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節 亭中重逢 乍露鋒芒(上)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10-12 10:36      字數:3205
  “雨輕,你為他們考慮的真是周全。”順風滿眼欽佩,歎服道“天下第一聰明人,非你莫屬了。”

  雨輕搖頭苦笑,又寫了幾頁紙,便放下毛筆,喝了一口茶,微笑道“今日是你的生日,卻發生這樣的事情,壞了你的心情,你方才可有吃好?”

  順風搖了搖頭,又點點頭,不知何意。

  “我剛才已經吩咐仆婢去準備水引餅了,外加一個荷包蛋,可未必是雙黃蛋了。”雨輕含笑說道。

  順風眯眼笑道“我的心情好著哪,雷岩的武功不錯,改日可以與她切磋一下。”

  “也許你們很合得來。”雨輕淺笑著整理好那疊左伯紙,簡單拿線裝訂成冊,然後放在一邊。

  順風直接坐在榻前,擺弄著那隻望遠鏡,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這個望遠鏡。

  這時雨輕走過去,笑道“把這個望遠鏡送給雷岩吧,等回到洛陽我再做一個給你。”

  “啊?”順風想了一下,無奈的點點頭,喃喃道“好吧,她是寨主,想來應該更需要用望遠鏡觀察四周的動靜,也算物盡其用了。”

  雨輕又拿出一個紫檀錦盒,裏麵盛放著一些上好的金瘡藥,還有幾根人參,她又往裏麵放了許多阿膠,然後輕輕合上。

  “這也是要送給她的嗎?”順風問道。

  雨輕點頭,笑道“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你怎麽對她這樣好?不過才見過兩次麵而已?”順風頓覺不解。

  “因為我拿她當朋友啊,就是不知她願不願意交我這個朋友了。”

  雨輕雙手托著下巴,腦海中浮現出那次在村店目睹她手刃仇人的場景,如此豪情的俠女,好似《書劍恩仇錄》裏的“翠羽黃衫”霍青桐,不過這位鈴鐺少女,貌似更喜歡聽故事。

  另一間廂房內,郗遐正在翻閱著一卷竹簡,劍眉微皺,問道“阿九,明日要去謝家赴宴,禮物可都備好了?”

  “早就備好了。”阿九笑道“小郎君可要過目啊?”

  郗遐擺擺手,說道“不用了,幼輿兄(謝鯤字)向來也不太在意這些。”

  “分明是小郎君自己不在意。”阿九小聲說道“除了對雨輕小娘子的事情上心,別人是一概入不了你的眼。”

  “阿九。”郗遐鳳眸微眯,手中竹簡晃了晃,阿九趕緊退後好幾步。

  “那個典興還真是火爆脾氣,今日我去阮家,遇到阮宣子,他倒是同我說,典興與子諒兄很是要好,還說典興要棄武從文了,真是有趣。”

  阿九回道“聽人說如今典家和蔡家關係鬧得很僵,就是為了幾家釀酒作坊。”

  “蔡家那是自食惡果,估計他們家不交出釀酒作坊,典家就不會放人。”郗遐喝了一口蜂蜜水,皺了皺眉,笑嗔道“阿九,你放了幾勺蜂蜜啊,衝的太甜了。”

  “按平時的量,還是兩勺。”阿九笑道,心裏卻在想自然沒有雨輕小娘子衝的蜂蜜水好喝了,隻有她做的,你才會滿意。

  “阿九,明日你不必隨我同行,處理好糧食的事情,你就去那家酒肆等消息。”郗遐吩咐道。

  “阿九明白。”

  也不知那些人是否打探到有價值的信息,不過既然答應了雨輕,他自是要去采購一批糧食的,阮家就開有好幾家糧店,直接從他們家那裏購買糧食更省事一些。

  謝家此次的生辰宴會是由謝鯤之妻劉氏操辦的,中山劉氏是魏晉間著名大族,與祖逖聞雞起舞的劉琨便是出自劉氏一族。

  謝鯤乃國子祭酒謝衡之子,生性豁達,見識高明,但卻不修威儀,能嘯歌,善鼓琴,無意進入仕途,去年迎娶的中山劉氏,二人琴瑟和鳴,好似一對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今日在謝家別院內,賓客眾多,分外熱鬧,裴憲和左思已經被謝鯤請進前廳敘話。

  而郗遐則與盧琛、典興走在竹林間,一帶翠色,風吹過,淡淡清香。

  “典兄,蔡家人昨日可有登門拜訪啊?”郗遐嗤笑道。

  盧琛淺笑,搖頭道“蔡家確實是做錯在先,收了錢,又不交付作坊,蔡家的人做生意真是太過兒戲了。”

  “家父已經派人打聽過了,蔡謨手下的人經營不善,還得罪了潁川鍾氏,城西的一家酒樓就是鍾氏的產業,偏偏蔡家的人故意去那裏尋釁滋事”

  “你們也是知道彥胄兄(鍾雅字)的厲害手段的,不過數月就擠垮了蔡家的幾處酒肆,彥胄兄還指明要蔡家的那幾間釀酒作坊,雖然蔡家先將作坊轉賣給我家,但鍾氏橫插一腳,故而蔡家遲遲無法交付。”

  典興將此事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又是一歎“昨晚蔡家來人把我們之前所付錢款盡數歸還,還賠了禮,家父也就放了人。”

  “彥胄兄還是老樣子,做事不願服輸。”郗遐皺眉說道。

  盧琛點頭,笑道“難道郗兄不是這樣嗎?”

  “自然是不同的,”郗遐哂笑道“我可是從來不過問生意上的事,也不感興趣。”

  盧琛微微一笑,不再說話,繼續朝前走去。

  “咦,跟郗兄一起來的那位怎麽不見了?”典興四處張望了一下,問道。

  郗遐笑道“方才她說有些口渴,便先去花廳喝茶了。”

  其實雨輕編了個謊,因為郗遐他們的談話太過沉悶,所以跟了半截,她便借故走開了。

  獨自來至涼亭,扶著闌幹,望向一池碧水,若有所思的坐在那裏,發絲隨風飄動,少女眼神間還帶著一絲淡淡的憂鬱,離開洛陽已經數月之久,竟有些懷念過去的時光。

  “雨輕。”熟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她慢慢回過頭來,望見那名天青色衣袍的少年,眼睛裏一片潮濕,好似昨日,也是在亭子間,他們二人共同賞過荷花,聽過雨打在荷葉上的聲音。

  她曾看著他畫過水墨荷花圖,當時還不小心將一滴墨汁濺到畫作上,他很是巧妙的用那墨跡勾勒出一隻趴在荷葉上的青蛙。

  因為他們二人之間經曆了許多快樂的時光,每每回憶起,都是滿滿的喜悅。

  “士瑤哥哥。”雨輕眼角噙淚,說道“我以為還要再等一些日子才能見到你呢。”

  陸玩一步步靠近她,薄嗔道“雨輕,你太任性了,孤身一人就離開洛陽,如此膽大妄為,當真是什麽也不顧了。”

  “士瑤哥哥,你是一個人來的嗎?”雨輕擦拭了眼角的淚,並未發現他帶著隨從,連南絮也沒跟來。

  她含笑看著他,一臉自信的說道“這幾個月我練書法可是從沒間斷過,寫的行書比去年好許多,待會回去後我拿給你看,好嗎?”

  陸玩微微點頭,定睛仔細看著她,發現她好像長高了一點,不過臉頰沒有以前圓潤了,一身素衣男裝下的她倍顯清冷,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天真爛漫。

  他的心裏有種被揪痛的感覺,也許一開始他就應該出城去尋她,不該讓她獨自麵對這一切。

  當前幾日看到南雲的來信上寫著船上遇襲之事,他就坐立難安,連夜啟程,快馬加鞭趕來陳留,路上不曾停歇片刻。

  眼下他已是筋疲力盡,但還是強支撐著,看到雨輕安好,他這才重拾笑顏,說道“帶我去見景思先生吧。”

  “嗯。”雨輕笑著點頭,與他並肩走出亭子。

  他們二人朝前廳走去,路上雨輕不時同他講著各種各樣的趣事,以及坐船所看到的沿途風景,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這次旅行。

  陸玩隻是淡淡一笑,心想南雲一路跟隨,不曾暴露過身份,她自然無從知曉,能夠數次化險為夷,又豈能是單純的幸運?

  不過也要多虧王禱、崔意,還有如今的郗遐,沒有他們,雨輕此行恐怕是更加凶險。

  這時,從對麵走來幾人,卻是阮放、孔晟與謝裒,其中的孔晟是認識陸玩的,直接走來,笑道“沒想到能在這裏偶遇到陸兄,真是好巧啊。”

  陸玩躬身施禮道“原來是孔兄,好久不見。”

  “哦?你就是著作郎陸大人的從弟,陸士瑤。”阮放睨視著他,開口道“我剛才好像見到萬安兄(劉綏字)了,不知道他的叔叔(劉寶)是否也來了?”

  陸玩聽後,目光裏劃過一絲不屑,並未說話,隻是徑自走進前廳。

  劉綏乃是劉寶侄兒,是西晉著名的美男子,人譽之“灼然玉舉”、“千裏挑一”,官至驃騎民吏。

  而劉寶字道真,因戍衛北境有功,賜爵關內侯,此人恃才傲物,好逞些口舌之能,當初陸機陸雲初入洛陽,就受到過他的奚落。

  《世說新語》簡傲中說,陸氏兄弟前去拜訪時,劉道真還在守孝,生性喜歡喝酒,行過見麵禮,並沒有談別的話,隻是問“東吳有一種長柄葫蘆,你帶來種子沒有?”

  這般輕蔑的言辭,令陸氏兄弟失望至極,更是後悔來這一趟。

  此時阮放借此調侃,陸玩雖心中不悅,但也不願過多理睬,畢竟是來參加謝家的宴會,弄得不歡而散,反倒有失風度。

  。