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夏夜雷雨 利劍藏鞘(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04-14 11:35      字數:2242
  突然轟隆隆的雷聲再次響起來,如豆的雨點密擊而下,中年男子趕忙撐起油紙傘,口裏嘟囔著,“這雨剛停一會又開始下了,真是鬼天氣。”說著快步走開了。

  那夥計撇撇嘴,站在店門口,使勁甩了兩下擦桌布,罵道“裝什麽闊氣,窮講究挺多,要是真有錢,就別來我們這樣的小店用飯,沽點酒還要討價還價的,吃什麽鮮魚,我看你就是不想付飯錢,呸,什麽東西!”

  “杵在門口嘰嘰歪歪什麽,還不給我進來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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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掌櫃此時有些煩心,頭也沒抬的嗔怪夥計兩句,仍舊劈裏啪啦地撥著算盤珠子,又翻看了兩頁賬本,才停了手,抬眼瞧了瞧那邊圍桌而坐的三個人。

  背對門口的那人是位老者,花白的胡須,滿臉溝壑,渾濁的眼睛裏透著精光,精神矍鑠,身穿粗布短褐,搖晃著手裏的酒葫蘆。

  那夥計趕忙走上前,接過那酒葫蘆,堆笑問道“連大叔,你看那幾盆花要不要搬進來?”

  這位老者叫連江,正是在夕照街擺攤賣花的老翁,他嗬嗬一笑,擺手道“先不忙著搬,讓那些花多沾沾雨露是好的,你去幫我盛酒吧。”

  夥計答應著就走開了,坐在連江旁邊的是一位剛及弱冠的年輕男子,穿著水青色衣裳,從他的衣著打扮上來看,很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廝。

  隻見他皮膚白皙如玉,眼角微微上翹,有種似笑非笑的感覺,一頭青絲用一根雕花木簪挽起,長相柔美,若是換上貴族服飾,可與衛玠媲美了。

  此人正是柳宗明身邊的毓童,在他右手邊端坐著的卻是一位儒生打扮的男子,頭戴縑巾,薄如蟬翼的藍紗外衫,散發著淡淡的熏香味道,他雙眼細長溫和,鼻梁挺秀,用手帕擦了擦手,斜睨毓童一眼,神色依舊平靜。

  “這場鬧劇也收場了,我也該回去了。”

  他聲音很輕,但是蹙起的眉頭還是引起了毓童的注意,毓童給他斟了一杯酒,含笑道“此事還多虧了聞家郎君的相助,張清那小子就是個拎不清的,仗著自己是吳郡張氏子弟,就敢跑來洛陽鬧事,聞家郎君全都是為了給他排憂解難,這才被迫離京的,當然張清也沒賺著什麽便宜,還連累了他的堂兄張琿,我看張清返回吳郡後一定會被家法伺候的。”

  這名儒生正是就讀太學的聞驊,也是在金麒麟酒樓鬥毆的主要參與者,更是謀劃者。

  因為張清是個極好麵子的人,被北方士族子弟奚落嘲諷是事實,但是聞驊的添油加醋和煽風點火,卻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尤其郭晟譏諷張清是庶子,與張琿有著天壤之別,不過是靠關係才能勉強進入國子學,就連國子助教陳戴都很是輕視他,張清聽後大為惱怒,聞驊就趁機獻計,說出教訓那些目中無人的國子學生和國子助教的想法,更是鼓動那幫太學生去金麒麟酒樓鬧事。

  恐怕張清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因為那些話全是聞驊編造出來故意激怒他的,就是為了挑起事端,張清隻不過是個導火索,他們的目標其實是張季鷹父子。

  “張清就隻會窩裏橫,說狠話,真要他做決定,他又把頭縮回去不敢吭聲了,費了我好些口舌,才把他說動,當然他還算聽話,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給他的堂兄張琿,否則這場好戲就沒法上演了。”聞驊冷冷地道。

  毓童隨之笑道“你戳中了他這個庶子的要害,嫡庶有別,況且論姿容、品行和才華,他都沒法跟張琿比,他骨子裏是極度自卑的,可表麵上他又要保持世家風度,越是這樣矛盾的人,越容易做出偏激和瘋狂的事情來,他和盧琦在某些遭遇上很像,不過頭腦就差得遠了。”

  “我也是為他人做嫁衣,隻希望我的一番辛苦不會白費。”聞驊又是一聲冷笑,將杯中酒一飲而下。

  聞驊並不像張清那樣出身名門望族,隻是廣陵郡的次等士族,因他們聞家和同郡戴家有姻親關係,聞驊才來洛陽太學就讀,不過想要在洛陽謀職,卻是機會渺茫,頂多被外放到偏遠之地做個縣令罷了。

  他心有不甘,在廣陵郡之時,他與柳宗明常有來往,柳宗明還向東海王舉薦了他,所以說他此番離開洛陽,就是要趕赴東海郡,效力東海王司馬越,他這次也算是順利完成了柳宗明交待給他的事,而毓童此番趕來洛陽是為了個人私事,不過卻有意外的收獲。

  “連江,你賣花賣傻了嗎?”

  毓童轉而瞪視著一門心思正在吃雞的老者,一掌拍在桌子上,酒杯一齊跳了起來,嗔問道“那個采礦場開了多久了,你竟然渾然不知,若不是殘劍趁夜潛入場內,我還不知道在洛陽城郊有個采礦場,你可是柳家的老仆了,宗明郎君派你來洛陽,難道就是為了讓你擺攤賣花嗎?要不要把你做成花肥啊?”

  連江心驚,手裏的雞翅滑落在桌上,臉色蒼白地轉向走來的蒲掌櫃,說道“蒲喈,那裏那裏真的是采礦場,誰那麽大膽,竟敢在洛陽附近開采鐵礦,難道是趙——”

  “到現在還問這麽愚蠢的問題,我看你真的成了徹徹底底的花農了,活到這把歲數還是人頭豬腦的,就隻會打打小算盤,擺攤騙騙小姑娘。”

  連江深知毓童的真實身份,在柳宗明那裏有著特殊的地位,除去麵對聞驊這樣的士族子弟保持著謙卑態度,對其他屬下卻是呼來喝去,絲毫不留情麵的,連江也是被毓童訓斥習慣了,隻是搓著手,麵帶憂色地道“那個裘大隱已經死了,萬一他真是趙王的人,那麽趙王府會不會派人搜捕凶手啊?”

  “連江,我看豬都比你有腦子。”毓童揶揄道,然後拿起筷子,指著左手邊盤子裏的涼拌豬耳朵,哂笑道“下酒菜整得不錯,你可以改行做廚子了。”

  連江老臉通紅,訕訕一笑“我是個老酒鬼,就好這一口,今日這鹵豬耳我可是費了功夫的。”說著瞟了一眼走過來的蒲掌櫃。

  蒲掌櫃走上前岔開話題,說道“殘劍今早已經跟著我哥哥的運貨車隊離開了洛陽,城郊采礦場背後的主人多半就在洛陽,至於是否和趙王那邊有關,我等會派人繼續探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