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之後，張白雪從醫院跑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她跑哪去了，隻是溫言讓人查監控的時候，發現張白雪在大街上瘋了似的，邊走邊哭。

  她臉上、下巴上還殘留著宋恩給她製造的傷。

  但這時候已經沒有人去追究張白雪身上的傷從何而來了，畢竟她表現得也挺不正常的，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把自己弄傷是太正常的事情。

  “找到她。”喬蕾蕾從繁重的工作中難得抽身出來一會兒，她像個統籌著天下的帝王，眼裏早就沒有了當初為了贏得梁湛廷信任而故意偽裝出的傻白光芒，“張白雪這個人意誌力挺強的，不像程立銘……應該不會那麽容易瘋。”

  溫言當然不會質疑她的判斷，當即就將人派了出去。

  伴隨著喬蕾蕾在商圈地位的升級，他作為她的助理，管轄的下屬也越來越多。

  雖然早就知道喬蕾蕾是一顆潛力無限的搖錢樹，但曾經的她最多也就是類似城市道路兩側的小小綠化樹的體量。

  而現在，在梁家這片沃土之上，她吸收了足夠的養分和能量，已經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飛長成了一顆完全獨立的蒼天大樹。

  天地寬廣，卻沒有什麽可以將她禁錮。

  回想喬蕾蕾這一路的變化，溫言都覺得唏噓。

  該是承受了多強力的心理蛻變，才能這樣無痕的升級成這麽強大的人物。

  唯獨喬蕾蕾自己最清楚，她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活成了她自己。

  不是戀愛腦的方沁的餘音；

  更不是看似冰冷凶惡、實則弱小膽怯的喬家大小姐。

  她是他們都沒有完全看透的、嶄新的喬蕾蕾。

  不被任何過去所定義。

  .

  又過了兩天，張白雪主動現身了。

  她出現在複啟總部外邊，用血肉之軀撞上了蕭之淵的車。

  蕭之淵被這突如其來的交通事故嚇了一大跳。

  要知道他一大早就起床給父母報告自己在華國的事業進展，得到了父親的一句表揚，以及近百句教誨，然後心裏想的全都是要怎麽做的更好，更突出……

  結果就差點被司機從後座甩出去。

  “怎麽回事？！”蕭之淵的臉黑得像被墨魚噴了一臉黑汁。

  司機咽了口口水，“撞傷人了……”

  蕭之淵眼珠子差點瞪出來，當即下車去看。

  而在他對麵方向，喬蕾蕾的車正要進總部。

  她現在太忙，梁湛廷怕她沒有多的體力和心神開車上下班，專門給她配備了一名女司機何陽。

  何陽很年輕，車技好，反應也快。

  見到附近車輛出了車禍，第一想法就是想將喬蕾蕾送離這麻煩之地。

  喬蕾蕾恰巧一直在看手機，沒有注意車外即將發生的大事。

  而何陽剛將車子開進複啟總部的東大門，溫言就風風火火的給喬蕾蕾來了一通電話，“張白雪找到了！但是她好像要幹一票大的！你人在哪？這個點應該在家吧？”

  “公司有個授權需要我過來一趟，我在複——”

  那個“啟”字還沒說出來，她就聽見溫言在電話那頭尖叫，“你要是在公司裏就千萬別出來！張白雪買了——”

  轟！

  身後方向忽然傳來的巨大動靜，震得喬蕾蕾失聰了好幾秒。

  等她反應過來，透過後擋風玻璃向後邊看去，隻見到馬路上到處是血。

  十分鍾後，喬蕾蕾坐在自己位於複啟總部的辦公室裏，聽說了蕭之淵所經曆車禍的過程。

  張白雪把自己炸死了。

  而她沒有傷到任何其他無辜的人，隻是給蕭之淵的車造成了外殼的損傷。

  這種死法注定張白雪死得很難看。

  最可悲的是，喬蕾蕾都沒看到來替她收屍的人。

  張家人嫌晦氣，更怕被張白雪牽連最後一次，從始至終沒有露過麵。

  她最後像一塊被這座城市所拋棄的垃圾，草草的火化，結束了光怪陸離的一生。

  喬蕾蕾隻知道程立銘和張白雪的兒子叫做程揚海，除此之外，她沒有再去打聽其他。

  上一輩人的恩怨，她不會累計到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身上。

  喬蕾蕾抽空去為方永年掃了墓，梁湛廷陪著她。

  有他在身邊，有些話不便說出口，喬蕾蕾就在心裏默默念，以這種方式和方永年傾訴。

  爸，張白雪死了。

  默念完這一句，喬蕾蕾就不想再提這件事了。

  因為至今她都覺得張白雪死的莫名其妙。

  她想不到張白雪那麽一個充滿野心的人，會這麽喪失掉對生活的信心。

  更加可笑的是，張白雪當日真正想要傷害的人應該是梁湛廷吧。

  可是她卻連梁湛廷如今開的什麽車都不知道。

  就是可憐蕭之淵了。

  平白無故目睹了這麽血腥一幕，導致他後麵一整個月胃口都很差，看到肉就反胃。

  張白雪下葬之後，大家才知道，她是用自己的死，拖累程立銘最後一次。

  她在遺書中指控了程立銘的種種罪行，甚至供述了當年方沁的死因。

  隻不過，她沒有說這件事是她和程立銘合謀而為，而是將罪責盡數推給了程立銘。

  而且她不是飛蛾撲火，一意孤行。

  在張白雪的遺書被公開後，方沁的親生父母也將程立銘告上了法庭。

  程立銘本來就在保釋期，在這期間他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

  張白雪留給人世間的最後一個話題，成為了壓倒程立銘這頭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場審判注定無法逃脫。

  程立銘變得陰鬱自閉，拒絕和任何人交流。

  律師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真想推掉這個單子。

  鳳城警方重新調查方沁死亡的案子，最終因為程立銘對過往罪行供認不諱，確定了方沁是被殺害的事實。

  程立銘鋃鐺入獄。

  喬蕾蕾在懷沃大業穩定之後，由溫言陪同著去監獄探望了他一回。

  程立銘穿著藍色的囚服，眼窩深深凹了下去，麵色蠟黃蠟黃的，和與他同期出來會麵的犯人看起來很不一樣。

  “獄警說他精神不好，總是出現自殘行為。之前他的辯護律師一直想為他用精神病這個說辭來開脫，但程立銘自己放棄了。結果進來之後，他打了兩次獄友，被監獄醫務室的判定為有精神問題，但情況時好時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