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節 穀水詩會 雅中有俗(三)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11-14 11:02      字數:2272
  雨輕淡淡一笑,又望見陸玩他們正朝這裏走來,便附耳對順風低語幾句。

  順風笑嘻嘻點頭,很快從旁邊小軒館裏端出兩個托盤,分給雨輕一個,她們二人就悄悄混在幾名仆婢之中,頷首低眉,默不作聲。

  “我聽說在樂高剛到洛陽之時,去衛家赴宴,竟然錯把紅葡萄當成櫻桃,當時羊聃和辛鼇也在場,羊聃故意命人端出一盤櫻桃呈於樂高麵前,並問他此為何物,樂高立時羞得麵紅耳赤。”

  顧毗在旁說起這件事,周彝不禁哈哈笑起來。

  “那件事致使樂高丟了顏麵,如今又搶了他的紅顏知己,這梁子早就結下了,樂高若再不還擊,當真就是軟柿子了。”

  賀曇搖了搖頭,低聲道:“我看他是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離開洛陽了,才對他們大打出手的,他可精明著呢。”

  “之前成都王司馬穎被外放為平北將軍,鎮守鄴城,樂高就是派去任掾吏的。”顧毗輕聲說道。

  龐敬和張琿會意的點點頭,陸玩卻微笑道:“今日樂令沒來,這場鬧劇他也看不到了。”

  “蔡攸哲怎麽會和辛鼇他們在一起?”周彝看向龐敬,一臉不快。

  龐敬訕訕一笑,不知如何作答。

  “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顧毗很是鄙夷的說道:“蠅營狗苟,孫會那小人作態,真是令人厭惡,樂高剛才就應該把他一並扔進水裏去喂魚。”

  順風聽聞忍不住偷笑兩聲,雨輕連忙拽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莫要做聲。

  陸玩偏頭看她一眼,唇角微微揚起,笑道:“我們還是去穀水亭那邊吧,鍾雅應該早就過去了,我看他自信滿滿,估計已經有佳作了。”

  “士瑤兄,你說雨輕會不會再扮作哪家的族弟來參加詩會,她作的詩可比寫的字好多了。”周彝玩笑道。

  張琿嗬嗬一笑,“她若是敢來,隻怕又要罰跪祠堂了。”

  “以後被禁足也是有可能的。”顧毗拍了拍周彝的肩膀,笑道:“她沒有那麽大膽,不要胡說了,快走吧。”

  陸玩輕咳一聲,快步走到前麵去了,周彝和顧毗他們也趕緊跟上去,望見這些人已走遠,順風便推了推雨輕的胳臂,偏頭笑道:“雨輕,你可怎麽辦,說不定又要被罰跪祠堂了。”

  “你還在這裏幸災樂禍,快點走了。”

  雨輕撅起小嘴,把托盤塞給她,然後疾步朝小徑走去,從那條偏僻的小徑可以更快的走出園子,順風隨手把托盤交給一旁的小廝,然後就追了上來。

  穀水亭邊,春意盎然,絳紫錦袍少年正伏案寫詩,行草逸致飄然,在旁圍觀的人連連稱讚。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雲:何陋之有?”有人不禁念出聲來。

  “此詩甚為清麗,渾然天成,當為上品。”傅暢點頭說道。

  荀邃和祖渙也投來欣賞的目光,祖渙更是讚道:“彥胄兄所寫的行草真是筆力驚絕,頗有淩雲之誌。”

  陸玩卻走過來,說道:“君子居之,何陋之有?鍾兄在末尾省去前半句,豈不是太過謙虛了?”

  《論語》有雲: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鍾雅自嘲道:“吾不如顏回也,即興之作,讓陸兄見笑了。”

  “陸兄極善行書,不如也賦詩一首,何如?”祖渙笑問道。

  陸玩臉上的笑容複雜,“不必了,還是讓龐敬寫上一首吧。”

  這時南絮已經過去鋪紙研磨,龐敬含笑走至桌前,右手拿起一支紫毫筆,寫了兩句,然後換到左手,又寫了兩句。

  “龐兄用右手寫楷書,左手則寫行書,當真有趣。”衛玠湊過來瞧了瞧,又問:“龐兄能夠雙手同時寫書法嗎?”

  龐敬微笑搖頭,放下毛筆,“我還達不到那種境界。”說著便走開了。

  穀水岸邊,雨輕蹲下身子,正小心翼翼的將一隻疊好的紙船放到水麵上,口中喃喃道:“等順風取來紙張,幹脆就做個紙鍋,拿來燒水。”

  身後之人好奇的問道:“紙鍋怎麽能燒水呢?”

  雨輕扭頭一看,正是劉野,她笑問道:“你怎麽不去那裏作詩,反而一個人來岸邊散步了?”

  “樂兄提早回去了,我也不善作詩,何苦再湊過去?”劉野搖了搖頭,望著那隻小紙船,淡淡一笑:“不知道這小船能夠漂多遠。”

  這時順風跑了過來,懷裏抱著一疊麻紙,說道:“我都拿來了,不知道夠不夠用。”

  雨輕含笑點頭,接過那些麻紙,很快做出一個紙鍋,然後她小心翼翼的往紙鍋裏倒水,輕輕地把紙船放到一個鐵圈上,順風早就在鐵圈下麵準備了一些幹柴,打開火折子,將一小堆木柴點燃。

  隻見火苗漸漸燃燒起來,風吹過火苗迅速竄起來,燒到了紙船,劉野驚奇的盯視著這個紙鍋,過了一會,紙船沒有絲毫破損,而紙船裏的水卻開始沸騰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劉野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

  雨輕在旁解釋道:“水的沸點是一百度,紙的著火點在一百度以上,水蒸發時會吸收熱量,使紙船不能達到著火點,所以在紙船裏的水全部蒸發之前,它都會完好無損。”

  劉野點點頭,驚歎道:“真是太神奇了!”

  “紙鍋燒水,真有趣。”

  卻見一雪白衣袍的年輕男子正俯身注視著她,淺笑道:“你又在做這些稀奇古怪的實驗了。”

  雨輕早就聽出這聲音是誰,也不去看他,隻是嗤笑道:“這裏正舉辦穀水亭詩會,可沒人想要問卜吉凶。”

  來人正是郭璞,他隻是路過這裏,並不知曉什麽詩會,當望見有人用紙鍋燒水,他才走過來瞧瞧,不想竟遇到了熟人。

  “你的臉怎麽了?”郭璞貼近她仔細看了看,忍不住笑道:“幾日不見,你竟變得越發醜了。”

  雨輕白了他一眼,打趣道:“你這術士現在連半仙都不算,在某些方麵,還不如我呢。”

  “若論起騙人,我自是不如你。”郭璞上下打量著她,說道:“你打扮成這樣,多半又在耍滑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