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夏夜雷雨 利劍藏鞘(二)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04-14 11:35      字數:2146
  蒲喈的哥哥叫蒲祿,正是銅駝街那家賣夏簟的店鋪掌櫃,他們兄弟倆是玄菟郡人,都是早年跟隨毓童父親的心腹隨從。

  毓童點點頭,沉聲道:“邴先生(邴顥)不日就會抵達洛陽,到時候讓蒲祿親自把象牙簟送到他府上,洛陽太過炎熱,邴先生從東海郡遠道而來,還需要逐漸適應洛陽的氣候。”

  邴顥乃北海朱虛名士邴原之後,邴原與割席斷義的管寧齊名,二人都以節操高尚著稱於世,邴顥與北海柳太守交情甚好,這次來洛陽是接替陳戴擔任國子助教之職。

  “依我看國子祭酒謝衡也到了致仕的年紀,邴先生淵雅高尚,乃當今名士,日後升遷國子祭酒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聞驊笑了笑,繼續說道:“隻不過謝幼儒不太好對付,雖然國子祭酒隻是清貴閑職,但卻是積累人脈的好地方,陳郡謝鯤和謝裒兄弟倆能夠與高門顯貴聯姻,可見他們陳郡謝氏人脈很廣,估計謝氏兄弟要讓邴先生傷腦筋了。”說完就站起身,舉步離開了酒肆。

  這場雷陣雨把熱氣都驅散走了,酒肆的門板並未全部安上,刻意留了兩三門板的縫隙用來通風換氣,酒肆內剩下的兩個客人並未著急離開,仍舊坐在那裏喝酒吃飯。

  “連江,藍珠最近可有傳來什麽消息?”毓童懶得再訓斥他,直接問正題。

  原來連江在夕照街擺攤賣花,就是為了通過藍珠的貼身小婢靛兒出府買花的機會來傳遞消息,藍珠正是東海王很早安插在石崇身邊的線人。

  連江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道:“都是有關荊州那邊的事情,好像有人在調查前任江夏太守蕭牧的死因。”

  毓童的薄唇輕輕一勾,冷聲道:“蕭牧可是琅琊王苦心栽培的人,就這樣死在江夏了,真是可惜。”

  瀟瀟雨幕中,聞驊的牛車漸漸離去,從不遠處那漆黑的街巷口出現一個人的身影,正是剛才那位中年男子,他撐著油紙傘,納悶道:“店內坐著三個人,剛才匆匆離開的那位像是士族子弟,還有點眼熟,這仨人真是奇怪。”

  這中年男子把油紙傘壓的很低,仍舊站在那裏,好像是在守株待兔,想要知道剩下兩人到底是何來路。

  在甜水街上,有一處四合院,東廂房內微微亮著燈,一個翠衣少女正在認真的繡著荷包,中年婦人坐在榻邊整理衣物,口裏念叨著:“花姑,苗家人跟著雷寨主去避暑山莊,那是去辦事的,你這個臭丫頭又去湊什麽熱鬧,聽你爹說,這次裴家和王家一塊去避暑,光是隨行護衛就有好幾百人,像他們這樣的人家,規矩太多,你跟湘湘不一樣,人家——”

  “湘湘是淑女,難道我不是嗎?”

  花姑氣呼呼的站起身,走到母親跟前,手裏還攥著那個沒繡好的荷包,委屈道:“爹怎麽到現在還不回來,說什麽采礦場出了事,住在城郊的莊子上不安全,讓我們回到城裏的院子住,他自己卻又不知跑到哪裏吃酒去了。”

  “你爹隻要有煩心事,就喜歡出去瞎逛,甭理他,他是帶著傘出門的,也淋不著他,八成又是去古掌櫃那裏蹭飯去了,待會我也懶得給他熱飯了,這一下雨就腰酸腿疼的,看來我也是老了。”

  “娘才不會老呢,爹常說你要是少操點心,就更年輕了。”花姑蹲下身子,開始輕輕的給母親捶腿。

  這婦人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道:“他是巴望著我多給他點零花錢,這些年多掙了幾個錢,他那花花腸子也越來越多了,學著人家去喝花酒,在那種地方花錢還不是如流水一樣,我是怕他把家底都敗光了,才管著他的花銷,你也不想想,咱們家現住著的這處宅院買下來可花了不少的錢,這錢啊,不能亂花,要花到該花的地方。”

  婦人又從花姑手裏拿過那個繡了一半並蒂蓮的荷包,笑眯眯地道:“花姑,你要是能被哪家的士族子弟看上,咱們家啊,才算是真正的風光。”

  花姑嘟起小嘴兒:“娘,你怎麽又提這個了,我可不想給什麽士族子弟做妾,好沒意思。”

  婦人薄嗔道:“你這個臭丫頭,非要喜歡那個苗家小子,他們苗家如今還剩下什麽,連個武館也開不下去了,隻能投奔人家雷寨主,跟這樣的窮小子過日子,隻有受罪的份兒,一年兩年還成,一輩子你能受得了?要是你真打算嫁給他,從明日起,你就啃糟糠窩窩頭好了。”

  花姑眨眨眼,不吱聲了。

  婦人又語重心長的說道:“咱們家雖不算富貴,但也是衣食無憂,哪頓飯不是做你愛吃的,我們通共你一個女兒,不疼你疼誰呢?那些整日裏舞刀弄槍的人,我看著就心慌,再說他們苗家先前還在河內郡得罪了人,被人追殺,你要是跟這樣的人過活,娘成宿都睡不著覺了。”

  “娘,我明天改吃菜饃饃好了。”

  花姑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先從吃素開始,還能順便減肥。”

  “一根筋的死丫頭,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好了,我是不管了,回頭讓你爹治你。”

  婦人撂下話,剛要站起身,卻聽到門外頭有人哎呦哎呦的叫喚著,花姑立馬轉身跑到門口,定睛一瞧,不禁詫然道:“爹,你這是怎麽了?”

  隻見喬澹拄著雨傘,一瘸一拐的走著,滿臉喪氣的說道:“走得太急,摔了一跤。”

  花姑趕忙上前攙扶他,關切的問道:“爹,這下著雨你到底去哪裏了,怎麽還摔跤了?”

  “瞧你這樣兒,準是沒把那桌飯錢討回來,你也是的,之前非要請朋友喝酒,還挑個那麽坑人的小酒肆,吃壞肚子也是活該。”

  這婦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著不中聽的話,但是卻很快去廚房給他熱飯菜了。

  花姑扶著父親走回屋內,看他摔得不算嚴重,便自去找跌打藥膏了,此刻喬澹的臉上卻露出得意的笑容,自語道:“這一跤摔得很值,明日可以去古掌櫃那裏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