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故居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5-02 12:32      字數:2370
  “這是我朋友所畫的《洛陽遊俠圖》,我一直掛在這裏。”

  在城南一座豪宅內,有位身穿葛巾布袍的中年男子帶著裴頠和雨輕來至前廳上,他名叫劇覽,是沛國人士,這座豪宅是他一位早逝的朋友的,他隻是代為看管。

  裴頠久久地望著那幅畫,說道:“一個真正的俠客會穿透現實的樊籠,把冰冷的劍氣納入胸懷,與熱血、膽識和理想匯成一體,而讀他的畫,可以感覺出那股無形的劍氣裹挾著血淋淋的現實撲麵而來,在畫中無不透露出壯誌未酬的悲憤。

  有誌向的士人,往往是手不釋卷,劍不離身,畫中之人縱酒灑劍氣,也許最開始他也有著跟祖逖一樣的想法,聞雞起舞,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提劍而起,蕩盡世間的不平,可自始至終他都未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俠客,他的俠客夢,最終隻能是一個虛幻的夢想。”

  劇覽笑問道:“那麽足下認為誰才稱得上是真正的遊俠?在列國公子、延陵季劄這等卿相之俠和朱家、郭解等閭巷布衣之俠中,足下更推崇哪一類呢?”

  裴頠認為沒必要對不熟悉的人表達自己的想法,隻是牽著雨輕的手,緩步徐行,淡定的環顧四周。

  雨輕卻慢慢說道:“所謂俠,憑借的是一種精神氣概,不是形式化的資格,人們常說有俠風、俠氣、俠節,但不會講什麽俠禮,不論是孟嚐信陵等貴族公子,還是朱家劇孟郭解等人,他們都有足夠的財力養士結客,有許多人依附皆為任俠。

  秦漢之際,尚武之風濃厚,多有仗劍過市之人,任俠者可權行州裏,力折公侯,可到如今,隻有單身或少數的俠客劍客,可稱其為遊俠,但已經不再具有那樣的勢力和權威,我並沒見過什麽遊俠,但是我最敬佩西漢洛陽豪俠劇孟,他幫助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除了行俠仗義,還足智多謀,像他這樣智慧型俠客可是少之又少的,我的七叔好結交輕俠,如果他在這裏的話,應該很願意和你聊這方麵的事情。”

  劇覽嗬嗬一笑:“你能有如此見地,看來是你的叔叔教導有方。”

  古掌櫃很早就告訴過雨輕,曹儀在譙國銍縣有一座宅子,曾經帶著裴若瀾來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對於劇覽這個人,古掌櫃了解的不多,隻知道他是個隱士,畢竟古掌櫃隻是曹家的舊仆,曹儀生前認識並結交過許多朋友,這些人在曹儀一去不歸後,都沒有主動聯係過他,自然也不會知道曹儀還留下一個女兒。

  在曹儀攜妻眷返回洛陽前將這座宅子交給了劇覽,古掌櫃也曾派人來過這裏,可惜劇覽都不在,寫信給他,他也不會回信,似乎是心灰意冷,不願再與洛陽那邊打交道了。

  雨輕望向他,好奇的問道:“劇先生,東院那個花圃是你打理的嗎?”

  劇覽搖搖頭,笑道:“我請了一位老花匠,他姓司寇,種花技藝很高,能種出罕見品種,變色千種,紅白鬥色,他先前就為嵇家和孫家嫁接過姚黃牡丹,當時孫家那位秦夫人還想花重金挖他過去,他在譙沛算是最好的種花師了。”

  雨輕微微點頭:“我逛花園時也沒有看到司寇花匠,他去了何處?我養花總是養不好,想向他請教一下。”

  劇覽沒想到雨輕對養花這麽感興趣,說道:“他應該是去嵇山附近挑溪水了。”

  雨輕狡黠一笑:“我想跟他學養花。”

  劇覽又細細打量她一番,發現她的衣袍上繡著蘭花和水紋,腰間係著象牙鏤空雕葫蘆香囊,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友人曹儀,這個香囊正是曹儀隨身佩戴之物,而今這香囊卻帶在他女兒身上。

  裴頠會帶著雨輕來到譙國,並且走進這座宅子,劇覽有些驚詫,雖然他是初次見到雨輕,但並不感覺陌生,因為這兩年雨輕也給他寫過信。

  即便劇覽從不給雨輕回信,雨輕照樣會繼續給他寫信,在信上問的都是有關她父親的事情,她希望能更多的了解父親過去的生活,他以前都有哪些朋友,那些朋友現今都在哪裏,十幾年過去後他們是否還記得她的父親?

  雨輕是帶著問題而來,也想在這裏找到答案,通過劇覽,雨輕想要逐步進入父親生前的朋友圈子,那個圈子裏的人與古掌櫃以及各地的聯絡頭目不一樣,不是主仆,沒有隸屬關係,這些人多是士族子弟,需要重建與他們的關係,組成一個全新的團隊,互相扶持才能抵禦風浪。

  裴頠端詳著一件古玉玄武擺件,隨口說了一句:“這像是漢代之物。”

  劇覽笑道:“這是一位朋友送與秦兄的。”

  雨輕懷裏的大白突然跳到地上,很快跑出門去,雨輕便追了過去,原來陸玩已經來到了這座宅子。

  他正在詢問這裏的管事:“那麽司寇花匠是什麽時候給孫家嫁接牡丹花的?”

  管事想了一下,說道:“大概是在秦夫人病逝前一年吧,那時候秦夫人身體尚好,她很喜歡牡丹,嵇家剛好請司寇花匠嫁接了幾株黃牡丹,她看到了,便把司寇花匠請到了自己府上。”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陸玩彎腰把大白抱到自己懷裏,雨輕見陸玩是一個人過來的,便上前問道:“梁兄去了哪裏?”

  “梁兄去嵇山找茂弘兄他們了。”

  陸玩緩步朝小花園走去,雨輕邊走邊失望地說道:“街上發生了一起離奇的命案,原以為銍縣是個安靜又閑適的地方,想不到我們剛來,這裏就變得不安靜了。”

  陸玩步伐悠閑,從容笑道:“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雨輕疑惑的望向他:“士瑤哥哥,你一點都不擔心賀內史嗎?”

  陸玩對上她的目光,溫和說道:“沒什麽好擔心的,這個譙國內史不好幹,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作為江東五俊之一,他絕不能在譙國跌倒。”

  雨輕眨眨眼,似笑非笑的道:“那麽賀內史是不需要我的幫助了?”

  陸玩把大白還給她,深深地凝視著她清澈透亮又稚氣未脫的眼眸,良久才說道:“可是我需要你.......的幫助。”

  一句很簡單的話,陸玩卻在中間刻意的停頓幾秒。

  “即便沒有我的幫忙,士瑤哥哥也會做得很好。”

  雨輕向著他俏皮一笑,然後快步走進花園中,看著那些蘭花欣喜不已。

  陸玩剛才有些忘情了,幸而沒有旁人經過,雨輕也沒聽懂,他尷尬的咳嗽一聲,也漫步在花園中,重新思考起街上發生的案子。

  其實雨輕跟陸玩一樣,也是邊看蘭花邊思忖著,陸雲也不能在豫州跌倒,江東士族和北方士族暗中已然開始較量,賀循要想得到晉廷的認可,就必須在譙國站穩腳跟,不容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