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梁園詩會(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2-22 13:33      字數:2351
  睢陽城東北築有一座梁園,又稱睢園、菟園,築城三十裏,為西漢梁孝王劉武營造的遊賞廷賓之所,晉葛洪《西京雜記》中有雲:“園中有百靈山,山有膚寸石,落猿岩,起龍囿,又有雁池,池間有鶴州,鳧渚。其諸宮觀相連,綿延數十裏。奇果異樹,瑰禽怪獸畢備。”

  梁王司馬肜很早就命人修葺了這園子,梁國常侍孫霖近日就來到睢陽,一是代替司馬肜處理一些封國事務,二是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會在梁園舉辦詩會,為司馬肜招攬文人謀士,不少儒生也會慕名而來,遊覽一番這名滿天下可與漢景帝的上林苑相媲美的風雅場所。

  孫霖出身於官宦世家,在荊州密謀叛亂而被誅殺的孫洵是他的族兄,這筆賬他記在了荊襄士族和吳郡陸氏的頭上。

  今日梁國內史任先、謝含、袁資、殷柷、還有南陽士人陰澹、何敘、來揚和岑經,陳縣王家子弟、易悝父子、牛隨之、滕子昂等人都趕來參加梁園詩會。

  孫霖設宴於清冷池閣上,伴以鼓琴之樂,賓客們在觥籌交錯間吟詩作賦,熱鬧非凡,陸玩和梁辯也在席中。

  孫霖嗬嗬笑道:“今日有山風輕拂於左右,亭台樓閣環至當前,秋蘭散初馥,芳香入襟袖,讓人心情怡然。”

  謝含也在旁笑道:“梁園內奇花異卉,茂林修竹,山水旖旎,重樓起霧,霓裳翠袖,這裏依舊是美輪美奐的人間仙境。”

  任先卻放下酒盞,喟歎一聲道:“可惜洛陽金穀園繁華不再,連綠珠也墜樓了,梓澤七珠徹底隨著芳香的塵屑消散無蹤了。”

  袁資眯起眼睛笑道:“任內史,身在睢陽就不要談洛陽之事了,你看眾多士子趕來參加梁園詩會,他們或許已經有佳作了。”

  殷柷就坐在謝含的旁邊,殷家和謝家、袁家都有著姻親關係,殷柷之妻乃謝含堂妹,他瞥了一眼坐在對麵的陸玩,臉上沒多少笑意。

  陸雲先前斬殺了虞縣縣令張明遠、寧陵縣令樊伯熙和穀熟縣令常知良,張明遠修築矮圍,圈占孟諸澤,禁止周邊受災百姓捕水產,致使餓死千餘人;而樊伯熙和常知良貪汙了修理睢水河道的工程款,最後的款項隻剩不到十分之一用於修河,兩個縣修的河堤就是豆腐渣工程,以至於年年修河道,年年都會決堤。偏偏這三個縣令還都是殷家的人。

  這三個縣令隻不過是替本地豪族辦事的小人物,任先作為梁國內史對這些事一清二楚,隻是他夾在這些豪族中間誰也不想得罪,最終隻能選擇讓他們三人背鍋,成為陸雲巡視過程中第一批被殺的官員。

  殷柷以為這事應該就了了,不成想陸玩會繼續留在這裏,顯然是要對席汝楨謀殺同窗案徹查到底,殷柷為此大感不快。

  袁資之子袁緄的座位挨著梁辯,他知道王鬆不學無術,讀的幾天書,認識的那些字,就著酒飯,也就消耗殆盡了。瞧見王鬆和王嘉兄弟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便想要拿這個呆霸王取笑,轉頭對殷棐(殷柷之侄)低語了幾句,殷棐發出一陣竊笑。

  梁辯卻搖了搖頭,沉聲道:“你們真是一點好事也不幹,人家還比你們大兩歲,小心任內史待會責備你們。”

  袁緄又倒了一杯酒,自得笑道:“文明兄,這不與你相幹,有我呢。”

  殷棐站起身,端起那杯滿滿的桂花酒,走到王鬆跟前,先敬了他一杯,微笑道:“王兄,你上回所作的詩我還記憶猶新,淺顯易懂,也很押韻,獨出心裁,今日可要再做一首啊?”

  王鬆之前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做過一首打油詩,令在場的人捧腹大笑。

  殷棐再次念起那首詩:“春雨細如毛,屋下貓狗鬧,最後誰會贏,賞它一頂帽。”然後又好奇的問道:“敢問王兄,到底那頂帽子是賞給了貓還是狗呢?”

  王鬆臉色微醺,嘿嘿一笑:“都說貓鬥不過狗,可是我家養的那隻大肥貓一發威,竟把柴狗趕跑了,你說它厲不厲害?以後你見著得叫它一聲貓將軍,它才會理你。”

  殷棐撐不住,一口酒都噴了出來,梁辯笑的用手指著袁緄,隻說不出話來。眾賓客也忍俊不禁,有的拍桌大笑,有的把漱口的茶水灑了鄰座的一身,有的笑到連碗也端不穩,左右伺候的侍婢們無一個不彎腰屈背。

  袁緄咳嗽一聲,笑道:“我望見王兄徘徊在雁鶩池畔,醞釀了好久的詩作,不妨現在念出來,與大家分享一下。”

  王嘉知道袁緄就是想看兄長當眾出醜,忽然想起剛才有個寒門學子主動送給他一首詩作,便把詩稿悄悄塞進王鬆寬大的衣袖裏。

  王鬆雖然才疏學淺,但是也想給自家爭一次臉,便笑道:“那在下就獻醜了。”

  隻見他從袖中取出那份詩稿,清了清嗓子,高聲念道:“梁園氣色和,鬥酒共相過。玉柱調新曲,畫扇掩餘歌。深潭影菱菜,絕壁掛輕蘿。木蓮恨花晚,薔薇嫌刺多。含情戲芳節,徐步待金波。”

  眾人聽後,頓覺驚奇,這首詩纖巧綺麗,給人以美的感受,確是難得的佳作。

  袁緄疑惑道:“這詩真是王兄寫的嗎?”

  王嘉立刻回道:“自然是家兄所寫,近日家兄刻苦用功讀書,寫詩自然有些進益。”

  陸玩微笑道:“此詩構思新穎,描景細膩,動靜結合,清新自然,這詩稿可否讓我一觀?”

  王鬆沒想到這首詩能豔驚四座,麵對突如其來的讚譽,他還有些受寵若驚,害羞的笑了笑,覺得今日自己運氣很好,遇到一個有才氣的寒門學子,心想待會賞給他一些錢,以後可以讓他專門給自己代筆寫詩。

  當侍婢把那份詩稿拿給陸玩,陸玩一看,略覺失望,苦笑溢上嘴角,此刻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

  梁辯也拿過來看了看,嘲諷地笑道:“王鬆寫的字實在是太難看了,不過詩是好詩,但肯定不是他寫的。”

  陸玩四顧了一下,突然問道:“任承去了哪裏?”

  “彥生兄(任承字)好像去更衣了。”梁辯說著就讓人把詩稿傳給陰澹和岑經他們。

  任承是任先之子,任遠的堂兄,隻比任遠早出生一個月,任遠的笑容總是能夠融化人心,但是任承不愛笑,他的眼神裏總是透露著一種憂傷的神秘感,還夾雜著一絲叛逆的氣息。

  他的長相並不出眾,性格也是悶悶的,在他身上既有世家大族子弟的氣質,又有文人的敏感細膩,很複雜,很獨特。

  他和梁辯自**好,喜歡四處遊曆,卻很少去洛陽,他原本打算邀上幾位好友同去泰山遊玩,不想昨日收到任遠的書信,他隻得作罷。

  任承走到雁池畔,叫道:“養白貂的,你待在這裏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