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節 去來無定 孰醉孰醒(下)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10-12 10:36      字數:3227
  書房內,崔意仍在看著那封信,唇畔微微勾起,輕笑道“那場足球比賽果然是她舉辦的,現在又想著讓別人組建球隊,真是花樣百出,沒準郗遐現在正後悔當那個宣傳大使呢。”

  “小郎君,這個木箱放到哪兒?”

  這時,覃思抱著一個紫檀木箱,緩步走進來,堆笑問道“小郎君不是不喜歡皮影戲的,怎麽又突然要這個?”

  “自然有人會喜歡的。”

  崔意打開那木箱,裏麵放著一些做工精致的皮影,均是牛皮所製,用陽刻手繪出各色人物,取出一個皮影人,在陽光的映射下,薄而透亮,四肢靈動,甚是有趣。

  “是要送到洛陽去嗎?”覃思似乎明白了一些,笑問道。

  崔意點點頭,把皮影人放回箱內,微笑道“待會你就派人把這木箱送至洛陽左府,估計她現在還在陳留,想來再過一些時日才能回到洛陽吧。”

  “我看小郎君最近都沒有吃那個點心呢。”覃思躬身為他倒茶,含笑說道“可是吃膩了?”

  崔意瞪視他一眼,抿了一口茶,其實是食盒裏的蜜三刀所剩不多了,越到最後越不舍得吃了,他害怕吃完後,心裏又會感覺空落落的,與其這樣,不如不吃,每日看看也是好的。

  清河這邊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而且他打算留下來多陪陪自己的父親,所以暫時還不能回洛陽,自然也無法見到雨輕了。

  對於崔基,他言語中表現的很是輕蔑,不過心裏也是有諸多疑慮的,但對父親又不願談及太多,以免增添他的憂思,等查出一些重要的線索後,他自然會告知父親的。

  次日,他便徑自回清河了,因為崔臨準備跟他的父親返回博陵,作為好友,崔意自是要給他餞行的。

  在城內一家酒樓內,崔意臨窗而坐,旁邊的崔臨正端起酒杯飲酒,餘光掃向另一桌的崔基,還真是巧遇。

  “堂叔,你怎麽又來這裏喝酒了呢?”崔意睨視他一眼,哂笑道“叔公今日可是未出府,小心被他逮個正著,又挨一頓斥責。”

  “無妨,無妨。”崔基臉頰微醺,搖晃著手中酒杯,笑道“當年在金穀園可是數我的酒量最好,安仁兄(潘嶽字)酒量最差,也不知如今他怎麽樣了?”

  “我上次在金穀園遇到了潘大人,他可是對你隻字未提,恐怕早就把你忘了。”崔意搖頭笑道。

  崔基放下酒杯,笑嗔道“忘了也好,省得再有是非。”

  “堂叔此言何意?”崔意注視著他,開口問道。

  崔基哼了一聲,仰麵飲盡了壺中餘釀,袍袖隨意一揚,似醉非醉的走了幾步,又回身笑問“崔臨,你的伯父最近還好嗎?”說完哈哈一笑,拂袖而走。

  崔臨的伯父正是崔洪,當年楊駿被殺,崔洪與都水使者王佑親近,王佑乃楊駿心腹,因牽連坐罪被黜落。現今崔洪常居博陵祖宅教授家族子弟儒學,過得很是平靜。

  “堂叔估計又是醉了。”崔意眯眼笑道,給崔臨倒了一杯酒,問道“子揚兄,為何你們明日就要急著離開呢?”

  崔臨麵帶憂色,搖了搖頭,說道“道儒兄,你可聽說兗州刺史正在大肆逮捕水匪,還有途徑的客商全都要一一查問才能通過,都是因為有人偷襲了裴家的戰船——”

  “裴家的戰船?”

  崔意甚是驚愕,近來一直呆在館陶縣陪著父親,外麵的風吹草動確實沒有留意,但這件事真的令人不敢置信。

  “可是景思(裴憲字)先生借來的那艘戰船?”崔意再次發問。

  崔臨微微點頭,沉聲說道“聽說船上還有左大人和郗遐,真不知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招惹河東裴氏?”

  崔意麵色冷了下來,自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了一口,開口道“這事還真是奇怪,兗州刺史估計要跟濟陰郡守請教一二了。”

  “道儒兄指的可是離狐縣那件事,全村的人一夜之間就消失不見了,當時鄭太守(鄭沐)還特意向兗州刺史稟告了此事,並且主動請辭要回滎陽老家呢,兗州刺史當然沒有同意,說起來這樣離奇的事情,還真讓人摸不到頭緒。”

  “鄭沐來自滎陽鄭氏,又豈是膽小怕事之人?”

  崔意冷笑道“他身為濟陰郡守,清正廉潔,從不徇私枉法,深受百姓愛戴,這等人物若是就此辭官不做,當真可惜呢。”

  崔臨當然能夠聽出這番話的深意,也就略笑了笑,拈起一塊糕餅,玩笑問道“還真是找不到像你那食盒裏的點心,想來是她親手做的,不妨改日讓我見上一麵,也好知曉那點心的做法。”

  “等你見到她後,估計會頭疼的。”崔意淡淡笑道,心裏卻思緒萬千。

  有郗遐在,雨輕必然不會出事的,隻不過想到她回去的路也是這般坎坷,心裏竟有些莫名的感傷。

  此時的裴憲他們早就離開了陳留,官道上,牛車轆轆,陸玩和雨輕正在車裏下著棋。

  雖然雨輕棋藝不佳,但是有一股不認輸的倔強,再加上陸玩幾回相讓,倒是讓這一局拖延了許久。

  “士瑤哥哥,到底我有沒有進步啊?”雨輕嬌聲問道。

  陸玩望著她,笑道“你是指書法,還是指下棋?”

  “當然是書法了。”雨輕佯作不滿,盯視著他。

  “你不是說了進步一點點,就當是有一點進步了。”陸玩臉上的笑容很是愜意,並無任何調侃之意。

  雨輕撇撇嘴,笑嗔道“士瑤哥哥,在臨淄的時候,我可是見到了士瑤哥哥的兄長,他還讓我帶東西給你們。”

  “嗯,他有說什麽嗎?”陸玩落下白子,笑問。

  “他說了你小時候的趣事,你想不想知道是什麽啊?”雨輕調皮的眨著眼睛,一臉壞笑。

  陸玩搖頭說道“不想。”

  “原來士瑤哥哥小時候體胖,直到七八歲才瘦下來的,所以到現在都不愛吃甜食。”雨輕笑道,腦海中還在想象著白白胖胖的陸玩肯定很可愛。

  如今的陸玩長得高挑儒雅,五官清秀中帶著一抹俊俏,也許沒有崔意和郗遐那般俊美絕倫,但渾身散發著獨特的氣質,安靜的坐在一處,很是迷人。

  “很好笑嗎?”陸玩薄嗔道“恐怕兄長還沒有欣賞過你的大作,以後他來洛陽時,你可要當場作畫給他看啊?”

  雨輕使勁搖了搖頭,開口道“我還在努力學習作畫,等練上十年八年,總能畫好的,不過到那時就不知道士瑤哥哥在哪裏了?”

  陸玩微微一笑,問道“那你希望到時我在哪裏呢?”

  “自然是——”雨輕停頓了一下,又說“就像在亭子裏那樣,我一回頭就能看到你。”

  陸玩聽後,低下頭就開始收拾棋子,唇畔泛起滿意的笑容,雨輕自然是看不到的,她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嘟起小嘴,掀起車簾朝外望去。

  “士瑤哥哥,我們是不是快要到滎陽了?”雨輕把手伸出去,感受著陣陣清風。

  陸玩眼神裏盡是溫柔,當雨輕轉過頭來,他便微微闔目,淡淡說道“嗯,天黑前應該能趕到城內。”

  “舅舅今早與你說的滎陽鄭家,你可認識嗎?”雨輕笑問。

  陸玩睜開俊目,說道“曾在金穀園見到過鄭翰和鄭卓兩兄弟。”

  “哦,原來他們也去過金穀園。”

  “鄭翰的父親(鄭沐)現任濟陰太守,”陸玩沉聲說道“而鄭卓則是鄭翰的堂弟,很有才華,不過卻是庶子。”

  在世族大家,嫡庶有別,多有不和,就像昔日袁術和袁紹無法聯合抗曹,反而勢不兩立,最終導致袁氏一族的覆滅。

  “士瑤哥哥,我們今日還住客棧嗎?”雨輕笑問。

  陸玩搖頭,剛要回答,忽然聽到婉轉的笛聲,他也撩起車簾望向不遠處,卻見一位天青色長袍的少年吹奏著竹笛,身邊的小廝正駕車朝這邊駛來。

  前麵裴憲和左思的牛車也停了下來,笛聲止,那少年麵色微怔,即命小廝停車,然後自己跳下車,大步走到陸玩的牛車前。

  “陸兄,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少年搖晃著手中的笛子,又偏頭看了看雨輕,笑道“這位小郎君長得眉清目秀,好生俊俏,莫非你就是洛陽的衛玠?”

  雨輕撲哧一笑,搖頭道“非也,非也,我雖不是衛家小郎君,但是與他很相熟。”

  那少年也哈哈笑了起來,望向陸玩,說道“陸兄,既然你來滎陽了,那就去我家吧。”

  “少賢(鄭卓字)兄,景思先生和左大人就在前麵,我陪你去見他們吧。”陸玩說著就跳下牛車,攜著他的手走到前麵的牛車旁。

  鄭卓確實沒有見過裴憲和左思,跟著陸玩走過去,躬身施禮。

  “原來是鄭家小郎君。”左思含笑看著他,餘光瞥見那笛子,不由問道“這莫非就是蔡中郎(蔡邕)所製的柯亭笛?”

  “正是,”鄭卓頷首回道“曾祖父與蔡中郎交情甚好,此笛乃蔡中郎所贈。”

  “既然如此,今夜可否為我等吹奏一曲呢?”裴憲淡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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