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金穀友人 名士束皙(二)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10-12 13:19      字數:2274
  周恢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景和兄,我說的話又沒錯,除非是瞎子,誰看不出來,廣微兄(束皙字),你說是不是?”

  束皙隻是低頭吃飯,並不想作答。

  陸機卻冷冷的瞥了周恢一眼,“少說醉話瘋話,這裏不是金穀園,沒有歌姬舞女供你取笑。”

  陳眕直接踩了一下周恢的腳,忙轉換話題,笑問道:“怎麽彥胄還不過來,說好的要給我們送烤串的,不會他一個人全都吃了吧?”

  “怎麽會呢?我和鍾雅剛才把一盤烤串送去爺爺那邊了,然後又給四嬸、二哥哥和小智他們送去一些,諶哥哥和公安哥哥還在書房下棋,隻要了兩串,剩下的這些都是給你們的。”

  這時鍾雅推著雨輕來到花廳,雨輕就坐在裴潭和左思中間的位置上,微笑道:“烤了鴨舌,雞翅,雞排,麵筋,還有牛肉串,這裏麵有三種味道,孜然味、甘梅味和椒鹽味,甘梅味是最新的口味,鍾雅剛才品嚐了一下,他感覺還不錯,希望你們也能夠喜歡。”

  雨輕拿起一串烤雞排,遞給束皙,“束先生,我很喜歡你所寫的那篇《餅賦》,其中的‘柔如春綿,白若秋練。氣勃鬱以揚布,香飛散而遠遍。行人失涎於下風,童仆空嚼而斜盻,擎器者砥唇,立侍者幹咽。’將最為普通常見的湯餅描繪得如此美妙動人,以至聞見者,無不失涎幹咽,很好的弘揚了中華美食,這篇《餅賦》隨之傳遍洛陽,再一次出現洛陽紙貴,束先生不愧是洛陽太學的高材生。”

  束皙是陽平郡元城人,祖父束混曾任隴西的太守,父親束龕擔任過馮翊太守,聲譽很好,束皙年少時入洛陽太學,在這裏遊學,當時的太學博士曹誌就對張華說,“陽平束廣微好學不倦,人莫及也。”

  束皙博學多才,受到名士賞識,本該有一個很好的前程,但是老天給他開了一個玩笑,束皙的兄長名叫束璆,也是當時的名士,他自幼與石鑒的侄女訂婚,石鑒長期任司隸校尉,在束璆來洛陽遊曆時,了解到石鑒是一個奸佞貪腐之徒,其子女親戚也大都品質惡劣、道德敗壞,就向其父束龕提出向石家退婚,但未被允準。

  束璆與石鑒的侄女結婚後,因為石氏跋扈無禮,束璆極其討厭她。一年後,他的父親束龕病逝,束璆就以石氏“居喪不哀”為理由將她休掉了。

  這下可惹惱了石鑒,直接把束皙趕出了太學,又對陽平郡府發了話,對束氏兄弟禁錮終生,不得出仕。

  束皙不屬於高門大族子弟,但他的祖父和父親都做過郡守,也還算有點地位,這種不上不下的出身,更需要加倍努力,但他的兄長娶了權貴的女兒卻又休了她,導致束皙的仕途也被連累了,他那時也許有些消極,所以寫下《餅賦》,當時的人對此評價是不高的,“文頗鄙俗,時人薄之”。

  在石鑒去世後,束皙才跟隨王戎、張華擔任屬吏,之後轉佐著作郎,繼續秘書丞衛恒(衛玠父)未完成的工作,整理汲塚紀年,遂有衛束本竹書紀年。

  這兩年雨輕通過舅舅左思認識了束皙,經常和他一起去爬翠雲峰,還給他講一些有趣的故事,有什麽疑難問題就請教他,他儼然成為雨輕的老師了。

  束皙很快就吃完了那串雞排,點頭讚道:“雨輕,這個甘梅味酸酸甜甜的,很不錯。”

  雨輕淺淺一笑,看向正吃著椒鹽味烤雞翅的陳眕,說道:“陳先生,汲郡的吳澤陂,良田數千頃,蓄聚著汙水,當地百姓卻不去開墾種植,大家都認為疏通泄水之功不算困難,鹽堿地可以成為平原,這種功利很大,可是豪強大族,憐惜捕魚之利,向朝廷編造理由,最終未能動工,究其原因就是吳澤陂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成為各方巧取豪奪的對象。

  可吳澤陂最有不需靠天時而可獲得豐年的條件,因為這裏的雲雨在鋤鎬之下產生,稻糧在決泄過程中生長,不必望早晨的虹而溝渠來水,不必祭山川而大雨止息,並州年年饑荒,朝廷更應該大力發展農業,整治河道,興修水利,灌溉農田,農水綜合利用,就像稻田養魚蝦,巴蜀一帶的百姓就利用夏季蓄水種稻期間,放養魚類,農民也可以實現雙重豐收,何樂而不為呢?”

  雨輕拿起一串烤麵筋,想了一下,又道:“汲郡豪強大族封山占澤,許多流民不得不依附這些豪族成為佃農或奴隸,其中不乏有從並州逃亡而來的,汲郡孫氏世居於此,正是隱士孫登的族人,在當地也算是郡望了。

  聽說巨鹿魏氏子弟就犯了事,想抓住某些豪族的錯處也並非難事,朝廷隻要能盡快收回這片湖澤,就可以在吳澤陂設立正式的軍屯管理機構,對吳澤陂實施軍屯,平時為民,戰時為兵,這樣於國於民都有利,也是最有效的管理辦法。”

  雨輕方才之言就是束皙向朝廷上奏的《廣田農議》,開發吳澤是勢在必行,至於對付汲郡的豪強大族,自然有人會出手。

  陳眕喝了一口酒,笑道:“雨輕,我才吃了你的烤串,你就給我找麻煩,汲郡的那些豪強,可是不好打交道的,這事你應該找尚書右仆射崔隨,也許清河崔氏能收拾得了汲郡的豪強,不過吳澤陂是一片汪洋的湖澤,根本不適宜百姓居住,要進行興修水利開發河道,排水造地,沼澤地漸次耕地化,這樣的水利工程可是既費力又費錢的。”

  “陳先生,武帝時汲郡太守王宏勤恤百姓,疏導有方,督勸開荒五千餘頃,當時正遇上荒年,其他郡縣皆鬧饑荒,而汲郡獨無匱乏,武帝特下詔褒揚,賜穀千斛,後來武帝還下令修建了新渠、富壽、遊陂三渠,灌溉良田一千五百頃,王宏的做法很值得倡導,如今的汲郡太守政績平平,顯然沒有治理吳澤的能力。”

  陳眕唇畔噙著一抹玩味的笑容,“雨輕,你的意思是說汲郡太守該換人了?”

  “陳先生,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一個特別合適的人選,不如讓杜尹(杜綝父)出任汲郡太守,督修水利,京兆杜氏極善水利,必能讓吳澤煥然一新。”

  陳眕直接把竹簽子丟到空盤內,拿帕子擦了擦手,目光審視地看著她那張天真無邪的笑臉,還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你還真是厲害,想得很周全,估計你很早就在盤算這件事了吧。”

  裴潭斂容道:“雨輕,找合夥人做生意就算了,但不要妄談朝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