吧！明日，明日再戰！”

  “是！”

  眾人幾乎同時應是，隻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終於不用再麵對徐長青這個魔神了。

  ……

  模範軍正前方，李岩部陣地。

  看著闖王那邊傳來的退兵的訊號，正拚命調集兵力，準備跟徐長青拚命的李岩，臉孔瞬時一片煞白！

  他這時終於明白，他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錯誤啊。

  為了他的貪心，為了他的前程，他竟然……生生把他最愛的女人，推向了地獄深淵……

  “小紅，為夫對不起你啊！啊！！！！”

  李岩無助而又絕望的跪倒在地上，任由漫天雨水把他淋得像是個小雞子般，卻是渾然不覺。

  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一戰，他輸的徹頭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