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鹽塗冬狩
作者:隱機客      更新:2020-07-30 14:03      字數:3582
  九國貴族均有冬狩的傳統,皆是為了演武練兵,而狩獵活動慢慢地在過程中變成了其次。冀國每年貴族都會舉行冬狩,由單個領地的貴族或者幾個貴族一起在一起舉行,其中又以三年一次國君舉行的大冬狩活動規模最大,各級的公卿大夫均會參與,年輕的貴族們則爭取在活動中拿的好成績,進入國君視野,期望得到國君的賞賜,提升名望,整個規模每次都會超過上萬軍馬。

  冬狩舉行的地點在名叫鹽塗的一片野地,地處王城大暨以北四百餘裏,夾在何氏與裴氏的領地之間。此次冬狩為增援攻伐兗國大隊軍馬而做的演練,雖然不是大冬狩,國君還是參與了進來。

  韓瑜隨同何言提前到來,何氏參與的私兵一萬餘人,戰車也有百輛,按照陣型分列當中,韓瑜居於何言右車的車左,算是護衛何言的戰車,禦者乃是禦榮之弟禦橫,車右之人是遂嚴,此人身材矮小,濃眉短須密,眼成三角,大嘴挺鼻,見到韓瑜之後鼻孔朝天,十分不屑於於韓瑜臉上的奴隸之印,一路之上隻與禦橫說話,從來不理韓瑜,而禦橫也是隱隱疏遠韓瑜。

  王駕以19輛戰車打頭,後續為儀仗步兵,再後麵為70騎護衛國君七乘傳,再後麵又是史、禮、樂一眾官員,一行浩浩蕩蕩,旌旗如林,華光閃閃,看得人不由地生出敬畏之心來,六卿及各級大夫紛紛擺出儀仗,迎接王駕,一時間顯得盛況非常。

  軍陣排成了前車後步的方陣,這個方式存在了上千年,冀國不同是在大方陣的兩側後方位置布置了騎兵,這是一個新興的兵種。整個演習的車馬兵卒超過三萬餘人,六卿的私兵超過大半,其餘的是各小貴族的私兵。

  演練的方式是:車兵衝鋒,步兵跟進,騎兵策應的方式進行兵種之間的配合交叉演練。

  “國君除了護衛之兵,冬狩王室並無兵馬兵,這事有點奇怪。”說話的是禦橫,這人年紀莫約三十五六,二十的時候開始駕車,參加了戰爭幾十場,對冀國各位公卿私兵的旗幟十分清楚。

  “現在六卿與國君的矛盾在國內很深,上次進攻兗國的策略並不是國君之意,而是六卿議論後以何氏私兵為主直接出兵,國君並未同意,也沒出兵,所以上次援兵亦然,也是六卿的私兵為主,這次增兵國君顯然也不會派兵參與。”搭話的是遂嚴,跟禦榮聊了起來。這次看到韓瑜據車左,非常意外,相處幾天,從來沒有跟韓瑜說過話,韓瑜對他印象不佳也懶得搭理他。

  “局麵越來越詭異了,兩國大戰,國君不出兵,任由六卿主導,那新得土地怕是國君分不到了吧。”禦橫說道。

  遂嚴用手中的刀鞘指了指國君的方向說道:“六卿專權上百年了,國君的轄地這些年越分封越少,現在僅僅隻有王城附近才屬於王室之地,此次增兵演練的冬狩,怕是國君把僅有的私兵都拉出來,看看,就這些,三千都不到,再過些年,國君怕是連這些兵都養不起了。”

  “不出兵,沒有新地,公族的封地怎麽辦?”遂嚴問道。

  “這就是一個循環,國君出不起兵,也就得不到新地,得不到新地,公族長大又得封地,就隻能拿現有的封地分封,然後封地就越少,越少就越養不起兵,養不起自然就不能出兵了,然後慢慢地看著六卿主導的其他貴族東征西討,增加封地,強弱之勢顛倒,六卿取而代之便是遲早之事。”

  韓瑜聽完不禁對這遂嚴有些刮目相看,此人多冀國國十分了解,自己對冀國情形不了解,聽完這個瞬間覺得冀國國內恐怕快要大亂了,礙於與其他兩人關係不諧,並未說話。

  演練持續了兩天,駐營、出列、進攻、撤退,兵種配合,看的韓瑜隱隱捐的十分熟悉,仿佛是腦海之中以前便有的印象。

  演練過後是真正的狩獵活動,派兵花了幾天時間將空地、山林的飛禽走獸驅趕到一個十裏方圓的穀地之中,而後各個大小貴族駕車以戰鬥隊形進入穀地狩獵。

  按照戰鬥隊形,韓瑜所在的戰車是作為副車之一跟在何言戰車的右麵,狩獵先是以弓箭射殺,在弓箭下遺漏的由步兵持戟斬殺,整個過程的方式與戰鬥基本一致,對於野獸來說,很難逃脫人類如此規模的有組織獵殺,被圍在此中的獵物紛紛倒地,此次過後,整個鹽塗當地野獸可能要減少大半。

  然而事情總有例外,在圍捕之中,韓瑜看到了一隊野馬,數量有僅有四五百,整個馬隊先是向南,從裴氏的戰車身旁衝出,浩浩蕩蕩之下,車不能當,步兵隊形紛紛潰散。裴氏的先頭隊伍僅僅數百,裴氏的六公子,也就是之前抓住韓瑜的裴於在衝擊下掉落馬車,戰車沒有攔截住野馬,後麵的步兵瞬間被衝垮,被野馬踐踏,傷亡上百。

  馬群衝破了裴氏的圍獵隊伍,然後又在頭馬的帶領之下迅速轉折向東。裴於掉落下車靠著躲在車下才躲過馬匹的踩踏,馬匹過後,爬上車,看著附近的一片狼藉,狠狠地說道:“追上這群牲畜,我要把他們殺光!”禦者掉頭追擊野馬,而駟馬的戰車卻追不上奔騰的馬群,氣的裴於隻能在後麵胡亂射擊,追擊的戰車隻有十幾輛,稀稀疏疏的箭枝對馬群沒有什麽傷害,也沒能讓馬群減速。

  馬群攜帶著衝破第一層的威勢,橫著衝向了第二圈的圍獵隊伍,第二圈隊伍有何氏、陳氏六卿的私兵,也有唐、虞、方、張等小貴族的私兵,按照戰鬥隊形朝北進發,各自為戰,並沒有統一指揮,看著馬群,有些朝前,調整隊伍轉向,一時間亂作一團。

  何言指揮著本部轉向,此次圍獵調撥了大半兵馬去驅趕,何言的兵馬不夠一千,轉向很快完成,但是前方被方氏的隊伍擋住,不能進行衝擊,而馬群則繞過前方的戰車,衝擊後麵的步兵,幾個呼吸之間,方氏、虞氏的步兵便逃散開來。

  何言見方氏潰退,揮旗擂鼓衝擊馬群,馬群聞鼓受驚,轉道向南,何氏兵車追擊不及,一陣箭雨之後,隻留下了十幾匹馬屍。

  第三圈的圍獵隊伍比地二層要稀疏的多,魯氏、李氏甚至還來不及集結隊伍,便被馬群衝散。野馬逃出的時候還有兩百多匹,看著馬群衝出包圍圈,綴後的騎兵們叫囂著追著野馬而去,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刻鍾,一眾人等目瞪口呆,皆想不到馬群又如此之威。

  此番令韓瑜大開眼界,覺得這要是一股騎兵,按照這種戰術,將大有可為。這些幾百上千年的步車戰術陳舊,調度不夠靈敏,完全無法與這種戰術媲美,在群馬之下定然是大敗虧輸,要是群馬之中再有戰士置於馬上,以箭射之,威力更不可擋。

  在韓瑜思考著構建新的戰術時,剛才被撞翻的各氏貴族紛紛整兵,繼續圍獵,再也不管奔出的野馬。除了奔出的馬群,豺、狼、虎、豹、熊、犀、鹿、牛、羊、豬等一眾獵物,紛紛倒在箭枝、長戟之下。整個過程持續了一整天,到傍晚的時候圍獵隊伍開始清點獵物,何言帶了大量圍獵的獵物,如虎、豹、熊等,領著一眾親信門客駕車前往國君宿營之地,何瑜、遂嚴禦榮因是副車,也得到跟隨。

  營內篝火旺盛,此時國君宿營之地已經聚集了大量前來敬獻獵物的貴族,見了何言紛紛行禮。裴於在今天的狩獵中落下戰車,丟了麵子,見了何言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等了一個時辰左右,獻給國君的禮物也清點完畢,禮官開始了唱禮。

  “唐氏敬獻豹五,鷹九,王賜瑪瑙杯一隻。”

  “方氏敬獻獻虎一、獅一,王賜玉壺一隻。”

  “張氏敬獻……”

  “何氏敬獻虎、豹、熊、各三,王賜雲紋寶劍一把。”

  “裴氏敬獻虎一、豹三,王賜棗紅馬一匹。”

  “李氏敬獻豹、財、狼、犀各十,熊三,王賜烈火弓一把。”

  一眾人等聽了紛紛詫異,這烈火弓大有來頭,乃是製弓大師弓述花了多年年時間收集材料,再花了四年製作起來,是一把極品之弓。這把烈火弓製好後,風聞之人紛紛開出高價購買,不乏身份十分高貴之人,弓述迫於壓力,將此弓獻給了國君。然而這把烈火弓沒有賜給公室,竟然賜給了同為六卿的李氏,而六卿與國君這些年矛盾重重,在這種節骨眼上,讓人捉摸不透,何言與裴於對望了一樣,沒有說話。

  遂嚴對禦榮說道:“王上開始離間六卿了。”

  “為什麽這麽說,烈火弓再珍貴,也值不得六卿反目吧。”禦榮很不解。

  “烈火弓隻是一個開頭,六卿輪流zhi政,但是現在執政大人裴眷過七旬,執政超過三十年,現在六卿中裴氏獨大,一旦裴眷逝去,六卿中必然有爭奪,而這些年裴眷以執政掌握大量原本不屬於裴氏的土地,在失去執政之位後,裴氏的土地也必然為其他五卿覬覦,一旦王上在其中煽風點火,六卿再也不是鐵板一塊。”

  “這是大人們考慮的事情,我等小人就不必考慮這些了吧。”禦榮對這些詭計陰謀不敢興趣。

  “豎子,不足為謀。”遂嚴轉頭不再跟禦榮言語。

  “如此看來,數年之間,冀國必亂。”韓瑜聽得起勁,不由得插嘴了一句。

  “哦?你怎知道一定是數年之間?” 遂嚴看了看韓瑜,韓瑜以奴隸身份位居車左,地位高於自己,一個奴婢高於自己,讓他十分不喜。盡管圍獵之時韓瑜表現超出常人的箭術,眼光中還是流露出看不起他的神態。

  “冀國亂不亂,不以執政是否更換,而是在於王上是否想奪回大權,王上年齡不過二十,正是血氣方剛,六卿搜集兵力征伐兗國,如此之好的機會,若你是王上,你也不會錯過,王上兵馬不過三千,但是公族的勢力在黔首中還是有很大召喚力。到時以勤王為由,召集黔首數量可能不止數萬。若是能離間六卿,借力擊之,未嚐事不可成!”韓瑜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