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金穀友人 名士束皙(三)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10-12 13:19      字數:2211
  “哦。”雨輕微微點頭,雙手托著下巴,喃喃自語道:“我隻是覺得吳澤這個問題需要得到更多人的重視,反正王爺爺很讚同我的想法,張爺爺也是支持我的,我馬上就要在汲郡開菊下樓分店了,開發吳澤對我也是利處多多。”

  周恢一直盯著她看,她疑道:“周先生,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現在看來她勉強算是一顆漂亮的鵝卵石而已,怎能跟世間獨一無二的瑰寶美玉相提並論呢?”

  “她是誰啊?”

  周恢哈哈一笑,連喝了三碗酒,然後站起身,又拿了兩串牛肉串,信步走了出去。

  裴潭給雨輕舀了一碗熱湯,“他說醉話,你還問?”

  “原來周先生喝醉了。”雨輕又扭頭對鍾雅笑道:“明日你就要回洛陽了,我的這串甘梅味的烤雞翅就給你吃了。”

  陳眕看見鍾雅已經吃完了那碗蔥油拌麵,便調侃笑道:“彥胄,你和山允在平原王別院門外那裏等了多久,我還以為他不會見你們呢。”

  鍾雅又夾起一個鮮肉鍋貼,沾了點蘸醬,說道:“平原王很是慷慨,先前他就把封國內堆放的財物布帛全都送給山常侍了,今日還送給我一輛犢車。”

  “平原王對錢財向來不感興趣,也不過問自己封國內的事務,那些秩奉布帛全部放在露天堆積,時間一長風吹雨打也都爛掉了,他也不覺得可惜,還有更可笑的,每逢下雨天,他就把犢車放在外麵淋雨,而把露車收進屋裏,別人問他為何如此做,他就說‘露者宜內也’。

  也許是宣帝(司馬懿)老來得子,對他寵愛有加,才造成了他性格乖張,不過平原王眼光獨到,山允和李重都受過他的提攜,陛下大概是準備重新任用他們了,前任平陽太守李重在任三年,彈劾罷免了四縣官長,卻在弟弟李嶷死後,上表辭官,這次李重也要重返洛陽了,說起來李重年輕時在太學求學,和山允還是同窗好友,李重多半是要回尚書省任職的。”

  鍾雅輕啜一口冰鎮梅子酒,淡笑道:“其實葛旟也去拜訪了平原王,談及到鄔家的搶劫案,又說起了臨淄以前發生的幾起案件,還特別提到柳宗明,因為萬山寺遇襲之事,毓童已經被逮捕入獄了,柳宗明聲稱自己對此事並不知情,竟還說毓童在兩個月前就卷著錢財逃走了,他顧念主仆情分,也沒有派人去追,如今毓童做出這等罪大惡極之事,他也是深感自責。”

  陳眕吃了一口撒著芝麻孜然的烤麵筋,“真是好笑,毓童竟是個女人,我們都被柳宗明那小子騙了,臨淄的事情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可這次他竟想私自開采鐵礦,我看他是很難把自己撇幹淨了,當年劉寔因為兒子劉夏犯了事,兩次被免官,如果臨淄李槐的案子被調查清楚了,柳尚書隻能辭官以求減輕對自己兒子的處罰了。”

  此時雨輕卻在同束皙講開辦學校的事情,等學校建成後,希望束皙到時去學校參觀,陸機在旁邊隻是略微笑了笑。

  左思皺眉道:“雨輕,你開辦學校,還要收女學生,這實在有違禮製。”

  “舅舅,我會把男女學生安排到不同的教學樓,不坐在同一間教室,沒有逾越禮法,我想提供給平民家的孩子一個學習的機會,而且我已經答應韓大叔的女兒小昭了,要建一所學校,我總不能說話不算數吧。”

  束皙嗬嗬笑道:“我看也沒什麽關係,連士衡兄都收了個女學生,農民家的孩子也想要讀書識字,雨輕辦一所學校,也是一件好事。”

  陸機微笑道:“廣微兄,雨輕也算是你的半個學生了,你自然支持她了。”

  雨輕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烤雞排,一邊小口喝著熱湯,眼角的餘光瞥向裴潭,見他已經沉下臉來,便不再說話了。

  夜風怡人,茜紗窗下,豆形嵌銅琉璃香爐上青煙嫋嫋,換上月白交領襦裙的少女正在伏案用精美的碧苔箋紙給太子司馬遹寫回信,手邊還放著早上古掌櫃派人送過來的司馬遹的書信。

  梧桐在旁研磨,看著桌上擺的小王子編織玩偶,便笑道:“雨輕小娘子,我猜你是要把這個小王子玩偶送給太子殿下的。”

  憐畫端過來一碗薑汁撞奶,含笑道:“看來小王子即將遇上真正的王子了。”

  雨輕一邊寫著信,一邊在心裏想著陳眕在花廳上所提到的李重,昔年山允和李重都為吏部郎,身為吏部尚書的王戎就是聽取了李重對重內輕外的現象提出的改革建議,推行的甲午製,凡選舉皆先治百姓,然後授用,可惜遭到眾世族的反對,遂將山允免職,李重也被外放平陽做太守,沉寂了這些年,司馬衷又將他們二人召回洛陽,可見司馬衷還是很看重他們的。

  李重和山允起家官都是太子舍人,在司馬衷為皇太子時,他們就追隨於他,他們大概和司隸校尉許奇一樣,都是司馬衷的心腹大臣。

  “雨輕這會是在屋裏刻苦讀書嗎?”

  裴肅緩步走至廊下,香草忙施禮回道:“雨輕小娘子還在屋內練習書法。”

  “自從陸先生來到這裏,你變得越發刻苦了。”裴肅大步走了進來,溫和笑道:“你又跟著束先生學寫文章,何時給我看看你的大作呢?”

  “二哥哥,怎麽這會過來我這裏了,難道是四叔派你來檢查我的抄書課業的嗎?”

  裴肅來到書桌前,伸手拿起一張左伯紙,點頭道:“好俊氣的簪花小楷,原來你抄寫的是束先生的《勸農賦》,此賦雖小,但甚有意思。”

  雨輕微微蹙起眉頭,說道:“專一裏之權,擅百家之勢,還美名曰‘勸農吏’,這些治民賤職的小胥吏哪裏是在勸農,分明就是害農坑農的蠹蟲,隻要有肥脯和美酒,他們就可以指鹿為馬,每到秋收之時,勸農吏下鄉,農民們便要殺雞宰豚,違心款待這些蠹蟲,深怕他們一個不順心,就增斂更多的賦稅。

  定一以為十,拘五以為二,蓋由熱啖紆其腹,而杜康咥其胃,每戶分攤多少租賦,全都是看農民給勸農吏送禮和宴請的豐厚與否而定。

  讀完束先生的這篇《勸農賦》,讓我不由得想起另一個人所寫的《催租行》,裏麵催租裏正的醜陋嘴臉和這些勸農吏都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