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塵封的琴弦(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2-22 13:33      字數:2141
  今夜滿天繁星,穿著月白色綢袍的年輕男子抬頭仰望夜空,眼睛裏蘊含著深沉而憂鬱的神色,歎息一聲:“秋夜真是漫長,還得耐下性子聽他講這麽枯燥無聊的故事,也許我來中牟縣就是個錯誤。”

  曾順含著眼淚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家門醜事敘說了一遍,曾寶聽得百感交集,原來一直以來他最愛的兄長竟是秦姨娘和外麵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秦氏與自己的表哥王又安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從小就相互之間定下將來非對方不娶,非對方不嫁,可惜秦氏家道中落,父親因病離世後,母親又患了眼疾,弟弟還很年幼,一家三口全仰仗她雙手做針線過活,王又安也是個清寒子弟,無法幫襯秦家太多,為了供養弟弟念書,以及考慮到弟弟的將來,秦氏便舍棄了與王又安的這段感情,選擇給曾順做妾室。

  王又安一氣之下生了重病,秦氏心裏本就放不下他,見他因自己病成這樣,便又悉心照顧他了一陣子,兩人還有了肌膚之親,也許那時候秦氏已經暗結珠胎,沒過多久就嫁給了曾順做小妾。

  曾順是在秦氏病逝前意外得知的真相,原來這些年來秦氏與王又安一直都有來往,曾順白白給別人養了二十年的兒子,他自然咽不下這口氣,恨不得殺了曾元的心都有。

  後來曾元喜歡上了一名青樓女子,曾順借此就將他趕了出去,曾寶之前聽到父兄爭吵,當時曾元也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恨母親,也恨這個家,有這樣的母親,他感到恥辱,而曾順的無情,又令他感到悲傷與絕望,他也不知今後該如何麵對曾寶,所以他隻能默默離開這個家。

  鬼宅裏栽種著幾顆棗樹,冉起和弓績他們在白天打了許多棗子,此時的潘伯武就坐在庭院裏吃棗子。潘豹和洪信已經回滎陽去了,潘伯武因被擒之事,最近就故意刁難郗遐,說話帶刺,弄得郗遐實在沒有胃口,今日就隻喝了一點米粥。

  郗遐坐回圈椅上,手指慢慢撥動著和田黃玉手鏈,突然說道:“這麽看來你也有殺害曾元的嫌疑了。”

  曾順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淚,哽咽道:“縱使草民再恨他,也養了他二十年,怎麽真能狠下心來殺了他?”

  郗遐重新戴上黃玉手鏈,端起白瓷蓋碗,茶蓋輕刮,拂開漂浮的茶葉,輕啜一口,然後徐徐說道:“那麽你把曾元趕出家門後,為何還要派人緊盯他的一舉一動?特別是在曾元染了風寒的時候,如月去好幾家藥鋪抓藥,他們不是無故抬高藥價,就是不賣藥給如月,這些事情不都是你在背後搗的鬼,為的就是想讓曾元病死,如月還算聰明,直接去找怡紅院的如煙姑娘幫忙,如煙就以自己得了風寒為由派小丫鬟拿著抄好的藥方到熟客家開的藥鋪抓藥,這樣才算保住了曾元的命。”

  怡紅院的如煙姑娘和柳橋街小酒肆的雪雁就站在一邊,還有幾家藥鋪的掌櫃,也都默默地低下了頭。

  郗遐繼續說道:“雖然你有殺他的心,但在你動手之前,就有人搶先一步將他滅口,倒是省了你不少事。”

  曾順沒想到郗遐會調查到這件事,頓時神情恍惚,站都站不穩,曾寶趕忙上前扶住他,他眼角的淚珠更似滾瓜一般滾下來,情緒失控,哀聲痛哭:“為什麽,為什麽老天要如此對我,我真心待她,她卻欺騙我長達二十年之久,即便我不是元兒的親生父親,我也辛辛苦苦把他養這麽大,付出了很多心血,他竟然這樣報答我,自甘墮落,他這樣不上進,難道我不該恨他,這樣的兒子養來有何用,還不如早早得病死了幹淨.......”

  郗遐早已訊問過那幾家藥鋪的掌櫃,曾順並沒有毒害曾元的想法,動機的存在並不代表就是他殺的人,郗遐也隻是對他有所懷疑,更多的是想從他身上尋找破案線索。

  此刻曾順淚如雨下,郗遐便吩咐阿九給他搬一把椅子來,曾順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般坐在椅子上。

  “真是很抱歉,勾起你的傷心往事,不過我想在曾元住進鬼宅的那段時間裏,你應該是了解一些情況的,曾元死的不明不白,你作為父親應該也想盡快找出真凶,這樣你也可以洗脫嫌疑了。”

  這時阿九端給曾順一杯茶,曾寶在旁輕輕拍著父親的後背,低聲安慰了幾句,曾順拿帕子擦拭眼淚,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望著郗遐說道:“自從元兒死後,我也時常內疚自責,還有沉重的負罪感,裕源首飾店盛掌櫃的兒子虎頭和元兒從小一起長大,他們很是要好,元兒遇害前曾經和虎頭說有一次他在深夜發現琴室內突然亮起了燈,還未等他走上樓去,燈就熄滅了,他走進琴室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後來琴室時常會有燈光,他心裏覺得害怕,便不敢再去那間琴室讀書了,他也因此變得恍恍惚惚,心神不寧,盛掌櫃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當時我以為元兒和青樓女子鬼混,**無度,才導致神誌不清,也就沒有太在意,現在想來,一定是有人趁夜潛入鬼宅,而殺害元兒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他,說不定那間琴室也藏著什麽秘密。”

  郗遐拈起一顆紅棗,又問道:“我命藍主簿查過當年買賣房屋的相關記錄,當年把這座鬼宅賣給曾元的房牙子叫做宋之問,不知你可知道他現今在何處?”

  曾順端起茶杯,說道:“小郎君可以問詹管事,生意方麵的事情我都是交給他來打理。”

  詹長恭趕緊走上前,躬身施禮道:“草民與宋之問打過幾回交道,那人很貪財,當年他是以很低的價格將鬼宅賣與如月,賣得這麽便宜實在有些反常,好像在高縣令死後,宋之問就莫名的消失了。”

  “宋之問是哪裏人士,你可知道他與什麽人相熟?”

  “他是從外地來的,聽說有個相好是漁家女,名叫巧娘,就住在城外東北郊的小孫莊。”

  郗遐抬目望了他一眼,笑道:“那明早就有勞詹管事陪同祁斯去一趟小孫莊。”

  詹長恭頷首道:“草民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