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節 尋跡追蹤 敘舊話新(四)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12-06 11:03      字數:2264
  這番羞辱讓孫秀咬牙切齒,卻又無力爭辯,因為這是事實,而且當時潘嶽也在席間,他羞憤難耐,立時離席走開。

  “季鈺,數日不見,你越發颯爽俊逸了。”滿奮嗬嗬笑道:“崔意太過冷傲,不喜別人靠近,衛玠又太顯俊美,欠缺豪邁之相,略顯柔弱,隻有你英俊瀟灑,超群拔俗,讓人鍾愛。”

  孟韜也笑道:“其實子初那孩子生得俊秀,也是風度翩翩,談吐雋逸,不過癡迷作畫,如今倒是和鍾雅來往甚密。”

  “他們都是聽話的好孩子,唯有季鈺,太隨性不羈了。”郗鑒搖頭苦笑道:“是我對他疏於管教,當年公直兄(徐濟字)在我府上小住,曾教授季鈺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可惜他已經不在了。”

  徐濟乃都亭侯徐邈之後,是郗隆的門生故吏,在擔任陳留太守期間突染惡疾,已在兩年前病逝了。

  郗遐聞之神色黯然,徐濟博學多識,精通道學、奇門、兵法、經學,算是他的啟蒙老師。

  早年徐濟從燕國薊縣來至洛陽,郗隆念他孤身一人,就讓他暫住在郗府,在那段日子裏,郗遐一直跟著他學習,對他甚是敬重,後來經過郗隆的提攜,讓他出任陳留太守,無奈在任上染病離世。

  郗遐對徐濟的身亡一直心存疑慮,所以他才對陳留的事情格外在意。

  “公直誌高行絜,才博氣猛,還未施展平生抱負,就英年早逝,無不讓人扼腕痛惜。”孟韜歎息道。

  “王玄(王衍之子)嫉賢妒能,連個陸雲都容不下,剛上任一年多,倒是大肆營建宅第居室,整日裏歌舞升平,很是不像話。”

  “之前崔隨就是極力反對派王玄出任陳留太守,可賈謐和郭彰一力舉薦王玄,必是王衍在背後使了力,好讓他的兒子得到此等要職,琅琊王氏的家族勢力也是日漸龐大。”

  孟韜皺眉說道:“如今崔隨也告了病假,在早朝上王衍可是神氣十足,我看張司空和樂令對他也是無可奈何。”

  郗鑒喝了一口茶,便轉移了話題,微笑問道:“季鈺,我今早就看到你在那幾棵果樹下麵走來走去的,你怎麽突然對栽種果樹感興趣了?”

  “叔父,咱們園子裏以往所栽種的梨樹和桃樹,品種大都不好,果子自然不甜,我去臨淄時,留意了那裏的一些果樹,所以便命人把上等的果樹苗運送過來,又招了幾名經驗豐富的果農。”

  郗遐淡笑說道:“我想等果實成熟後,就摘幾籃子發給觀看足球賽的觀眾,在自家場地打比賽,發些福利還是很有好處的。”

  “季鈺,你倒是想得周全。”滿奮點頭笑道:“聽說到時候裴侍中和王司徒他們都會到現場觀看的,估計會很熱鬧吧。”

  孟韜也在旁笑道:“好像洛陽城內許多家的孩子都組建了自己的足球隊,到時候我們也去湊個熱鬧好了。”

  廳上氣氛變得和樂起來,郗遐又與他們閑聊一陣,就退了出來,阿九站在廊下,近前回稟道:“青衫幫柏長子來信了。”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郗遐。

  “桓協可還在那裏打鳥嗎?”郗遐一邊走著,一邊拆開信來看。

  阿九堆笑回道:“嗯,他和元度小郎君打了五六隻麻雀下來,現在正在園子裏準備燒火烤來吃呢。”

  郗遐微微點頭,看完信後,斂容道:“過幾日我要和叔父去周府吊唁,你就不必跟著了,我另外有事需要你去辦。”

  阿九看他臉色微變,也不敢再多問,前幾日魚市的人就送來了一封信,郗遐看後並未有太多的反應,顯然這次青衫幫的人應該是查到了什麽重要的信息。

  建威將軍周處的遺物已被送回洛陽,還附有行安西軍司傅祗的一封告慰信,周處長子周玘見後悲痛大哭,其弟周靖和周劄更是泣不成聲,周府上下無不哀傷。

  訃告發出,名士皆趕赴周府吊唁,在洛陽任職的江東友人也都紛紛前來,陸機懷著沉痛的心情寫下一篇祭文,由於陸雲還未返回洛陽,他隻帶著陸玩前來吊喪。

  兩輛牛車一前一後,緩緩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昨夜春雨瀟瀟,樹幹枝條朦朦朧朧染上了一層淡綠的色彩,樹尖上猶掛著晶瑩的雨珠。

  微風吹過,這雨珠就被迫滾落下來,好似噙在眼角的淚花,越是故作堅強,淚珠越是顫抖不已,終是要垂落。

  後麵的這輛牛車裏坐著兩位素服少年,正是陸玩和龐敬,隻見陸玩一臉淡然,並未有太多的傷感,也許自周處決定去西征那一刻起,江東士族已經能夠預感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此時悲憤的情緒隻能壓抑在心底,在那些北方士族麵前流露出一絲的懦弱,除了得到些可笑的同情和憐憫,就隻剩下冷嘲熱諷了。

  “士瑤兄,後麵好像是裴家的牛車,排了長長的一隊。”

  龐敬掀開車簾,望了一會,說道:“裴家各房長輩或許都要前去吊唁,自裴令公辭世後,前朝司空裴秀那一支倒是日漸顯赫,尤其是裴秀之子裴頠,升任侍中,聽聞他還時常勸說姨母廣城君(賈後之母郭氏),使她告誡賈後要善待太子,朝野上下恐怕隻有他敢直陳己見,換作旁人,早就被賈郭二黨視如眼中釘,大禍臨頭了。”

  “裴侍中才德英茂,足以興隆國嗣,他是裴令公(裴楷)的堂侄,感情一向很好,當年司馬瑋矯詔誅殺了司馬亮與衛瓘,並秘密派人尋獲裴令公,裴令公明白司馬瑋對自己不滿,在一夜之間遷徙八次才獲免,這其中未必沒有裴侍中在暗中通風報信。”

  陸玩淡淡說道:“如今景思先生刻意避開賈後一黨,隻擔任黃門吏部郎,這般沉寂蟄伏,也是為了日後的複起,不過朝中有裴侍中在,他們河東裴氏自然也不會輕易吃虧。”

  “那日南絮從裴府回來後,還說見到了裴侍中和雨輕在廳上笑談,景思先生也在旁邊,當時雨輕好像講了一個茶墨之辯的故事,裴侍中甚至應允讓她種植茶園,看樣子裴侍中很是疼愛她。”

  陸玩唇角微揚,心道:雨輕住進裴家,隻是以幹孫女的身份,先前自己還替她擔心,裴家各房的長輩和叔伯們會不好相處,不過有裴綽和裴憲護著她,日子應該也不會太難過,如今連裴頠都這麽寵愛她,看來他以後真的不用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