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本元使勁咽了咽口水“烈山隨崇說的，踏八荒成王巫......”

  “從沒有人成功過。”

  “所以進去的人......”

  “不知道，可能都死了吧。”

  封本元抬起頭，發現巫正平靜的看著他，巫並沒有說謊，不是為了嚇唬他而故意這般說的，事實就是如此。

  封本元咬了咬嘴唇“烈山隨崇說這是唯一的選擇，隻要，以我為代價，他們就能留在這裏了嗎？”

  巫惋惜的搖了搖頭“我們隻能給你一年的時間，如果一年後你沒能從裏麵出來的話，那麽姬族就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被趕出去自生自滅，另一個則是抹去姬姓，並入我們烈山大部。”

  這次封本元是真的害怕了，他不是害怕自己會丟了性命，他是害怕無法幫助族人們。

  “喂......”

  封本元臉上露出了恐懼與猙獰交雜的表情“你是希望實現大一統，你希望人族鼎盛，難道隻是說說而已嗎？你們把姬族趕出去，任他們自生自滅，這就是你說的為了人族鼎盛嗎！”

  “你們明明可以采取另一種方式，你們可以用懷柔的方式來實現大一統，你明明可以選擇拯救我們，拯救所有像我們一樣的部族。我們加入了你們，你們的部族也將因此而強大！”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明明可以不需要任何的犧牲，你們為什麽不做呢？排除異己，強製性讓族人們拋棄部族榮光，明明是自私之舉，還談什麽大仁大義啊！！”

  “說得好。”

  巫聽到封本元的話後，沒有絲毫的生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像是能包容一切的大海，平靜祥和。

  “懷柔一詞說得好，但是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將你們柔下來？十年，二十年，還是五十年？部族人骨頭硬、脾氣硬、認死理，他們隻認自己的族姓，隻認巫。巫服從，他們服從。如果巫有天起了造反的心思，他們保準也跟著造反。”

  “不是我不願意有同情心，不是我非得當惡人將你們驅出門外。而是必須如此。”

  “聯盟協議由我們所有大部提起，八荒使者見證，這是必須堅決貫徹的協議。規矩如此，道理也應如此。你們已經沒有了巫，無法獨立生存，如果你們不低頭，不解散，那麵臨的就是族人死絕的命運。”

  “部族的骨頭硬，那我們便隻能通過強製性的手段來逼迫你們服從，你們想要活命就隻能如此。你可以選擇的，作為巫，你是要當一個鐵骨錚錚的巫，還是要當一個為了族人性命，甘願忍受一切詆毀和咒罵，將罪名一人承擔起來的巫。”

  封本元完完全全的明白了。

  沒有仇恨，沒有怨懟。

  這件事烈山大部沒有錯，所有人都沒有錯。

  “但

  是還有第三個選擇不是嗎？”

  “第三個選擇......哈哈！！第三個才是最佳的選擇，族人既可以活下去，我也不必背負貪生怕死的罵名。”

  封本元慘笑道“我可以去送死，光榮的送死。隻要我留下讓大家在我失敗後並入烈山大部的命令，那大家就都可以活下來。好選擇，真是一個好選擇啊！”

  巫沒有再說話。

  封本元已經領會了這件事背後的含義，他也就沒有必要再說了。

  不過......

  巫波瀾不驚的內心，不禁發出一聲長歎。

  在這個世界上能理解他的人不多，能讓他稱上一聲道友的也隻有那個人，姬昌。而現在，道友的孫子就在自己的麵前，他領會了自己的意思，巫原以為能將他引導到另一邊，能拯救他的性命。

  “不愧是姬昌的孫子，智慧並不比姬昌低，是我小瞧你了。”

  巫知道當這件事被點破後，那麽以部族人的性格，他們也就僅剩下唯一的選擇，已經不可挽回了......

  封本元沒有多作停留，從巫的樹屋中下來後立刻返回部族。

  部族已經在開始有序不紊的進行著帳篷的搭建工作，樹木是原始森林中最不缺少的資源，隨便砍倒一株便足夠他們所有族人帳篷的搭建。

  一路走來，從族人的笑容中，他看到了族人對未來生活的展望。在這裏，他們再也不必忍受陰噬氣的侵襲，他們可以像以前那般安定的生活下來。

  姬遠也已經和烈山隨崇那邊達成初步的共識，他們可以將狩獵來的異獸骨頭進行交易，用來換取幫助或者是交易物資。

  封本元走走逛逛，但卻盡量的避開了族人的目光，讓他們無法發覺他的存在。

  作為一個隱形人挺好的，不然一路下來又得被一遍又一遍的打招呼，盡管感覺良好，但多了，他嫌煩。

  躲著躲著，他來到了一間剛搭好的獸皮帳內，沒想到剛進來就撞到了人，不過他沒什麽感覺，撞他的則‘哎呀’一聲跌落在地。

  聲音來自一個小男生，小男生看到封本元後很是驚慌，跌倒在地後沒有立刻站起來，一臉驚慌的喊道“巫！！”

  小男生眼神閃爍，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封本元注意到他的手在往後麵縮，知道他多半是幹了什麽壞事。作為巫可不能視而不見。

  突然他想起了這個小男生是誰，他記得在他第一次進來的時候，這個小男生可沒少在他門口唱童謠。那首童謠的旋律，直到今天還記憶猶新，隨時能夠哼出來。

  這群倒黴的小家夥，一個個的都不省心。現在他當巫了，還不得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這麽想著，封本元單手便將小男生給提了起來，也虧得獸皮衣夠結實，沒有

  被一下子扯壞。

  小男生不敢反抗，但頭一次被人這麽提起，驚慌得手舞足蹈起來，這一晃，背後藏著的東西不小心掉了下來。

  那是一塊巴掌大的肉幹。

  封本元再看向獸皮帳，原來這裏是部族的庫房，用來儲放糧食和水。

  “為什麽要偷拿糧食？你可知道這是重罪。”封本元嚴肅道。

  不是封本元惡趣味起來要故意嚇他，而是因為庫存的糧食事關重要，要是一個兩個都學著他這般偷糧的話，部族糧食儲備不足，很容易會出大事。

  封本元將小孩放下，小男孩不安的低下頭，可卻沒有吭聲。

  “念在你是小孩，我不罰你。但是你父母要受到相應的處罰，隨我出來吧。”

  “等等！！”

  小男生在封本元即將出去的時候，終於開口說話。

  “不要罰我媽媽，要罰，罰我！要我怎樣都可以！我都接受！求求你，巫。”

  小男生說罷跪在了地上，頭朝著地下猛磕下去。

  封本元及時用手撐住他的額頭，再問道“為什麽要偷糧？我們已經給每個人都分好了糧食，為什麽？”

  小男生咬了咬嘴唇，萬般的不情願，可在封本元給的壓力下還是說了出來“我媽媽懷了寶寶。寶寶需要更多的營養。”

  封本元心一軟，同時鬆了口氣“每個人分配的糧食都是一定的，如果你想要更多的話，可以用勞動來換取。你爸呢？”

  小男生咬牙，哽咽道“倒下了，在路上。”

  封本元怔了怔，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算了......不，不能算。”

  封本元伸出食中二指，快速的拍向了小男生拿起肉幹的手。

  這一下疼得小男生大喊了一聲，肉幹掉落。

  “規矩就是規矩，在部族你能尋求的辦法有很多，你可以找姬遠尋求幫助，也可以找其他族人救濟，但你偏偏選擇了偷！不管你出於何種理由，錯了就是錯了，這一下就是我對你的懲罰。”

  “至於這肉幹......放心，我會交給你媽媽，以我的名義。”

  解決完小男生這件事情，在一大堆的讚揚聲下，封本元無聲息的離開了，尋到一個無人能注意的角落，開始審視自己。

  在從巫的樹屋中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決定，他會去求聖之路，但是他不會走下去，他會選擇放棄，永遠的放棄。既然明知是尋死，他還走來幹嘛？結局已經注定了，他會離開，永遠也不會進入這個屬於姬元的世界。

  大概，在那個曆史中的姬元，他的命運就是這般吧。死在烈山隨崇到來的時候，又或者死在了求聖之路上，姬族遭到滅族或被合並。反正都不關他的事，這不是他的人生，不是他的命運，他隻是扮演姬元而已

  。

  但是現在，他有所動搖。

  看到忙碌的族人，看到擁有了未來的族人們，新的生命在孕育著，他會出生，他會長大，他會擁有自己的人生。

  這真的隻是一場存在於未知的時空，存在於過去曆史中的扮演嗎？

  他有所懷疑。

  如果真正的姬元死在了烈山隨崇的到來的話，那麽族人們將不再存在，他們的人生就徹底斷在了那個時點之中，不會有新的生命孕育，那尚未出生的生命沒有人生，他會胎死腹中，死在陰噬氣的侵蝕下。

  可現在，自己的出現，自己的存在，改變了一切。

  自己讓姬族存活了下來，讓他們有了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小生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誕生，他將享受到他被提前扼殺的人生。

  這是假的嗎？這真的能輕描淡寫的選擇拋棄嗎？

  不能，他不可以。

  他是巫，姬族的巫。

  從這一刻起，他就是姬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