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寒意
作者:嘉木      更新:2020-03-10 07:29      字數: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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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穀雨見蘇玉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懶得管袁姨娘和蘇玉若母女倆是什麽樣的情緒,繼續道:“青鸞嫁進袁家,就一直沒有出來,村裏人就成親那日遠遠見了她一麵。半個月後她才出門,每日到河邊洗衣服。那時候農忙,家家戶戶都忙著割稻穀插第二禾的秧苗,農婦們也要做飯送飯,洗衣都得趁天剛亮的時候去,而青鸞總是在別人做早飯給田裏的男人吃的時候才去,因此後來幾次青鸞去洗衣時,河邊就隻有她一人。隻是那日出事的時候,正好有一個婦人因坐著月子,兒子尿布不夠了偏婆婆因為農忙沒空,她便親自去河邊洗,就看到袁姨娘那侄兒,也就是青鸞嫁的丈夫悄悄從小樹林竄出來,一把將青鸞推進了河裏,而且還拿著一根竹篙一直把她往水裏按。那婦人怕也被滅了口,藏在那裏不敢動,直到青鸞沉了下去,袁姨娘那侄兒走了,她才軟手軟腳地回了家。回家後誰也不敢說,直到我們一一問上門去,她才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等等,你告訴我,這個婦人是誰家的?”袁姨娘聽得這話,原先還有些灰敗的臉,一下子又精神起來,抬起頭來直視著穀雨,打斷她的話問道。

  穀雨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凝視了她一會兒,見袁姨娘的目光竟然不躲不閃,似乎很有底氣的樣子,不由暗讚一聲這女人果真是個厲害角色。眨了眨眼,她這才開口道:“村頭,袁槐家的小媳婦。”

  袁姨娘本來心裏打算著,不管穀雨說的是誰,她都要叫一番冤枉,說那人對她是誣陷栽贓。可聽到說是村頭袁槐家的,眼裏不由遲疑了一下。

  這袁槐,是她隔房的大伯。因她爹是獨子,堂大伯家也隻有兩兄弟,一家人總要互相幫襯,才能在村裏立足,因此三家關係處得向來十分親厚。而且這些年她給了不少銀錢給娘家,娘家買了田地漸漸富了起來,大伯和二伯兩家上下可是巴結她們這一房得很,自己娘家對他們那兩房也多有照拂。按理說,大伯家的人即便看到了青鸞被害,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把事情說出來。要知道,袁家三房獲罪,對他們可是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不過大伯家去年還真娶了媳婦,今年生了個大胖小子。要是真是這個小媳婦撞見了青鸞被害,她一個沒見識的,被人恐嚇兩句就說實話,也是有的。

  這麽一思忖,她不由心裏沒底起來,麵上卻絲毫不顯,抬起頭嚷嚷道:“她說謊,她一定是說謊。那小媳婦原是傾慕我侄兒,但我侄兒看不上她,拒了她托人來提的親。沒想到她竟然懷恨在心,趁著你們上門問話,就汙蔑我侄兒害人。她血口噴人。”這番話說她得理直氣壯,神情悲憤,一副被冤枉的樣子。

  蘇玉若不由得抬起頭來,期盼地看向蘇玉畹。她內心裏,自然也是盼著親娘是被冤枉的。誰也不願意自己的親生母親是個惡毒之人不是?

  蘇玉畹的眼神寒意愈盛。

  穀雨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冷笑一聲向袁姨娘問道:“你說她汙蔑你侄兒,可是你親眼見著了?那小媳婦親眼看到的我們不信,倒信你不成?”

  袁姨娘一噎,強辯道:“我雖沒有親眼見到,但我侄兒的為人,我是清楚的。他為人和善,性子敦厚,平時連隻螞蟻都不願意踩踏。那青鸞是他喜歡的姑娘,求了我多次,我才把青鸞嫁給他。他們又是新婚燕爾,他疼惜青鸞都來不及,怎麽會害她性命?我大伯家那小媳婦不是汙蔑他是什麽?”

  “為人和善,性子敦厚?”穀雨嘲弄一笑,從袖子裏掏出一卷紙,朝袁姨娘擲去,“你且看看你那侄兒是如何為人和善,性子敦厚的吧。”

  袁姨娘神色微變,撿起地上的紙卷,展開來看了幾行,手便抖了起來,抬起頭來對穀雨道:“這些,都是汙蔑。他們看我家日子過得好,就嫉妒我們,合夥汙蔑我們家。”

  這話說的,連蘇玉若都不信。袁家要是為人和善,善待鄉鄰,哪個會無緣無故就因你家日子過得好就汙蔑你呢?而且還不止一家。

  蘇玉若從袁姨娘手裏抽過那張紙,仔細看了起來。

  這張紙裏,記了有五六樁事情,樁樁件件,都有講述人和證人姓名,裏麵涉及的時間、地點、人物也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還有一件有官衙的判詞,可見所記載的事件都是真實可證的。而且這些根本不用去求證,光看袁姨娘剛才的臉色也可以看得出來。

  而這些事情所記載的東西,叫蘇玉若心裏發寒。

  上麵寫著袁姨娘的侄兒袁廣勝欺淩鄉鄰、偷雞摸狗的種種事。而寫有官衙判詞的那一件,則是袁廣勝夥同村上的兩個小混混,騷擾隔壁村的年輕寡婦,最後年輕寡婦不堪其擾,自盡而死。村人憤恨不平,將其告上公堂。縣令判三人監禁兩個月,杖責五十,罰銀五十兩。

  總而言之,這袁廣勝其實就是個混子、人渣。剛才袁姨娘那句“為人和善,性子敦厚”,簡直就是個大笑話。

  而她明知道長姐派了穀雨她們去調查此事,還敢說出這樣的言語,想來隻是想哄騙她一人吧?

  思及到此,蘇玉若隻覺得背脊發涼,一股寒意從頭直竄到腳底。

  穀雨見蘇玉若拿著紙張發愣,並不像要發病的樣子,便又道:“其實青鸞被害的那一幕,並不隻是你大伯家的小媳婦看到,另還有你們村的一男子那日家中有事,準備到河邊洗洗手腳,卻看到青鸞一個年輕媳婦在那裏洗衣,為了避嫌,便準備在旁邊等等再洗,正好就看到了你侄兒將青鸞準至河中的那一幕。”

  “我……這些事,我真是一件都不知曉。”袁姨娘這下沒辦法了,隻好開始使出最後一招——推卸責任,“這十二年來,我就在我父母過世的時候回去了兩次,家中一任大小事、我侄兒的秉性,我都是從我嫂子口中得知。她的兒子,她自然是往好裏誇的。所以我嫂嫂說青鸞顏色好,我侄兒傾慕她,想娶她為妻。我想著青鸞年紀也不小了,伺候我這麽久,樣樣都稱我的意,我拿她當另一個女兒看待的。想著我娘家有田有地,嫂子說侄兒又喜歡青鸞,我問過青鸞,青鸞也同意這樁親事,而且她嫁到我娘家,有了我為她撐腰,委曲不了她,不比嫁到旁人家強嗎?所以我便作主把她嫁了。至於她跟我那侄兒婚後過得如何,勝哥兒為何要害她,我真的一概不知。我整年整月地呆在宅子裏,哪裏知道外麵的事?”說到後麵,她捂著臉哭了起來。

  “你嫂子和侄兒說,青鸞的死都是你指使的。”穀雨毫不留情戳穿她的謊言,“發現擺脫不了那些人,你害怕你惶恐,所以你就把你那嫂子叫了進來,將這件事跟她說了。又威脅她說,如果她們不能幫你解決這個問題,到時候事發了,就要把袁家牽扯進去。你嫂子沒法,這才幫你處理掉知道內情的青鸞,讓兒子動手害人,還落個鰥夫的名聲。後來你發現懷孕,你嫂子叫你把肚裏的孩子打了,她在外麵給你帶墮胎藥進來,你卻不依,執意要生下孩子。為此,你嫂子還送了你名為保胎藥、實則毒藥的藥來,就是想把你害死,好保全袁家。隻是你因五姑娘的病,常年跟醫藥打交道,倒是知道些藥理,看出那藥不妥,並不肯吃。但為留條後路,你並沒有跟娘家撕破臉,隻是警告了一番。你哥哥、嫂嫂為了這事,還想把田地都賣掉,遷往別處。隻是時間不夠,至今還沒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