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繼承意誌的人們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5-24 12:10      字數:2421
  劉徽之子劉學成親,向純特意趕來譙國銍縣喝喜酒,還有一人也是從河內趕過來道賀,他叫做韓厚文,不想成親當日好好的喜事變成白事,他先安慰了劉徽一番,而後又說他與高平王棣有些往來,其為已故太醫令王叔和之侄,已於今年辭官回鄉,他會派人請王棣來銍縣為劉學診治。

  天色漸晚,韓厚文離開劉家後,就驅車前往城西朋友家,他的這位朋友是高平人,曾寫過一篇《覈性賦》,以“裸蟲三百,人最為劣”的眼光將荀子、韓非子、李斯諷刺為“納眾惡,距群善”。此賦借罵往世以暴露當世,司馬氏集團醜惡叢生,腐敗糜爛。

  他同阮籍個性很相似,憤世太甚,凡州郡征辟他,他皆稱病不到,寫下此賦,時人稱為狂生。

  廳上燈火通明,共設有三個案幾,桌上菜肴幾乎沒動,有人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另一人卻沒有說話,這時韓厚文走進來,笑了笑:“仲長兄,你為何事歎息啊?”

  仲長敖又喝了一杯酒,望了他一眼,說道:“裴頠來譙國了。”

  韓厚文神色淡然:“世通兄(劇覽字)已經告訴我了。”

  仲長敖苦澀的笑道:“今日裴頠請我過去敘話,想不到子安兄(曹儀字)竟然還有個孩子,可惜是個女兒。”

  裴頠早前派人來譙國打聽秦一故居的時候,就發現秦一和仲長敖經常來往,故而邀請仲長敖來王戎的別院小坐。

  韓厚文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喜還是悲,“老天垂憐,總算為他留下一個女兒。”

  韓厚文是河內韓浩之後,韓浩是曹操的心腹武將,曾擔任中護軍,他的搭檔史渙擔任中領軍,他們二人不禁掌禁軍,戍守皇宮,還有監督武將、選拔武官的職權,史渙病故後,就由韓浩一人掌典禁軍,足見曹操對他的信任。

  韓浩和棗祗共同向曹操提出建議,倡導並實行屯田製,能文能武的韓浩更勝過典韋和許褚。

  韓厚文作為曹儀好友,聽說他還有個女兒,欣慰中帶著些遺憾,女兒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裴家自然會給她選一個世家才俊,一輩子平平安安,衣食無憂,和曹家也就沒什麽關係了,和他們更不會有任何交集了。

  仲長敖無奈的道:“若是老天真的垂憐,就不該是個女兒,世通兄還瞞了我們十幾年,要不是裴頠來譙國,隻怕世通兄這輩子都不會告訴我們這件事。”

  韓厚文心裏很明白,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曹儀的女兒就會越安全,因為是女兒,所以他們也沒必要知道,如果曹儀有個兒子的話,劇覽一定會告訴他們,很多事情或許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韓厚文看向劇覽,輕聲問道:“裴頠此番來譙國,難道是想調查子安兄的身份?”

  劇覽慢慢放下酒杯,說道:“裴頠已經辭官了,就算他真的調查出什麽來,對我們也不會有多大影響,雨輕已經被裴家收養,河東裴氏子弟從來不會做愚蠢的事情。”

  韓厚文想了想,隨後壓低聲音道:“話雖如此,但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仲長敖嘴角拉出一個冷然的笑弧:“厚文兄,該小心的人不是我們,任先和任承父子倆已經死在了梁國,譙國某些人也應該感到害怕了,那些舊賬,該是清算的時候了。”

  韓厚文眯起眼睛,說道:“桓協和桓潛都是世通兄的學生,先前你讓桓協去泰山,他就碰上郗遐,還幸運的進入尚書省任職,而桓潛也越來越會辦事了,我看這兩日他和陸玩、王禱走得很近,在劉徽家我正好遇到梁辯,他說桓潛帶著陸玩他們去六合樓了。”

  劇覽皺皺眉,沉吟道:“六合樓,可能很久沒有去那裏了,我都快要忘了去那裏的路了。”

  “桓潛記得路就行了。”

  仲長敖伸手揉了揉額頭,“桓宣他有去竹市嗎?”

  韓厚文笑了起來:“他是你的學生,你反倒來問我?梁辯說桓宣是跟著朋友一起去的,碰麵連個招呼都沒跟他們打,他的性格很像你,小小年紀就性格孤僻,將來如何入仕?”

  仲長敖又歎了口氣:“世事汙濁,不入仕更好。”

  劇覽若有所思地說道:“雨輕跟一般的世家女郎不太一樣,她不像是陪著叔叔嬸嬸來譙國遊山玩水的,如果我猜的沒錯,她來到這裏應該是為了追查左太妃的死因。”

  韓厚文用手指依次敲擊著桌麵,有些欣喜地說道:“原來子安兄的女兒就是雨輕,聽說她很有辯才,在洛陽也很有人緣,高門權貴子弟都很喜歡去她建造的怡園,這樣正好,我們也可以看看她的能力如何。”

  仲長敖不以為然地說道:“她一個小丫頭能做出什麽事情來,還不都是仗著裴家的勢力。”

  下午時雷岩跟著王禱和武遼去了一趟孫家,倒是打聽到一件事,還頗為奇怪。

  原來呂重剛到孫家,就詢問過畢蘅的陪嫁丫鬟翠菊,翠菊一開始不敢說,後來見呂重是真心想要為畢蘅討回公道,便道出了實情。

  孫家西園有一碧玉樓,畢蘅經常登樓觀梅,有一晚卻遇到先夫人秦氏鬼魂,受驚之後便纏綿病榻。

  “自畢蘅病倒後,孫庚就把碧玉樓鎖上了,不許任何人進入,我看這碧玉樓就很有問題。”

  身著霧紫色對襟襦裙的少女正神色淡然的伏案寫著書信,年紀略長的青裙女子卻繼續說道:“我是不信這世上有鬼神作祟的,最後真相都是人為,就像中牟鬼宅的案子,也許是畢蘅出現了幻覺,總之孫庚的兩位夫人被害死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呂重待在孫家,有些事就可以讓他幫忙調查。”

  “雨輕,這封信是寫給呂莘的?”

  “嗯,呂重會趕來銍縣,其實是呂莘請他過來幫我們的忙,他們和畢蘅雖是表親,但很少來往,根本談不上有多麽深厚的兄妹情,桓潛說呂重在喪禮上哭得撕心裂肺,都快把孫庚父子整懵了,沒想到呂重還挺有演戲天賦的。”

  遊廊上,一盞小小的琉璃燈隨著蓮步輕移微微搖動,散發著些許溫馨和柔意,年輕男子先開口道:“我以為你已經歇息了。”

  少女看了他一眼,粉頰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羞紅,低聲道:“白天睡了一會,到現在還不覺得困乏,就過來找雨輕說說話。”

  年輕男子點點頭:“是這樣啊,我看你這兩日精神好多了,明日應該可以出門透透氣了。”

  少女緩緩抬眸對上他的視線:“那件火紅狐狸皮大氅,我很喜歡,謝謝你。”

  年輕男子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也不太會挑,隻是覺得紅色很適合你。”說著把琉璃燈遞到她手上,又道:“廊上風大,你快些進去吧。”

  “梁辯,上回我把你的那件外袍洗壞了,我打算重新給你做一件。”

  “好啊,但是不要把袍子做得太醜。”

  梁辯自得一笑,朝她揮了揮手,然後轉身朝陸玩的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