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發光的巨型陸地，在破碎後的深淵之門下方呈現，也停止了持續的上浮。

  它不再上浮，應該是因為深淵之門已破，不需要它光之力量的衝撞。

  連帶的，那塊陸地的光耀也在迅速收斂。

  它先前所綻放的光耀，比它往常照耀深淵時，不知強烈了多少倍。

  而且，還是全部向上擴散穿刺，就是為了和卡多拉思一起，好將深淵之門搗碎。

  碎裂後它便不再費力。

  然而，深淵之門的破裂碎開，還是因為虞淵的那具陽神，將老泰坦棘龍遺留的力量，匯聚在了自身。

  並不是被它和卡多拉思給洞穿撞碎的。

  現在，因它刺目到讓人不能長時間凝望的光芒，一一收回陸地中央，每個人都能適應它，能居高臨下地看清楚它了。

  體積堪比泰亞主星，非球形的平整陸地，河穀綿延千萬裏，湖泊，深海，島嶼，較小的陸地分散，應有盡有。

  在此方世界邊沿區域，相對較小的平原陸地，建築物奇形怪異。

  而最中央，幾乎占了世界三分之一區域的位置，一座座樓宇宮殿，像是屹立了千萬年的古老人族國度。

  虞淵，太始，天魔大祭司裏德，都感受到了熟悉。

  可詭異的是，並沒有人族出沒其中。

  似乎在很久很久前，生活在那些樓宇國度的人族，不知因何原因死光了。

  隻有極慧的所在地，由一根根粗闊石柱，頂著的青石廣場上，站著有血有肉有本源在身的神王極慧。

  還有，幾十個衣不遮體的人族青少年。

  他們僅在腰腹部位，以粗獷的獸皮遮蓋一下，拿著一些陶罐和獸骨製成的粗陋器物，在極慧身旁心神惶恐地抬頭張望上空。

  上空，似乎是整個深淵的禁區，隱藏著大恐怖。

  在他們的傳說中，深淵第一層上空，唯有邪神能抵達，也唯有邪神能夠存活。

  他們以極慧傳授的修煉方法，才踏入修行路不久，都是極慧精挑細選的好苗子。

  其中就有虞淵陰神下去，在深淵的最底層，看到的那個稱呼極慧為“大祭司”的粗壯青年。

  不再刻意釋放光源的大陸，山穀，森林，還有地底深處，似乎都蘊藏著神奇的靈材異寶，等候著人們去開采。

  它天材地寶的儲備量，明顯超過了浩漭，不弱於泰亞主星。

  “人族！”

  太始深吸一口氣，再難保持從容，失聲驚叫起來。

  他的視線和目光，從下方大陸的邊沿地帶，經過一番的勘察感知，最終落到極慧的身上，於是看到了十幾個人族的青少年。

  就如虞淵陰神去深淵，在最底層的深淵世界，看到那些以籬笆牆抵禦怪獸的村落，從中踏出的人族一般。

  心靈遭受了強大的衝擊，一時難以接受。

  若非親眼所見，就算極慧站在他的麵前，以各種映照術配合講解，去說出深淵的真實故事，他都不會相信。

  他都會覺得，那是極慧的胡編亂造，不會相信深淵生活著人族。

  可現在，深淵之門才剛剛碎裂，下方那個收斂光亮的巨型大陸，甚至還沒有衝離出深淵，卻在極慧身旁站著不少的人族青年。

  極慧的這具軀體，和太始當初熟識的那個，也非同一具。

  但依然是人族。

  血肉之軀不能穿越深淵之門，就是這扇門存在的意義，這是鐵律！

  那麽，極慧的人族血肉之軀怎麽來的？

  幾十個人族的青少年，又是怎麽產生的？

  太始淩亂了。

  “人……人族？”

  大祭司裏德，還有明光族的卡多拉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如太始般淩亂。

  三座墨氳塔漂浮在旁邊，本以龐大巨猿形體浮現的袁離，不知不覺間化為老猿的人之體態。

  縮小千萬倍的袁離，抓著荒神慣用的旱煙管，似乎不懂得使用，又塞到了腰間。

  他在墨氳塔之間顯得愈發不著急了。

  因為，深淵之門已經碎裂，那些能量碎塊也被虞淵和他搶食。

  他雖然得到的少，可也算是有了收獲，而且……有更大的收獲和至寶，就在下麵等著他去采摘。

  於是，他撓著頭，低頭審視著下方靜止的陸地，看著極慧和那些人族的青年，似乎同樣感到疑惑和費解。

  人族，竟出現在了深淵？

  “這個世界真是奇妙，有太多秘密可供挖掘。有意思，有意思啊！”

  袁離嘖嘖稱奇，他像是局外人般，流露出好奇和驚訝，探頭探腦地往下張望著，期待著後續的變化。

  “呃。”

  卡多拉思眸光一顫，臉上驟現出驚喜，突然墜向下方一個幽穀。

  在那幽穀中，所有的石塊和山體，包括草木都在閃閃發光，還有一些奇異的光之異靈湧出，如在迎接她的到來。

  她落到幽穀的霎那，那些光源和光之異靈，就奔向她體內融於她。

  就如虞淵的那具陽神，接受著巨獸血脈精奧般，她在熠熠發光的幽穀，接受著光之源靈傳承下來的，她千萬來一直缺失的光之真諦。

  卡多拉思小臉滿是虔誠，幾乎都要喜極而泣了。

  她找了無數年，也等了無數年，渴望能夠尋覓到光之源靈，如貝爾坦斯，如老棘龍般，獲得對應自身的源靈，賦予她更多的光之奧義。

  一直沒進展，沒結果，失望最終變為絕望。

  就在她快要放棄了，以為永遠也沒有希望的時候，因深淵之門的碎裂，她看到了這個發光的大陸。

  她找到了光之源靈！

  她也猛地意識到，她對應著的光之源靈，如源魂在浩漭，源血在源血大陸般，就在她腳下的這個神奇世界。

  而這個世界，居然始終屹立在深淵的高空，在深淵世界的第一層。

  是它和這個世界，變為了深淵的光源，照耀著深淵世界，為深淵生命帶來了光！

  “深淵本沒有光，本來隻有無盡的，永恒的黑暗。”

  極慧在那些青少年中間，對那些剛剛踏上修行路，小荷初露尖尖角的青少年說道：“你們的祖輩，是從深淵最底層的血腥戰場，一步步地強大進階，曆盡千辛才到達最高層，成為深淵的主宰。”

  “並且，他們還為整個黑暗深淵世界，帶來了從未有過的……光明！”

  極慧突然輕喝。

  “從他們為深淵帶來光明的那天起，他們才被深淵的所有生靈，奉為神族！也是從那天開始，人族在深淵成為了神族，他們中的最強者……被稱為神王！”

  極慧驀地仰頭，他和那位低著頭，一直傾聽他這番話的神王太始對視，笑道：“現在，你明白了嗎？”

  太始眉頭緊皺地沉默。

  半響後，太始艱難地移開目光，搜索到兩個虞淵的身影。

  最終，他望向虞淵的本體真身，道：“你，已經知道了？”

  虞淵以陰神遊蕩深淵一事，攝魂阿德裏婭心知肚明，太始也知道。

  可虞淵歸來以後，和他們的幾次交談，都沒詳談在深淵的經曆。

  一副忌諱莫深的樣子。

  出於對虞淵的信任，千萬年以來都是如此，太始沒有追問下去。

  沒想到在深淵之門破碎以後，率先顯露的一塊發光大陸上，就站著人族的族人。

  難道說，深淵之門形成至今，鎮壓的都是人族不成？

  此門，乃老泰坦棘龍締造，這頭至高無上的泰坦棘龍隕落在浩漭。

  它所弄出的深淵之門，如果是為了鎮壓人族，虞淵近期的守護和鎮壓，鎮壓的就是同族的族人？

  太多疑惑湧入心頭，讓太始第一次對虞淵，對曾經的領路人有了懷疑。

  “我隨他在深淵底層看過，有諸多蹊蹺之處，我也沒有能理清楚。”

  陽神還在熔煉巨獸的血脈秘術，虞淵那具被太始凝望著，被質疑的本體真身，給出解釋，“有和我們一樣的人族，如今生活在深淵最底層，過著昏暗無光的日子。他們不懂得修煉，無法納入深淵的力量在體內，說是……因一樣異寶的遺落。”

  “以極慧的說法，那東西被泰坦棘龍從深淵帶走，落入到了此方世界，目前在浩漭之心，這便是我所知的全部。”

  虞淵正色道。

  “深淵異寶？遺落在了浩漭？”

  唰！唰！唰！

  有三道血能匯聚的身影，在袁離這句話落下時，出現於墨氳塔下的黑玉祭壇。

  三道血影，是袁離的三股能量。

  站到墨氳塔的黑玉祭壇中央時，這三座他煉製的器物，宛如突然有了生命。

  三道血影，也像是一下子有了身軀。

  其中兩座墨氳塔，還有其中的兩道血影，立即沉落下去。

  墨氳塔沒有在那個發光的陸地出現，而是越過了那個陸地，向深淵更下方的世界下沉，很快就沒了蹤跡。

  第三座墨氳塔，到了袁離腳下，寄托在老猿身軀的袁離，和他的血影並肩站立。

  “虞淵是吧？”

  他沒看虞淵的本體，而是望著虞淵的那具陽神，“其實呢，你們這個世界的生靈血種，我已收集了一部分。第一次爆發在泯然星域的戰爭，被我和獸神撕碎的強者，他們的生命種子我帶了回去。”

  “反倒是深淵，和那裏的生命物種，我和我背後的它完全陌生。”

  “現在深淵之門已經破碎，我分出了一部分力量，先去深淵收集我和它都渴望的生命種子。”

  袁離笑嗬嗬地說。

  他似乎並不懼怕虞淵，通過殘存的巨獸血脈精奧，晉升為和他同等的十一級。

  同為十一級，也有強弱之分，他相信他更強。

  沒有能通過時間秘域，完成他的謀劃，沒有能誘騙虞淵的陽神匆匆離開，得到當初泰坦棘龍遺留的血脈奧秘，的確是一個遺憾。

  可深淵之門的碎裂，還是讓他達成了目的。

  “現在此門已碎，我也很期待你們，怎麽去處理你們之間的關係。”

  兩座墨氳塔沉落深淵，這座墨氳塔卻在緩緩升空，似乎想要抽身而退，將這個爛攤子交給此方世界的人自行處理。

  “想走？”

  虞淵的陽神睜開眼，手中多出了一柄，名為“血獄”的妖刀。

  妖刀內部的血色紋絡，一點點地明耀閃亮，內中交織著的血色世界，有外人看不見的血芒電流飛快流動。

  墨氳塔所在的虛空，驟然被血色填滿。

  “你本體真身不現，今天就休想全身而退。”

  在聲音落下的時候，虞淵的陽神就出現於那方血色天地，他的陽神，和袁離墨氳塔，被因他而生的血色世界吞沒。

  底下的所有人，隻看到一團湧動著的巨大血雲，將他的陽神和袁離籠罩。

  再也看不清其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