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梁國篇:血色私塾(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2-22 13:33      字數:2234
  “康芝的確是殺了徐淳的兩個兒子,但到底是不是東瀛公下的命令就不好說了,至於濮陽泰為何能夠僥幸逃脫也是個謎,也許這一切都是任遠的計謀。”

  陸玩這麽說並不是故意詆毀任遠,隻是根據發生在中牟的一些事以及洛陽那邊的情形做出最客觀的判斷。

  一直以來,任遠總是會在人前展露出充滿治愈係的笑容,仿佛可以治愈一切,他一笑整個天空都晴朗了,就連雨輕都很喜歡他這樣的笑容,可是任遠的內心未必清澈明亮。

  成元慶喝了一碗茶,又隨手翻看著陸玩新裝訂好的畫蘭技巧手冊,說道:“他是司隸校尉的屬官,我們也不好去評價他做的事,何況眼下陳郡就有許多麻煩的人和事,尤其是這個陳縣的縣令,實在狡猾的很,那名儒生很顯然是在牢裏遭到嚴刑拷打,被強加了罪名,此案卷裏人證、物證、簽字、畫押,一應俱全,牛守業還開玩笑說我們要是真能從雞蛋裏挑出骨頭來,那就不是雞蛋了。”

  陳縣縣令牛守業是殷柷的從姐夫,出身庶族,憑著殷家的關係,才當上了陳縣令,為人自負,最近他破得一樁殺害同窗案,隻花了短短兩天的時間,陸玩察看卷宗時發現很多疑點,還親自提審過那名叫席汝楨的寒門儒生。

  席汝楨殺害的同窗叫做唐苗,他是本地一富戶家的獨生子,恃寵而驕,性格跋扈,因見席汝楨的妹妹小杏姿色秀美,時常出語輕佻,席汝楨很是厭惡他。

  有一回唐苗趁席汝楨不在家的時候,偷偷跑去他家,欲要非禮小杏,席汝楨回家知道此事後,在私塾裏與唐苗發生爭吵甚至還揚言威脅說要殺了他,沒過兩日,就有學生發現唐苗慘死在私塾後山上的一口枯井中,唐家人便跑去縣衙鳴冤。

  經過調查,有個學生在案發那一晚親眼看到席汝楨悄悄去了後山,捕頭還在枯井附近找到了一塊沾滿血跡的硯台,正是席汝楨平常所用之物,牛守業就判定是席汝楨因唐苗調戲自己的妹妹而懷恨在心,用硯台殺人後再拋屍井中,最後席汝楨受刑不過也承認了殺害唐苗的罪行。

  當陸玩說要重審此案時,席汝楨的心中突然又燃起了瀕死者求生的希望,並流著淚告訴陸玩,唐苗好色成性,不止一次輕薄他的妹妹,他確實想要殺了唐苗,可那隻是一時憤怒說出來的話而已,那晚他獨自跑去後山是為了給妹妹采摘月光花,他根本沒看到唐苗,更不知道唐苗為何會死在枯井裏。

  這件凶殺案在外人看起來很普通,並不像中牟鬼宅詛咒那樣離奇,可在陸玩看來,這絕不是一件普通的凶殺案。

  席汝楨的父親席涼曾經當過曹誌府上的幕僚,曹誌以母憂去職,居喪盡哀期間得了重疾,喜怒無常,遂遣散了府上門客,唯獨留下了席涼,而席涼在五年前武庫大火中喪命,當時他是衛尉署的一名令史,偏巧還是雨輕的近鄰。

  平南將軍孫旂遇害,席涼之子席汝楨又因殺害同窗被關進大牢,五年前的洛陽武庫大火又再次被人提起,這一連串事件的發生或許不是巧合。

  陸玩從成元慶手中拿過來那本畫蘭技巧手冊,和那幅蘭花圖一起放進錦盒中。

  成元慶嘻嘻笑道:“我知道這些又是要送去洛陽裴府的,你每天都寫信,別說馬匹吃不消,就連送信的人都快要累癱了。”

  陸玩知道雨輕在練習畫蘭,他不能親自教她,隻好把自己多年的畫蘭心得寫下來,編寫成手冊送給她,前日陸玩收到了一副天青色羊絨手套,還有一盒月餅。

  雨輕在信上說過幾日還會送給陸玩一份特別的禮物,早前就答應過他的,過了兩年才製作完成,這個禮物是世上獨一無二的,還讓陸玩猜猜看是什麽?

  這時,南絮近前稟道:“梁家小郎君來了。”

  陸玩微微一笑,示意請他進來,隻見一名身著薄柿色綢袍的年輕男子款款而來,笑容裏帶著點點秋陽的暖意,身邊小廝還抱著一盆月光花,這男子正是梁遇的從弟梁辯,他在洛陽金穀園與陸玩有過幾麵之緣。

  梁辯笑道:“陸兄,這盆就是月光花了,到了夜晚才會開放,王家私塾後山那邊長著許多這種花,潔白的花朵,有時略帶淡綠紋,形似滿月,住在附近的女郎常去采摘。”

  陳郡陳縣王家就是梁王府幕僚王銓的本家,席汝楨的父親和王銓有些交情,唐苗的母親是王家的女兒,所以說席汝楨和唐苗都算是去王家私塾附讀的。

  陸玩望著那盆月光花,淡淡問道:“梁兄,你覺得席汝楨是殺害唐苗的凶手嗎?”

  梁辯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和席汝楨並不相熟,隻是這案子人證物證俱在,又如何翻案?”

  “我倒想試一試,這雞蛋裏能不能挑出骨頭?”

  “那麽陸兄可是看出什麽端倪了?”

  “我準備去一趟王家私塾,梁兄可願與我同往?”

  梁辯點點頭,又道:“不過王家的私塾先生王滂是族中長輩,為人嚴厲,倒是不太好溝通的,而且唐苗還是他的外孫,唐苗的母親又是王滂的獨女,所以王滂對唐苗很是寵愛,你可莫要當著王滂的麵提為席汝楨翻案,因為王滂早已認定他就是殺害自己外孫的凶手。”

  論宗族勢力,陳縣王氏還比不上梁氏,私塾中都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來授課,這裏的學生除了本族子弟,還有親朋好友的孩子,去縣衙作證的那名學生叫做易言,來自樂安郡博昌縣,跟任家是同鄉,他的父親易悝做了梁國內史的屬僚,易言就來王家私塾念書了。

  一個圓臉少年拿著毛筆在紙上隨便畫了幾筆,看到王滂轉身走開後,就對鄰桌低語道:“易言,散學後我們一塊去菊下樓吃桂花鴨吧,上回有那個掃把星席汝楨在,我都沒吃好,今日聽說又推出了最新甜點,小糖芋頭,澆以桂漿,肯定很好吃,再叫上王鬆和王嘉,就我們四個去,換我請客怎麽樣?”

  易言伸頭瞅了瞅他畫的東西,忍不住笑道:“滕子昂,你每日就想著吃,先生讓我們畫竹子,你在紙上畫的是什麽,柿子還是梨子?”

  滕子昂放下毛筆,又從帶來的圓形攢盒裏取出一個柿餅,吃了一口,說道:“先生已經走了,管事剛才不是說陸家小郎君過來拜訪,還真是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